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作者：红周刊特约作者 殷翎 依照中国的旧俗，1969年5月出生于广东汕头潮阳区铜盂镇凤壶村的黄光裕今年迈入“四十不惑”。4年前的深秋，当他以105亿元身家登上胡润“百富榜”的首席时，这位“北漂”十七载，终成人上人的中国新首富是无数出身寒门有志青年的奋斗偶像！（可参见2004年44期“人物故事”栏目《黄光裕的“北漂”发家史》一文）4年后的初冬，当“被抓”－“放回”－“再抓”的流言几经反复终被证实前不久，这个曾笑纳“北漂”名号的富豪的财富翻了近4倍，430亿元的身家使他在新公布的胡润“百富榜”上再占鳌头。这已是黄光裕第三次揽此殊荣。在胡润“百富榜”10年历史中，此外只有“红色资本家”荣智健家族堪与比肩，三次问鼎。 犹记当年初贵，曾有记者问黄光裕，“这个头衔是否花钱买来的”，他哈哈大笑：“我烦死胡润了，还给他钱？他的这个榜是个‘通缉令’，谁上谁倒霉！”
生活也许就是如此——荣耀与灾难、福与祸，永远骈肩而行，互为身与影，而外人何时能窥见哪一面，则取决于光之变换。身影互换，恰如时光的流逝悄然无声息，有时连当事者亦不能自知，大祸当头之时，孰敢凭年龄痴长便奢言惑与不惑？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旧约·创世纪》 奋斗为身，原罪为影？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地不在贵，有人则名。在农业社会形态时期，广东潮汕地区是“古老而贫瘠的—万三千平方公里土地”，历史上，一代又一代潮汕人漂洋过海，背井离乡，外出求生，凭着吃苦耐劳、穷则思变的品质，早年“下南洋”的潮汕人多能打拼出一片天地。如今，在全球华人富豪100强中，有近1/5为潮汕人，其中佼佼者如李嘉诚，就是后来潮汕弟子的偶像。 黄光裕是这些弟子中的一人。据称其母曾婵贞祖上曾在泰国经营大生意，而在后来现实艰苦的环境中，祖上荣光的回忆、天主教信仰的慰藉是这位母亲给予儿女们的巨大精神动力。16岁，黄光裕被迫辍学，与19岁的哥哥黄俊钦带着母亲筹来的4000元北上内蒙古做生意。起家细节黄光裕始终语焉不详，因此对于这段从岭南到塞北的人生转移，“走私”成为人们最为惯常但无法证实的暗揣。1986年兄弟俩在北京珠市口东大街盘下两层小楼，经营“国美服装店”，1987年1月1日正式转型为国美电器店开张营业。 在后来关于陆陆续续、影影绰绰对于其“原罪”的质疑中，黄光裕曾回应称自己所卖家电产品都有正规手续;至于为什么经营的是家电，有关黄俊钦的一则轶事也许可以作为解释之一。据称黄俊钦自小就对组装电器着迷，有一年春节，他花200元买了一个显示屏和一堆配件鼓捣了一宿，次日清晨全家醒来惊喜地发现，一台电视机已组装完成！ 成为“首富”那年，黄光裕曾令人诧异地表示，“我不喜欢做买卖”，“刚开始是为了养家糊口，后来变成了一种工作，最后不知不觉陷进去了”。 “不喜欢做买卖”的黄光裕在国美身上挥洒着潮汕人的经商天分。1990年，国美创新供销模式，脱离中间商，与上游厂家实施直供模式；1991年，黄光裕利用报纸中缝做销售广告，以低廉的价格取得巨大的广告效应；1992年，他将北京的所有店铺统一命名为“国美电器”，形成中国最早的家电连锁雏形；1993年，兄弟分家，黄俊钦另立新恒基集团，进军房地产业；1999年7月，国美在天津开设两家连锁店，遭到当地商家强烈抵制，“国美现象”引起强烈讨论；12月进军上海；同年黄光裕还创办了鹏润投资有限公司，为后来转身资本运作做好准备。 