爱华网--专访银河证券首席经济学家左小蕾
作者：红周刊记者 张宇 任洪剑
“这世界上再没有比经济学家更难当的了，预测对了没有人鼓掌，预测错了还有人对你责难。不过，这次我还是说要保增长除了调整结构外，还必须做好两件事：一是加快农村发展，二是搞好二次分配。”在台湾宝来证券日前举办的“两岸金融合作趋势与机遇”论坛上演讲后，银河证券首席经济学家左小蕾对《红周刊》记者说。 在论坛上，她不仅坚持了明年GDP“保8争9”的目标，而且还反复强调媒体对保增长的经济政策以及近期人民币贬值等现象存有误解。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之后，本周《红周刊》再次就2009年中国经济“保增长、促内需、调结构”的基调对左小蕾进行采访。 保内需重点在农村 《红周刊》：从近期公布的出口数据来看，中国经济出口这架马车估计动能不足了，政府应该如何保增长？ 左小蕾:我们的经济长期依靠投资拉动来保持增长，投资占GDP的比重已经远高于日本、韩国在高速增长期的投资比重。1998年经济出现问题时，启动房地产市场曾经是政府挽救经济的手段。按房地产推动经济增长的模式来看,目前中国、美国、日本的房地产投资在GDP中占比比较高，而中国是最高的。 其实，经济增长不能过多地依靠房地产市场，中国的比重已经占到了GDP的10%，创下世界之最。而贸易增长也是不能持续的，现在全世界都在改变，你不可能再扩大外贸依存度了。保增长究竟要保什么？当然就是保内需，这是从中国经济的长期可持续发展来说的。 保内需，从长远来看势必要转变出口导向型的增长模式，一定要扎扎实实地把内需推动起来。内需无非是投资和消费，但怎样推动内需存在很多争议。之前，中国一直是以投资推动内需，但现在国内外经济形势与1998年不同了，现在最急需的就是改善社会二次分配结构，增加农民的收入来刺激农村市场的消费，这个市场有非常大的消费潜力可挖。当然，农村的基础建设也应该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改善一下。对这两点你们要重点报道。 《红周刊》：从已经公布的消息看，这次重点是投向大型基建项目。 左小蕾：我们现在是很有必要改善一些基础设施建设，水利、电网、公路，一些偏远地方的交通基础设施以及铁路有很多可改善的空间。可我们是不是有必要完全复制1998年的增长方式？ 我们看见的是，这次中央政府公布的10大投资领域，其中有6.5条在重点谈民生、说消费，在强调保持合理的投资水平。我不知道这6.5条有关民生的措施最后究竟能够落实多少，但值得注意的是，这次刺激经济增长的动作也应该考虑到增长模式调整的问题。如果忽视了这个问题，很多经济学家会担心积累更大的结构性问题，以后将会给中国经济的调控制造更大的难度。我认为比较合理的方式是，一部分要在铁路、公路、农村基础设施方面加大投入。而更多的要放在跟消费相关的民生工程的投资，这样才能用内需来拉动再生产，拉动社会再投资，经济更能够良性循环一些。 明年“保8争9”有可能 《红周刊》：您的意思就是拉动即期消费，但是经济可能通缩面前，谁有钱还敢花呀？ 左小蕾:后顾之忧在于我们没有建立健全社会保障体系，儿女的学费、自己的养老、父母的医疗……都是困扰人们的问题。要从心理上改变人民群众的预期，就必须加强这方面的工作。我前面也说了，农村居民的消费潜力很大，刺激内需我倒觉得从农村着手是最好办的了。 我们国家有8亿农民，假设剔除掉4亿农民工还有4亿，这是多大一个数字呀，相当于整个美国人口的消费人口！如果农民收入增长高于生产资料价格的增长，则他们就可以把钱用来消费电冰箱、空调等家电产品，这样就拉动了家电行业的增长，家电行业对钢铁等材料的需求又可以拉动相应产业的发展，同时用电量也会相应地增大。《红周刊》：2009年的经济基调就是“保增长，促内需，调结构”,能保证你所说的8%的GDP增长目标吗？ 左小蕾:这次危机也是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良机。尽量不要再动用投资拉动的形式了，弄不好就又会出现2004年经济过热的情形，这样接下来又要来一次宏观调控了。这次我们尽管受到了金融危机很大冲击，但是还有很大的内需空间可以发掘。我们政府动用资源的能力也非常强，所以我相信是可以变危机为机遇的。 我们过去实行的防止经济过热、改善国际收支平衡的政策是正确的，如果要说有缺陷，就是执行力度不够坚决，导致未能有效遏制经济结构恶化。如果我们现在开始考虑内需客户不同的消费群体，按照他们不同的档次、不同的追求风格来创造未来的需求，那么明年的经济增长保持在8%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应该争取保持9%的增长速度。 全年CPI继续回落 《红周刊》:您如何看待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经济调整方向？ 