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周扬 商博 2008年9月14日，华尔街"流血的星期日"，美国第四大投资银行雷曼兄弟黯然神伤，唯一开心的或许只有美国银行(Bank of America Corp.)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肯尼思·刘易斯（Kenneth Lewis）。美国银行和美林董事会已经批准了两家公司合并的计划。就在前一天，美国银行还在与危难中的雷曼公司商讨收购事宜，但数小时后，却转而收购同样在风雨中飘摇的美林公司(Merrill Lynch & Co.Inc.)，并且仅用了48小时便神速谈妥了美林收购案。 9月15日，雷曼兄弟公司宣布申请破产保护。 "美国银行必须迅速采取行动，以免罕见机会稍纵即逝"，61岁的刘易斯称，等待可能会促使美林决定保持独立，或引来竞购者；而合并将把美国银行商业和零售银行业务的强大地位与美林知名的投资管理业务相结合，新公司的经纪业务将保留美林的名称。 在很多市场观察人士看来，美林是美国银行理想的收购对象。对于总部设在夏洛特的美国银行来说，美林不但拥有极具吸引力的证券经纪业务网络，其高净值资产客户基础的价值更是难以估量，将这部分业务收归旗下对于美国银行的信托子公司来说可谓如虎添翼。除此之外，美国银行自然也愿意笑纳美林数年前开始提供银行业务所吸收的价值不菲的储蓄存款。 时光倒流，2005年6月16日晚，刘易斯乘坐的湾流V专机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次晨9点30分，中国建设银行与美国银行签署入股和战略合作协议。仅在此前3个月，建行还在和花旗银行深入讨论入股事宜，随后，时任董事长张恩照腐败案东窗事发。 美国银行入股建行，是中国国有银行首家引入国际战略投资者，美国银行的意外胜出，令世界瞩目，花旗、汇丰徒叹奈何，也随即在中国引发了一场"银行贱卖论"，让董事长郭树清承受了巨大压力。但回到华尔街，刘易斯则需要向投资者解释这30亿美元投资的合理性。 建行和美林并非刘易斯唯一的投资，在出掌美国银行的7年期间，刘易斯已领导公司进行了多项复杂的大型收购。 来自南方的硬牛仔 刘易斯现年61岁，在美国银行的工作是他的唯一一份全职工作。数十年来，他参与了将一个南部地区藉藉无名的远离金融中心的小银行缔造成美国最大的综合性银行的过程。和银行界注重批发业务的潮流不同，刘易斯一贯主张以零售业务为主，他帮助美国银行成为美国最大的消费者银行。 在此过程中，他身上散发的西部牛仔气息，与货币中心城市里大银行自命不凡的贵族情结格格不入。这一点，或许可以从刘易斯的成长经历中看出端倪。 1947年4月9日，刘易斯出生于密西西比的Meridian镇，但他的家在Walnut Grove。因为Walnut Grove是一个约500人的小镇，没有医院，所以，他的母亲只能在临近的Meridian医院生产。在刘易斯的印象中，Walnut Grove没有电影院，想看电影的话，只能去其他镇上看。 刘易斯在Walnut Grove生活到5岁左右，然后搬到了德国的海德尔堡（Heidelberg）,因为，他父亲在军队。他的爸爸只有五六年级的教育水平，认为逃离Walnut Grove锯木厂的唯一办法是参军。刘易斯一家在德国住了一年，然后前往Columbus , Georgia。 关于海德尔堡，刘易斯唯一记得的是，有一次，一对双胞胎兄弟找他的麻烦，他母亲出来对他们说，"你们可以和他打架，但是只能单挑"。于是，刘易斯一对一的打了两次架，他很自豪地宣称，自己赢得了那两场架。 六七岁时，他们一家搬到了佐治亚州的哥伦比亚，刘易斯将其看作自己的故乡，在那里，他从高中毕业，上了大学。 高中时，刘易斯梦想着自己能成为一名伟大的运动员，但是他却在一场比赛中后背严重受伤。经过一年的疗养才复原，但是再也不能恢复到以前的水平了。这对刘易斯来说是一个灾难，他认为自己在当时是擅长橄榄球和棒球的。刘易斯在背部受伤之前还是一名短跑选手，直到30岁左右，到了纽约他开始长跑。 50年代的哥伦比亚大约有20万至30万人，在佐治亚的南部，非常保守，是典型的南方城镇。它是当时最大的步兵中心，因此，有一个很大的军事基地。哥伦比亚在亚特兰大南部约90英里处，但是远没有亚特兰大那么有活力。只是到了最近，这个城市才开始发展，吸引了一些有相当规模的公司在此安家。 刘易斯的母亲是注册护士，很早就和丈夫离婚，独自抚养刘易斯和他的妹妹。其母含辛茹苦，经常要从早上7点工作到下午3点，然后从次日早上3点工作到11点。 很小的时候，刘易斯就认识到，光靠他母亲做护士所赚的钱不足以养家糊口，他必须为家里做些什么。 他做的第一份工作是挨家挨户卖圣诞卡片。刘易斯自己有一份路线表。某个时刻他会在加油站工作，有时在一家材料加工场从火车上卸钢材。高中时，刘易斯开始卖鞋子，而这是付佣金的。鞋子的价格在2美元到6美元不等，佣金为6%，这样每双鞋能赚12美分到36美分不等。这个时候，刘易斯就发现卖鞋是需要动脑子的。