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记者/陈赛
“右手”不喜欢“恶搞”这个词，但他很清楚，在网上，好玩比讽刺更重要。“我必须娱乐大众，而大众要的就是好笑、好玩。没有这种娱乐性，漫画就没法流行。”
在漫画家眼里，天下没有不滑稽的事情，包括死亡。
去年，天涯论坛上出现了一只兔子。它一心寻死，自我了断的手法匪夷所思，且具中国特色:死抱一根胡萝卜在重庆最牛钉子户的屋顶遗世独立，扛着“抄袭可耻”的牌子去小四的新书签售会，扮芙蓉兔自拍被板砖砸死，站在硕大的银行广告牌上对着桑美台风大喊“顶你个肺”，在野生动物指定狩猎区高举“小白兔免费”的牌子…… 自杀兔就跟《南方公园》里的阿尼一样，死是一定要的，但它每次都在中国最引人关注的新闻现场找死，以一种极端而简单的方式，让我们窥见现实生活内在的病态和滑稽。因为心知肚明，所以莞尔一笑，笑完后，又有些苍凉:我们多像那只兔子，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困在一个极度功利化的社会中，彷徨莫名，不得解脱。兔子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装好自己的尾巴，安静地出发”。我们何尝不是如此？ 最早创造出自杀兔的是英国漫画家安迪·莱特。他是个古怪的天才，写过《小英伦人》的剧本，在自我作践的才华和勇气上无人能出其右。不过，在这只寻死觅活的兔子身上，他没有多少讽喻世情的深意，更像玩一个九宫格游戏，“死得有创意”是唯一目标，“英国人从不过问兔子为什么自杀，那是它的隐私”。但是，在中国版自杀兔的创作者“右手”笔下，自杀兔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智力游戏。它总在那么真实荒诞的新闻情境中寻死，又死得如此光彩夺目，让人忍不住去想象它背后的隐私。它的死把当代中国人对现状的不满和无奈，以一种黑色幽默的方式表达出来，替你说了你想说的话，让人觉得很过瘾。 恶搞文化如此流行，大概也是因为心中有话，无处发泄，以一种迂回曲折的方式表达出来。《南都周刊》创刊之前，曾经推出一组“古代八卦周刊”的概念封面。这个创意学自美国《洋葱报》（Onion），他们最擅长用虚拟恶搞的假新闻讥讽时事。这组概念封面的标题看上去很随意，又以古代人物为原型，但每个标题都有当下热点新闻事件作为虚拟的基础，像“焚书坑儒生还者讲述坑下72小时”影射的是矿工的遭遇;“同一阕歌走向垓下，刘邦率众星颂赞楚霸王”，“审计风暴中的和集团”也让人心领神会。将中国当下的问题融入到一个虚拟的情境中，既有解构的智慧，又不乏娱乐精神，并不容易。直到今天，还有出版商找上门来，问他们能不能把这些标题写成真故事。后来，网上陆续冒出了一批网友自编的《三国生活周刊》、《大明人物周刊》、《大汉时代周刊》，封面上的标题极尽搞笑之能事:“孔明PK曹操，谁是英雄？”“《断足山》不及《撞驴车》”…… “右手”不喜欢“恶搞”这个词，但他很清楚，在网上，好玩比讽刺更重要。“我必须娱乐大众，而大众要的就是好笑、好玩。没有这种娱乐性，漫画就没法流行。”这个35岁的中年人内向、严肃，不苟言笑，与他笔下那只无厘头的兔子简直南辕北辙。他说自己深受中国老一辈漫画家的影响，像丁聪，他们的漫画有良知，有批判情结，对这个社会有责任感。可是，中国漫画家的生存境遇一向不好，在庞大的舆论机器里，漫画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很多漫画家画了一辈子，能出一本书，就算功成名就了。“右手”虽不是职业漫画家，但对中国原创漫画有很多期待，所以决定拿网络做一次实验。在此之前，他几乎从不上网，连帖子都不会发，但他很快就见识到网络强大的传播力。与以往的卡通明星比，自杀兔的成名来得太容易了，没有几千万人民币砸进去，也不必地毯式的广告轰炸，它只是在论坛上很有创意的死了100多次，病毒式的流传是在网民之间自发完成的。“天涯”上有句口号叫，“为人不识M兔，混遍天涯也枉然！” 从面相来说，自杀兔很有明星的潜质。它的造型简洁乖巧，脸胖嘟嘟的，有一点婴儿肥，下巴出来了，正是迪斯尼经典的可爱法则。一副可笑的墨镜给它平添了一种神秘气质。它的行为又很邪气，一次次匪夷所思的自杀，让人惊叹“这只小白兔太有性格了”。