左小蕾：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从4万亿政策出台的时候一直就在说经济结构调整，目前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以纲领性文件明确了调整思想。改善民生是保增长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经济增长归根结底是为了使老百姓生活得更好。所以民生工程和围绕民生得方方面面也该有发展空间。如保障性住房，医疗卫生等。 《红周刊》:国家统计局公布11月CPI同比上涨2.4%，环比回落1.6%，创2007年1月以来新低，对这个数据您怎么看？
左小蕾：造成CPI之前大涨的因素已经大幅降低，翘尾因素的影响也是比较小的，2.4%算不上是超出预期。本次非食品类价格下跌也比较明显，表明这部分CPI也受到了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下跌的影响。12月CPI涨幅将会降得更低，因为届时翘尾因素的影响差不多为0了，其它产品价格下降趋势也没有改变，估计全年CPI要继续回落。 对于2009年，如果没有一些经济调控政策支持的话，发生通缩是非常可能的，因为经济周期就是这样变化的。经济下行的时候一定会下得比较低，可以让它自己慢慢调整。我估计这个恢复的过程可能也比较长，大起大落的幅度也比较大。中央出台这个经济政策就是为了防止严重的通缩和经济大幅度放缓。 经济环境不支持人民币升值 《红周刊》:近日人民币对美元连续贬值,甚至连续4天触及跌停，您怎么看？ 左小蕾:对人民币汇率机制的改革从一开始就存在诸多误导性的诠释。面对近期人民币对美元的贬值，进一步暴露出许多对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认识上的误区。人民币汇率机制的改革，是从盯住美元的固定汇率机制改变为以供求为基础的一揽子货币的管理浮动机制。所以，首先，人民币汇率机制的改革不是简单的人民币升值；其次，贬值正是机制改革的结果，而不是改革目标的改变。 最近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在一定程度的贬值，对此有些非议，其实这种变化是完全正常的。首先，近期美国次贷危机向实体经济蔓延，欧洲经济衰退预期比美国更为严重，一些亚太地区的经济体也面临严峻的前景。人民币汇率受一揽子货币的影响对美元贬值是非常正常的，这是人民币市场化汇率形成机制改革的必然结果。如果全球经济明年像预期的那样恶化，如果一揽子货币对美元贬值的态势不改变，人民币对美元继续贬值在所难免。 其次，受全球经济衰退影响，外需市场大幅萎缩，中国经济呈现加速下滑态势。国内经济形势下半年与上半年的冰火两重天，特别是出口增长的明显下降，都不支持人民币升值。按照经济态势的判断，人民币至少在今、明两年都不具备升值的条件和宏观环境。 油价企稳要看全球经济的复苏 《红周刊》:截至9月末，中国是美国国债的第一大持有国。与此同时，日本却卖出了相当多的美国国债，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左小蕾:关于外汇持有的问题，日本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他自己的考虑。目前在信息不对称、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似乎也没有什么资产可以马上投资的。中国已经持有了很多美国国债，再增持国债可能有一定的道理。从中长期来说美元可能会呈一个贬值的态势。因为最近美国为了救市已经花了很多的钱，将来可能还会有通货膨胀的影响。但是暂时还没有什么更多、更好的选择。 《红周刊》:油价的下跌带动了其他大宗商品下跌，对国内企业的盈利也会有相当大的影响。现在油价已经跌破了50美元，您对油价这些大宗商品未来的走势有什么看法？ 左小蕾:大家在对经济预期非常不景气的前景作出判断，所以油价会出现下降，其他的大宗商品也都开始下降。根据我们的研究，油价下降的时候，经济均处于很不景气的阶段。有人可能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油价下降，成本下降，我们就会增加投资，好象经济可能会复苏。但实际上，在下跌的过程中经济是不景气的，因为是对它不看好才会导致需求下降。油价什么时候企稳，就要看全球经济的复苏。如果全球经济在明年或者是两年之内都不看好的话，油价在这段时间都会在比较低的价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