记住鞋子的样式和尺寸，就能很快对顾客的要求作出回答，而没有必要来回跑折腾自己，效率要高很多。 上大学后，刘易斯仍然需要工作。这就是刘易斯为什么选择亚特兰大的佐治亚州立大学，而没有选择Athens佐治亚大学的原因。前者是大都市，而后者不是。他想去的地方是不仅能够找到工作，而且对以后的发展有帮助。 在大学，他有三份很有意思的工作。他做过保险公司的火险承保人，得到的教训是以后再也不做这份工作了；他还在一家市政债券公司做过会计；最后一份工作是每天晚上6点至10点在联合航空做预订部销售文员。 刘易斯当时的课业很繁重，不能做全职工作，但是这些工作对他以后的事业不无裨益。他认为，进入商业界后，他不仅拥有商业学位，而且拥有别人没有的背景，能处在领先的地位。 在市政债券公司的工作是做会计，这对他在学校的学习和以后在NCNB做信贷分析师都有好处。他的会计知识超过了正规的教育水平。 60年代是一个狂热的时代，当时民权运动纷起，肯尼迪被刺杀，还有太空计划。肯尼迪总统被刺杀时，他正在上高中，当日的情景依旧栩栩如生地浮现在他眼前。接下来的几天，他守着电视关注进展，这件事给他留下的创伤永远也抹不去。 而最伤痛的事则是马丁·路德金的被刺，亚特兰大是马丁·路德金的出生地。当时的刘易斯站在人行道上，看着往来的人流，看着事件的经过，多年以后这个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刘易斯为是否加入陆战队去越南而感到苦恼。他的朋友和家人经常和他谈起这件事，大学四年里他一直为这事困扰。 1969年，刘易斯从佐治亚州立大学金融专业取得学士学位，专业成绩为B+。虽然成绩一般，但因为他有一些很不错的工作经验，因此得到了大约10份工作邀请，如GE，Shellll，Westinghouse......刘易斯虽然不大在意银行的工作，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一句老话，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那么，就去银行工作。在那里，你将会看到很多不同的东西，然后，可以决定自己想要什么。 刘易斯于是面试了数家银行，其中一家是第一联合银行，也就是现在的美联银行。他同时在北卡罗来纳国民银行（NCNB）面试过，该行后来被美国银行收购。在第一联合银行面试时，刘易斯通过了一些考试，主管人员当天就决定给他一份工作，但要他立即答应。刘易斯说："不，我需要再想想。"然后，他又去NCNB面试。刘易斯给刚出校门找工作的年轻人提出建议--"通过面试找出公司的特性"。他正是这样做的，他觉得NCNB的特性很适合他，因为NCNB有它们现有的规模不该有的远景。刘易斯认为，这家银行有着积极进取的态度，无论作为个人还是整个公司，都将会成为赢家。刘易斯的判断是正确的。 1969年9月，刘易斯前往夏洛特，开始了在银行的职业生涯。12个人被编为一个小组，分析个人信贷，其中，有来自各个名校的本科生，也有MBA。刚开始时，刘易斯就被委派分析美国银行，并对NCNB和美国银行的相对规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眼睁睁地看着美国银行存款规模的增长和美国银行的扩张。 当时的银行被限制在狭窄的地区内，大部分聚集在大城市里，很少有遍布全州的银行，NCNB就是其中之一。MCNB的管理层富有远见，当时银行的总裁是Addison Reese。他说，他有一种预见，那就是如果NCNB未能挣脱北卡罗来纳州，将不能生存下去，因为其他的地方有庞大的银行等着法律的改变，以伺机吞并小银行，主宰全国的银行系统。这种说法是前所未闻的，Reese可以算得上先知了。 之后，刘易斯追随新任总裁Tom Storrs。在Tom Storrs任职期间，NCNB通过一项法律漏洞，到佛罗里达发展业务，这是东海岸地区第一家银行在其他州开办业务。之后，他们开始在佛罗里达收购银行。Tom Storrs认为，虽然NCNB暂时竞争不过纽约、芝加哥和加利福尼亚的货币中心银行，但是假以时日，通过和东南部的其他银行合并，必定能够占有一席之地。现在的州际银行法、国家银行法的出现，和Tom Storrs的推动有着莫大的关系。 1971年，刘易斯成为银行的一名主管，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只是问，"这离总裁还有多远"？这句话将刘易斯拉回现实，他只得告诉母亲，离总裁位置还很遥远！