尸首在哪里，鹰也必聚在那里。 ——《新约·路加福音》 并购为身，操纵为影？ 2000年成为黄光裕从“生意人”向“资本家”的转折之年。是年，他结识了香港金牌“壳王”詹培忠。这位比黄光裕年长23岁的潮汕老乡是在自己23岁那年，也就是黄光裕出生的1969年开始进入香港股市的，后成为有“潮州怒汉”之称的风云人物。他曾于1991～1998年代表金融界担任香港“立法局议员”，1998年因伪造文件罪入狱一年。“詹以买壳、洗壳、卖壳著称，据说先后运作的壳多达20多个。他对小老乡黄光裕评价颇高，认为黄“头脑极灵活，很多事情一说就懂”，而黄光裕认为，詹是一个很会做壳生意的人，他给我提供了一个干净的壳——京华自动化。” 2000年，詹培忠购入京华自动化大部分股权后，通过多次“供股”、定向增发等方式，逐步将黄光裕带入“壳”中。2002年7月，京华自动化正式更名为“中国鹏润”。经过一系列资产注入、股权转让等“左手倒右手”的转化，2004年9月10日，“中国鹏润”正式更名为“国美电器”。至此，黄光裕买壳完成，账面财富大爆米花，成为当年问鼎胡润“百富榜”的重要原因。而借壳甫定，时年7月还表示没有套现计划的黄光裕于9月、12月两度套现，共逾20亿港元。据统计，黄光裕在国美电器中的持股比例从最早的74.9%降至目前的35.55%，通过多次卖股，套现达114亿港元。 据悉，黄光裕是A股上市未果后方转战香港的，故此间在A股市场亦动作频频，如2002年收购宁城老窖，而黄俊钦也于同年收购了山东金泰。随着A股步入长熊，黄光裕动作稍歇，直至2007年牛市时才再度活跃于市场。2007年6月，在成立“国美置业”并海外上市计划遇阻后，黄光裕控股中关村，并计划将价值180亿元的鹏润地产业务放入其中。在该计划夭折后，今年8月，他又计划将国美1300多家门店借壳中关村回归A股；而在今年上半年，据言正是黄氏主导了三联商社大股东三联集团手中19.99%股权5次诡异的拍卖大戏。 从黄光裕历次染指的A股来看，宁城老窖、山东金泰均沦落ST风尘，而中关村、三联商社分别脱胎于臭名昭著的琼民源、郑百文——难道果真“一日为庄，终身为贼”乎？2007年，ST金泰以空前的42个涨停及“史上最牛散户”刘芳之名“留芳”A股，在今年3月熊气弥漫中，三联商社也创造了连续8个涨停之“创举”……而“洗钱”、“操纵股价”的传闻随之纷至沓来。 2008年11月25日，山东证监局传来消息，称黄光裕涉*ST金泰案调查近尾声；3天后，中国证监会表示，2008年3月28日和4月28日对三联商社、中关村股票异常交易立案侦查，发现北京鹏润投资有限公司有重大违法违规嫌疑，证监会已经将有关证据资料移送到公安机关。11月28日，警方还证实，黄俊钦亦因涉嫌经济犯罪被带走调查。 我的殿必作祷告的殿，你们倒使他成为贼窝了。 ——《新约·路加福音》 资本为身，行贿为影？ 然而，涉嫌“操纵股价”并非“黄光裕被抓”的全部，更引人注目的是“商务部外资审批窝案”。自今年8月商务部条法司巡视员郭京毅被“双规”以来，已有律师张玉栋、刘阳及商务部原外国投资管理司副司长邓湛先后落马，而日前张玉栋和邓湛已被正式批捕。据披露，“郭京毅系列窝案”涉及链条如下：企业通过律师向特定官员行贿——法律制定部门官员与律师一起制定相关部门立法，并利用专业知识，在法律中塞入企业意向或者留下审批漏洞——企业向部门递交审批申请——官员授意企业去找特定律师——企业通过律师费的方式支付贿金——按照律师规划的路径并在相关官员帮助下，审批通过。