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记者/管文明
平等主要体现在电影应当用感情去打动观众，所有的感情和哲理应该是水乳交融在电影的特有元素里
上世纪60年代，美国社会心理学家米尔格伦提出了“六度分割”理论，他认为，只要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与任何一个陌生个体建立联系。这又有些像多米诺骨牌效应或者说是蝴蝶效应，而电影《巴别塔》（BABEL）正是建立在这种连锁效应基础上的，其内容实际上是古老寓言在当今社会的反向上演。具体说来，就是《旧约·创世纪》中的一段故事，诺亚后代为了赞美上帝而修建通天塔，上帝认为人的力量过于强大而变乱了他们的语言，从此世上人们的交流变得困难，巴别塔也只好终止。
电影《巴别塔》反其道而行之，三个国家多种语言，甚至还有聋哑的人，虽然交流不畅，但因为信念、因为爱心，人们最终能越过一切交流的障碍，如同电影结束后的字幕：“献给我的孩子。最暗的夜，最亮的光。”朴实的镜头，交叉的情节，感人的真情，《巴别塔》果然看到了光，导演亚历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凭借这部影片在嘎纳捧得最佳导演奖。与此同时，反观中国正在上映的《满城尽带黄金甲》，饱满到撑眼的视觉效果和一如既往的生硬剧情，让为其掏钱的观众又大呼上当。 黑夜亮光与白昼之夜 在这里我并没有打算过多谈论关于《巴别塔》的剧情，我只是想，一个本十分古老的故事为什么能焕发新生，而中国电影为什么将那么多新生的故事叙述得那么的一成不变、那么的陈腐。 自从《卧虎藏龙》得到奥斯卡之后，武侠片似乎成了中国电影冲击奥斯卡的不二法宝，国内的大牌导演一个个发了疯似的猛拍武侠片，甚至个别导演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拍，直到把人们的胃口倒尽。然而《卧虎藏龙》只有一部，北京申奥成功的东风也吹不到这些导演们的身上，武侠片的“申奥”行为一次次败下阵来，甚至有人戏言，奥斯卡的评委大概会认为中国每年拿同一部片子去申奥。话虽然刻薄了些，但几部烧钱烧晕头的武侠片能看出来什么不同？无非就是换个色调，换几个演员（甚至有些演员在每部片子里都露个脸），情节、思想简直出奇的相似（或许因为根本就没有情节、没有思想）。 武侠大片的始作俑者还是有一些创新的思想的，那就是将现代的理念融入到古代的侠义中去。《卧虎藏龙》也正因如此得到了西方人的青睐。从此以后，似乎电影里没有了“人性”就不好意思拿出来，中国电影已经到了言必谈人性的地步，而这所有可疑的人性都被包装在华丽的古代叙事之下。而这些可疑的人性，最终都是以西方大奖评委的眼光为准。 这是一种安全的叙事策略，反正在武侠世界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在片尾打上两行字“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就这样，我们飞速发展的国家似乎永远沉浸在充满阴谋、乱伦、N角恋的古代宫廷里，最后造成了大众的审美疲劳，甚至对中国的导演，尤其是大导演，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如果说中国的导演真的没有一点创新意识，那是对他们的侮辱；如果说中国导演在创新，那是对中国乃至世界电影观众的侮辱。只能说，中国的大导们不愿意稍稍动一下脑子，为观众奉献一点新东西。 《巴别塔》是黑夜里的一丝亮光，这是从远古照耀到现代的亮光，也是所有文艺门类的亮光。而“黄金甲”们，则可以说是光明白昼的阴暗角落，他们总是抱住木乃伊不放手，让人不禁怀疑，中国难道真的没有故事可拍了吗？ 中国导演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喜爱文艺片的观众会认为好莱坞的影片很俗，他们可能只看欧洲的电影。但谁都不能否认，好莱坞的影片确实很吸引人，因为好莱坞的影片就是在讲一个个俗的故事，而且能把这个俗的故事讲得跌宕起伏。一般说来，好莱坞的影片不打算告诉人们多么深刻的道理，也不打算用多么难懂的摄影或叙事技巧。如果问一个人，某部好莱坞影片告诉了人们什么道理，他（她）也许会反问你，一部影片好看就足够了，告诉人们什么道理真的那么重要吗？没错，对于一部商业片来说，好看就足够了。 中国大片的导演们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道理，真让人摸不清头脑。如果理顺了，会发现，中国导演似乎只是想告诉观众：“我们很有钱，你们很愚蠢。”因为每一部大片都比前一步烧更多的钱，每一部也都比前一部剧情漏洞更多，导演（或者投资商）很清楚，中国的观众最好忽悠，只要拍出来就有人买账。到现在，大片终于大到只剩下“黄金”的地步了，金钱已经战胜了电影所应拥有的任何元素。 早些时候，某位导演曾经说过，只要给他《泰坦尼克号》的制作经费，他也能拍出《泰坦尼克号》。事实很残酷地证明了，中国大片的烧钱规模已经向“泰坦尼克号”看齐，却没拍出一部像《泰坦尼克号》那样的电影。因为这些钱都用在了演员片酬、豪华的场景和其他看不见的角落了，却没有一点用在故事的编排上。在这一点上，中国大导们似乎还告诉了我们，电影是一门纯粹的视觉艺术，其他一切都只不过是陪衬。 吃老本、不创新已经成为中国大片的通病。不过，如果说武侠片真的到头儿了，那也是不负责任的观点。无论拍什么，创新是最终发展的动力。电影业本来就是创意产业的一个领域，如果创意缺席，也就和普通流水线作业没什么区别。说到流水线作业，其实好莱坞的电影工业恰恰就是流水线，但好莱坞的本领就在于，它能把每一件流水线上的产品都做得富有个性。和中国电影相比，一个是流水线上的个性，一个是貌似个性下的真正流水线产品。难道中国大导们还想告诉我们，电影本不应该属于创意产业吗？ 平等交流真的很难？ 交流是人类生存的保证，也是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的重要特征。在今天，交流更显得重要，而且今天的交流应该是平等的，不是自上而下的。《圣经》上关于巴别塔的古老故事告诉我们交流可能产生的伟大力量，今天电影《巴别塔》也道出了交流对于人类心灵的慰藉作用。如果按照后现代主义的观点来看，今天的文学艺术创作应该是无中心的，读者和作者之间应该是平等的。扩而广之，今天的各种综艺节目以及“超级女声”之类的选秀节目，都在践行着这个观点——尽管可能会有一些不到位的地方。 虽然电影的特性决定了其不可能像综艺节目那样和观众平等交流，但在一定程度之内应该是平等的。这种平等主要体现在电影应当用感情去打动观众，所有的感情和哲理应该是水乳交融在电影的特有元素里边，而不是把感情和生硬的道理从电影元素里剥离出来。就像《黄金甲》，首先让观众看到的是满眼的金碧辉煌，然后才是一个和画面甚至人物都没有多大关系的故事，感情更像是强加进机器的一个螺丝钉。再看《巴别塔》，看似独立的三个地区，一些操着不同语言的陌生人，因为事情、因为感情，他们紧紧连在了一起，观众的感觉也是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失败的中国大片，一边把空洞的视听效果轰向观众，一边把那些失去支持的感情和道理塞给观众，这里几乎集合了电影所能拥有的所有缺点，除了视听效果。 中国电影告诉了我们什么？希望中国电影不要希图告诉我们任何东西，只要把所有的精力用在拍出一部好看的电影，只要能让我们感到电影在试图和我们对话，只要能有创新的、让我们眼前一亮的影片出现，应该比任何大道理都有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