其后，刘易斯成了西部地区的主管，当时NCNB有了所谓的全国性分部，产生了一种自大的错觉。刘易斯不得不在全国各地为银行的业务奔波。当时的业务其实很简单，仅仅是一些贷款业务、账户管理和一些国际性的事务，但是NCNB不得不和一些非常大的银行竞争。出身地区银行的NCNB不得不竭尽全力来和这些庞大的银行竞争。 这或许是天意，在职业生涯的起步阶段，刘易斯和美国银行就有了不解之缘，并在30多年后，把这个名字刻在了金融世界的最高峰！ 并购战车 美国权威财经媒体在评价美国银行的成长历程时特别强调，美国银行一直是依托向资本市场释放商业银行业务的风险，并在兼并重组不断充实美化财务报表中成长起来的。 2001年，当刘易斯从前任休·麦考尔手中接过美国银行的权杖时，美国银行并没有亮丽的财务报表。擅长以低价买下优质资产的麦考尔，在一系列兼并与溢价收购之后，将美国银行推向了全面扩张的黄金年代，但收购的喧嚣平息之后，客户服务方面并无特别改进。好在麦考尔对此早有准备，他选中刘易斯作为继任者的理由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总是会赚到钱"。刘易斯做到了。 当美国银行的业绩逐渐开始回升时，刘易斯重启收购战车，带领美国银行开始了新一轮的并购。这一次，和他的新计划有关--将美国银行从传统的贷款业务为主转化为提供多元化金融服务的集团。 为此，新一轮收购的方向之一是国际化。正是这个决定，促使美国银行在2004年底耗资16亿美元收购了墨西哥第三大银行25％的股份。2005年，美国银行仅用了3个月的时间就入股中国建行。 刘易斯称，美国银行进入建行，是因为其服务的客户们来到中国，而银行必须追随其客户，扩展其服务企业客户的全球平台。美国银行打算在未来4年中斥资约5亿美元在欧、亚建立其企业和投资银行业务，就像它去年在美国本土所做的那样。这笔资金明年将大部分投在亚洲，因为美国银行希望在整个亚洲扩展其固定收入和债券市场业务的规模。在欧洲，美国银行计划明年将其信用卡业务从现在的4个国家扩展到更多国家。在海外并购方面，刘易斯称，美国银行在进军海外市场方面会耐心等待时机，如果不能在一个市场获得重要地位，就干脆不去了。他说："我们没有看到在欧洲开展业务的战略紧迫性。如果有收购的机会，我们看重的是做成一笔好交易的胜算，而不是其是否具有‘战略性‘，这个词常常是‘回报并不理想‘的委婉说法。" 与刘易斯的全球战略思想相比，他在美国本土的并购更是吸引了全球的目光。 今年1月，在次贷危机中一片萧瑟的华尔街，刘易斯仍然用换股的方式大胆收购了国家金融公司（Countrywide Financial Corp.）的全部股份。刘易斯认为，收购是"绝无仅有的时机"，而且"这个价格非常有吸引力"，收购条件是0.1822股美国银行股份交换1股国家金融公司股份，后者股价定为每股7.16美元。 刘易斯计划以换股形式收购美林，作价500亿美元。显然，他很期盼这个合并，因为"合并将把美国银行商业和零售银行业务的强大地位与美林知名的投资管理业务相结合"，而且，"如果让我们自己发展投资银行业务，需要花费10年，这次整合让我们的业务一下子扩展了，简直是难以置信的美妙，我非常喜欢"。 《华尔街日报》披露的合同细节显示，美国银行收购美林的价格约合每股29美元，与美林股票12日每股17.05美元的收盘价相比，溢价70％，但仅有美林股价峰值的三成。 统计显示，在刘易斯出任美国银行掌门人的任期内，美国银行的并购活动总额达1500亿美元，有媒体据此称其为"美国企业历史上最积极并购的掌舵人"。更有分析员总结刘易斯收购的三大原则--品牌、规模，以及业务在同类企业中最为出色。 最近的《华尔街日报》报道了他的记者招待会，文章读起来就像是一篇攻城略地胜利归来的欢迎辞。该文写道，刘易斯很久以前就预测到商业银行将把投资银行收归囊中。"我略微超前了一点"，他口若悬河地说道。当被问到如何整合两家机构时，他认为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对此很在行……当我们说自己将节省多少成本时，我们一定能做到"。 在8月份的一个头版栏目中，《华尔街日报》把刘易斯描述为银行界的乔治·巴顿将军（George S.Patton）。还记得《巴顿将军》这部电影里的开场演说吗？"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我们正原地待命的消息。我们不需要等候任何事情……我们只需不断前进，而且除了敌人，我们对任何其他事物都没兴趣。我们将抓住对手的鼻子，踹他们的屁股。我们要一刻不停地进攻，打得他们魂魄离窍，我们要像粪便穿过鹅的肠子一样从他们身体中钻过去。" 这就是肯·刘易斯的领导风格--直取咽喉，在对手最痛苦的时候买入，不断增加并购名单，大举砍低成本，其砍价程度超过任何人的想象，并且看上去总是在更快地变得更加强大。 他或许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但他从未心存疑虑。"我知道自己有好斗的习惯，而且整个（美国银行）的团队也有好斗的习惯……"他告诉《华尔街日报》，"仍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促使我们前行，使我们和第二名拉开距离。" 近日，刘易斯和他的同事向前迈了一大步。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他的命运与巴顿将军会有什么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