据知情人透露，黄光裕涉案主要源于国美在港上市事宜，时间约在2004～2006年间。 2006年10月时《财经》杂志曾披露，当年黄光裕亦被调查，调查结果显示，至少有13亿元的问题贷款在鹏润和新恒基之间密切流动，最终流向境外，形迹可疑。这次调查与9年前中国银行北京分行发放的一笔贷款有关。就在2006年国庆节前，原中行北京分行行长牛忠光被捕，黄俊钦一度进入公安部监控范围，“后经黄氏兄弟公关化解了危机”。而让人浮想联翩的是，黄光裕夫人杜鹃曾在中行北京分行任职放贷员。 这次，与黄光裕约在同一时间“出事”被带走的，还有中关村董事长许钟民。据悉，许与今年6月被“双规”的国家开发银行前副行长王益私交甚笃，不曾料与“王益案”无染的他却随着黄光裕“翻船”。 黄光裕出事后，有人将之与德隆唐万新类比。然当年败局中唐曾悔道：“我们远离政治是一个巨大错误。如果今后还有机会，我们一定不去上海，一定就在北京设立总部。” 黄光裕选择的正是唐万新后悔没有走过的路，但未来的结局呢？ 黄光裕曾回忆：当年第一次走出北京站时，天色已晚。为了找到一家每天五毛钱的地下旅馆，“一元钱走不走？”他被招呼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三轮车在绕了一大圈之后，将他送到其实离车站不远的旅馆。第二天清晨，他走出地下旅馆，开始面对这座陌生的城市…… 京城居，大不易。 一个仆人不能侍奉两个主；你不能既侍奉上帝，又侍奉财神。——《新约·路加福音》 霸气为身，率真为影？ 有所谓“掌纹研究者”事后从掌纹认定黄光裕“具有在商业领域雄霸天下的创新冒险与刚毅坚韧，同时有好大喜功与傲狠强为的性格危险”。 黄光裕之霸气在业界已成口碑。据称其亲妹夫、曾任国美总经理的张志铭在黄光裕面前“低眉顺眼像个小媳妇”；而在“2004国美全球战略合作高峰会”上，黄光裕凌厉讲道：“你若拿我黄光裕平衡我的对手，我就有办法去平衡你的对手！” 然而，霸气的黄光裕亦有婉转之时。2005年7月，国美“直捣”竞争对手苏宁“老巢”，开店于南京，“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之畏使得开业庆典即便是黄光裕亲自相邀，与会厂商代表仍寥寥，级别乏善可陈。面对此景，黄光裕咧嘴一笑：“来的都是英雄，不来的……都是朋友。” “直率质朴”是黄光裕给人留下的另外一个印象。2005年当一位记者问他从穷小子打拼到首富后，“觉得自己做得最奢侈的事情是什么”时，黄思索良久，答，“可能现在想吃点什么好吃的东西不用再先问价钱了”；据一国美高管回忆，2005年在公司咖啡厅里为黄光裕举行简单的生日聚会时，“面对着生日蛋糕时，他竟然笑得那么孩子气……” 而在2004年，当有人质疑贵为首富的他何以没上慈善榜时，黄光裕回应：“做一些慈善事业是应该的，但我不想公布，因为做慈善事业是修心，而不是修名，说出来没有意思。”此前，他与黄俊钦曾捐资近千万元，支援家乡建设。2005年1月，国美出资1000万援建东南亚海啸受灾国孤儿院。而今年汶川大地震发生后，黄光裕个人捐款5000万港元。 据称黄光裕也曾有过要逃避现实压力的想法，他表示最期望的生活方式是去一个海外小岛。然而，身在江湖，身与影的交错中，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谁能明了？ 财能载舟，亦能覆舟。案发后，当笔者请一位与黄相熟的潮州同乡谈谈他所知道的黄光裕时，被力拒： “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