虽然谁也说不清楚它的性格到底是什么，但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空间去回味和想象。这正契合了网络一代对卡通偶像的新口味。 强大的动画工业机器仍然会生产HelloKitty这种乖宝宝式的卡通明星，但网民心中真正所爱的却是《马达加斯加》中犀利蛮横的企鹅帮、《史莱克》中喜怒无常的军靴猫骑士、《南方公园》中下流话连篇的卡特曼、《辛普森一家》中的坏小子巴特，还有这只极度犯贱的自杀兔。因为它们够有趣、够邪气，有个性，有想象空间。他们对卡通偶像的热爱不再是抱着毛绒玩具睡觉，而是亲自动手，再度创造。“天涯”上一个网友就热衷于等自杀兔四格漫画出来后，在后面加上一笔，说明兔子为什么没死成，连“右手”本人都很敬佩。知名博客“按摩乳”对《辛普森一家》中的巴特情有独钟，他觉得那小子是照他画的。所以，尽管没怎么看过这部动画片，他没事就喜欢在网上收集巴特的各种漫画图片，偶尔还会小小PS一下，加几句中文。“我看了图片后才去想怎么写一篇符合图片意思的文字，比如先看一张图片，然后想最近发生的事，找到不许联想的地方，文章就出来了。”国外有一个叫“变态艺术”（Deviantart.com）的网站，里面有很多网民对各种卡通偶像的改造，技术虽然幼稚，看着却着实让人喷饭。企鹅帮被改造成《星球大战》的绝地武士，《南方公园》里的家伙被搞成《黑客帝国》的特工，《迷失》里的角色则一一对号入座，被安插到《南方公园》里。
说起来，兔子跟网络似乎很有缘。6年前Flash刚流行的时候，网上最耀眼的明星是流氓兔;去年夏天，“天涯”和“猫扑”捧红了自杀兔;如今，一场来势更加汹涌的造星运动发生在QQ和MSN上，其中最有潜质的是“兔斯基”。这只细胳膊细腿的兔子和洋葱头、绿豆蛙、悠嘻猴、功夫熊猫一样，都不是成名于大型的连载漫画或动画片，而是在QQ、MSN上流传的表情和大头贴，以极小的代价，获得广泛的知名度。 表情其实是网络语言的视觉版。开心、害羞、郁闷、闪了，撞墙、自杀、吐、流口水，发花痴、我不依、突然很冷……后来，有心人又发明了一些新的表情，像放空、呆滞、抖胸、装死、挖鼻孔、跪拜礼，融入了很多无厘头元素。表情的流行，一方面迎合了现代人懒惰的恶习，另一方面也丰富了网络的交流方式。 从两年前开始，动画师们已经自觉将表情视为一种创造流行趋势的新渠道。“表情就像一个游戏。大凡做动画的，都会做些表情玩。”阿桂，一个在网上颇受欢迎的独立动画师告诉记者。他正在考虑将他创造的卡通角色“胖狗狗”做成QQ表情。“胖狗狗”动画以真人秀形式迎合了70年代生人的怀旧情结，在网上也算个小明星了。在他眼里，“胖狗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做事努力，有点自以为是，内心敏感脆弱，但在几帧表情动画里传达这种复杂的个性并不容易，所以他迟迟没有动手。另外一个与他同样“闪客”出身的Zazamu，则在3年前就已经看到“表情”的潜质。每次做Flash动画的同时，都会推出一些可爱的MSN表情、屏幕保护、小游戏放到网上让人免费下载，他的“绿豆蛙”现在每月MSN动漫传情和头像下载量超过100万，已经变成相当赚钱的生意。不过，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可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真正好的表情背后往往有设计者鲜明的个性。兔斯基是小女生式的俏皮，让人想起樱桃小丸子，又有点周星驰的无厘头。这个还在念大三的女孩子很懂得如何抓住年轻人的敏感神经，同样是甩手动作，她甩的就很不一样，绕一圈，再收回来，很自然，有生活的真实质感在里面，你能感觉出来她在设计这个表情时必然是心情愉快的。洋葱头则是一个很乖、很温柔的男孩形象，它的表情让人有很多回想的空间，比如低头拉小提琴，说不清是忧郁、悲伤，还是缠绵……洋葱头的设计者是台湾人，一个斯文的年轻设计师，他最初画洋葱头只是为了与MSN上的朋友分享，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短时间内就在网络爆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