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戈
从感冒咳嗽开始
最近,广州和珠三角地区一些青少年滥用止咳露成瘾的现象再次引起关注。向《广州日报》求助的21岁青年林仔每天至少要喝四五瓶,他这样描述自己的感受:“撑10个小时不喝就是极限了,犯瘾的感觉一阵接一阵的,从头到颈再到脊骨,有种钻心入肺的隐痛。最可怕的是,忽然有那么一瞬间,我脑子竟然叫不动我的双手,我瘫坐在那里,有种已经死了的错觉。” “邦”一族(指超量服用处方药联邦止咳露的人群)又将止咳用的美沙芬片和防晕车的晕动片混着止咳露喝,一次五六瓶,往往走向吸毒,还有人因过量服用送命。广东某医院收治的成瘾最重者,120毫升装的止咳露每天要灌13瓶,两度因症状严重被送进精神病院。 1993年就获得卫生部批准的“联邦止咳露”起初波澜不惊,但它的主要成分磷酸可待因(可待因属国家管制的麻醉药品)在镇咳、镇痛的同时,也会兴奋呼吸中枢神经,大量服用会产生快感和幻觉,出现病态性嗜好,停用则容易出现精神萎靡、行为反常等依赖性反应。早在1997年左右,止咳露就在温州、广州等沿海城市的酒吧风靡一时,成为摇头丸和K粉廉价而合法的替代品。1998年5月,卫生部将“联邦止咳露”、“佩夫人止咳露”等含有可待因的药物列入处方药管理。 今年3月26日午夜,日本仙台一名14岁男孩告诉母亲,他要去洗手间,却拉开正门走了出去。母亲跟过去,看到孩子正爬上11楼的阳台栏杆,男孩没有理会母亲的大声呼叫,一头跳了下去。他是该国17个月内死亡的第18个与抗流感特效药“达菲”有关的青少年。在2月的一起类似事件中,死者是一名14岁少女。从2001年获准在日本销售到去年11月,日本已有54人服用此药后死亡。 虽然生产商瑞士罗氏制药公司表示:在美国每10万感冒患者中就有4例出现感冒引起的精神错乱,全世界服用“达菲”的人超过4500万,产生精神症状的比例为1/37000,但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和日本厚生劳动省都曾警告:“达菲”可能会在患者、特别是儿童中引起精神错乱和幻觉等严重的副作用,甚至造成死亡。日本医药安全监察所的滨六郎医生提醒:“他们死于呼吸抑制,说明此药可能有镇静剂、酒或麻醉剂类似的作用,会引起中枢神经失调,引发反常的现象和行为。” 其实,药物本身并非祸首。中国药物依赖性研究所所长陆林教授说:“今天很多成瘾的药物100多年前都是用来治病的好东西,比如麻醉药。后来发现很多麻醉药有成瘾性,有些在临床上淘汰了,有些严格控制。”对可待因,陆林认为:“只要是为医疗目的合理地使用,成瘾的可能性很小,包括国外医院使用较普遍的镇痛药,或者慢性病患者对某种药长期使用产生依赖,也没这么严重的问题。出问题的是没病用药。”至于“达菲”的现象,陆林认为:“它可能有阻断神经递质的作用,但很多药在上市的时候没有预计到这样的后果,正常的审查主要查药效和毒理。” High的合法边界 如果服一支鼠尾草,你会感到世界在离开你。这种开蓝白色花的强力致幻药草最早被墨西哥马萨特克土著的萨满教巫师用来在占卜时亲近鬼神,美国人类学家布雷特·布洛瑟80年代末在一个萨满教仪式上最早尝试了它,如今在伦敦等地都能合法地买到,25英镑一支。服药后,你眼前的一切会变得有如玄幻小说,但当这种幻觉突然结束时,你会张口结舌,大汗淋漓,身体不听使唤,因此说明书要求必须有人在服药者身边守候。 新一代强力精神药物四处泛滥的原因很简单,它们并不违法,而且有效。实际上,这股无形的欲望周旋在管制边缘已有不短的历史。伦敦的鼠尾草就始于15年前格拉斯顿伯里音乐狂欢节的一次延期,一家药店老板保罗·阿南德说:“在之前我卖的只是瓜拿纳果、达米阿纳和野莴苣等壮阳药,基本上都拙劣地模拟大麻。” 90年代末,食用后能产生迷幻作用的“魔菇”开始在英国流行,因为法律还未及关注新鲜蘑菇中的旁门左道。到2004年4月,英格兰和威尔士出售“魔菇”的商店就激增到400家以上,购买者达26万人,当2005年7月英国政府迅速将其宣布为非法时,旺盛的需求立刻暗度陈仓,转向鼠尾草和成分不同的另一种蘑菇“毒蝇伞”。 在以“派对药片”之名备受青睐的各种边缘刺激中,最普遍的成分是哌嗪,它在化学上类似伟哥,却有苯丙胺(安非他明)的效果,其主要活性成分BZP本为治疗牲畜寄生虫病而开发。90年代末,新西兰音乐家马特·博登在全国性的甲基苯丙胺流行中不能自拔,甚至为此失去了一位家庭成员,还在一次聚会上目睹一位朋友因药瘾而切腹。师从一位神经药理学教授后,博登在哌嗪中找到了BZP,这使他在2000年戒断了甲基苯丙胺。aihuau.com 2002年,博登建立了自己的公司,加入到生产BZP的浪潮中,很快达到年销售100万片,价值1600万美元的规模。据2006年新西兰的调查,15~45岁的人中每7个就有一个用过BZP。利害关系 美国植物学家丹尼尔·西伯特是第一个将鼠尾草汁液提炼的白色晶体碎屑放在舌头上的人。“突然我失去了所有的身体意识,我感到我完全有意识,却没有身体。我想我是不是死了。”他后来回忆。英国药物研究者哈里·夏皮罗说:“多数人还是不想灵魂出壳,鼠尾草太强了,很多人用一次就不敢再用了。” 目前还不清楚鼠尾草为何会产生幻觉,只知道它与最近才发现的大脑K受体有关,值得注意的是老年痴呆症病人的K受体也会增加。在4个州宣布拥有鼠尾草为违法后,美国全国禁用已不可避免。 与鼠尾草相比,博登将BZP称为“药害最小化方案”,他认为这和飙车没什么区别,因为相对廉价,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非法药品的使用。实际上,BZP和添加的TFMPP成分所刺激的大脑5HT复合胺受体,也正是安非他明和摇头丸所瞄准的受体,在引起快感的同时,焦虑、发热、脱水和心悸等症状也日益普遍。最大的问题是,在BZP完全无害的面目助长下,有1/3的年轻人服用时根本没有看说明书,近一半的人超剂量,66%的人同时饮酒。 研究发现,猕猴对静脉注射BZP的需求与对可卡因一样频繁,服用BZP的幼鼠长大后也出现了焦虑,这些使它不上瘾的说法正遭质疑。2004年美国将BZP列入与摇头丸和海洛因同类的管制目录,日本、丹麦、希腊、瑞典和澳大利亚最近都宣布其为非法,新西兰政府也增加了“非传统设计药物”的新类别对其加以限制,这个类别专指研究不充分、长期和短期健康影响,以及被滥用和成瘾的潜在危险都还缺乏了解的新药。 不管BZP命运如何,它绝不会是最后一种引起政府干预的精神药物。下一轮疯狂可能来自从东南亚一种树木中提取的“卡痛叶”,其主要活性成分帽柱碱同鸦片、海洛因和可卡因一样作用于安眠受体,大剂量时产生致幻效果。虽然美国等国还没有禁止,但由于泰国南部的分裂组织用它混入饮料、止咳药或蚊香中以培养亡命徒,泰国军方已经要求对该药品加以管制。 英国皇家精神医师学院的蒂姆·肯达尔将服用鼠尾草称为“玩火”,伦敦圣乔治医学院药物滥用专家法布里齐奥·施法罗担心的则是:“多数使用者从网上得到知识,那往往不是真正的研究,只是一些人的看法,这非常危险。” 然而,层出不穷的新精神药物仍将令各国政府应接不暇,著名药理学家亚历山大·舒尔金就曾合成过超过230种新药,更不用说传统草药也越来越多地被介绍到西方。哈佛大学酒类与药品滥用研究副主任、心理学家约翰·哈尔彭称:除鼠尾草外,还有几十种合法的致幻草药已经在互联网上流行,显然有人需要这些东西。 在中国市场上,目前销售的止咳药中超过1/3含有可待因、麻黄碱、樟脑酊、罂粟壳、咖啡因等管制成分,一些中药止咳糖浆中的罂粟壳、麻黄成分也可起到类似作用。2005年12月,国家将复方甘草片等12种药品从非处方药转为处方药,主要原因就是它们含有麻黄碱、咖啡因和茶碱等成分。有关机构曾考虑改变某些药品的配方,但可待因等成分的镇咳效果目前尚不易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