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刘建强
“你有这样的勇气吗?”当股指冲上4000点后,我对我的经济学家女朋友说
五一国际劳动节刚过,全世界劳动人民都手搭凉篷看到,沪证综指冲过了4000点。我手搭凉篷看了看我的女朋友,说:“咱们分手吧。”
我的女朋友是一位经济学家。6年前我母亲把她介绍给我时说:“作家不行,导演不行,演员不行,主持人也不行,就剩下经济学家了,你好自为之吧。” 历史证明我和我母亲所列举的那些诸行业从业者分手都是正确的。先说作家。当年美女作家红极一时,但是这一称谓很快就具有了“垃圾”的意味。更糟糕的是,这一群体中出现了沿街乞讨者和被人包养者,他们中的一些权威受到了来自年轻一代的凶狠攻击而还手乏力。如果我没有记错,作家是曾经被称为“社会的良心”的。对于他们的不幸遭遇,我在庆幸之余颇感痛心。接着主持人就出事了。那个全国人民都熟悉的主持人赵忠祥被一位叫饶颖的女子弄得很狼狈,很狼狈。“简直太狼狈了。”我母亲说。 她话音未落,一个叫张钰的女电影演员就在网上公布了她与导演们的**录像。她很无耻。她很勇敢。她让我差点儿就成了一个哲学家:人是因为无耻而勇敢还是因为勇敢而无耻? 他们把他们所在行业的名声弄得很坏,很坏。“简直太坏了。”我母亲说。 但是6年前,我母亲把我的经济学家女朋友介绍给我时,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我所受的有限的教育让我认为经济学家跟科学家有点儿亲戚关系,尤其是当他们宣称自己精通数学的时候。我对数学家的崇拜由来已久,可以追溯到小学一年级上半学期。可是你很快就会看到,我的经济学家女朋友精通的不是数学而是更为深奥的占卜。 “泡沫。”我的经济学家女朋友说。这是6年前我们初次约会时她说的第一句话,作为她得知我刚刚进入股市的反应。 “我们的股市就像一个赌场。”她补充说。 “谁们的股市不像一个赌场呢?”我觉得炒股就是一个游戏,一定含有赌博的成分。 “可你想过没有,有些人并不遵守游戏规则。”她严肃地说。“那怎么办呢?你说政府会因此把这个游戏禁止吗?”我很担心。 “这样的股市,不要也罢。”她近乎伤感了。 她对我在股市的投资没有感情,这让我很不高兴。很快,我们就不再谈论股票了。它一直跌,跌得我连证券交易所的大门是朝东还是朝西都忘记了。“这是在挤泡沫。”我的经济学家女朋友看上去很愉快。“挤啊挤啊,就正常了。” “我的钱都挤没了。”我搓着手说。她白了我一眼。“这是一件多么大的事啊,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说它会跌到什么时候为止呢?” “我看到800点。”她很有把握地说。 “你是怎么计算出来的呢?”我对数学的崇敬开始流露。 “过程相当复杂。”她打了个哈欠。“我们一般都是在夜里演算的。”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没有问过她是在什么时间计算的。 股指很不听话,没有跌到800点。它甚至在1000点以上就开始有了上升的迹象。这时候,我的母亲打算跟邻居老王一起买房子。 “泡沫。”我的经济学家女朋友说。“房价太高了,要跌一半儿才算合理。” “真的会跌吗?”我母亲很兴奋。“能跌一半儿?” “可能会更多。”我女朋友说。“爬得越高,摔得越狠,这些俗语里蕴含着丰富的经济学常识。” “可是你对股市的预测不太准啊!”指出这一点,我很后悔。揭别人的短让我比被揭短的人更难堪。 她仿佛并未听见。“到1500点就会下挫。你先套现出来吧,等调低到1200点左右再进场。” “你确定?” 她看上去很确定,因为她白了我一眼。 我兴高采烈地打听到交易所的地址,然后兴高采烈地把股票沽清了。我看着那些被蒙在鼓里的股民们,心里充满同情。奇怪的是,他们看我的眼神也充满同情。事实上,我的经济学家女朋友是大公无私的,如果不出意外,她对我说的话第二天准会出现在报纸和网络上。可怜的股民啊,她是爱你们的,可是你们一点儿都不警惕。 那段时间我和母亲经常干着干着活就幸福地停下来对视一眼。她在等着房价降一半儿甚至更多,到时候还可以顺便羞辱一下不听人劝的邻居老王:他买了那么大一个泡沫。我则盼着那个神奇的1200点快点儿来到。我们会不约而同唱起那首古老的歌谣: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连歌谣里都有经济学常识。 这个世界很残酷。善良的人们永远不会想到它到底有多残酷。房价涨了一倍,股指也忘记了我女朋友给它布置的任务,径自冲上了2000点。诸位,换了你们,还敢“进场”吗? “泡沫。”我的经济学家女朋友说。“别看现在跑得欢,到时候让你拉清单。” “我猜,你们经济学家说出话来应该是准备让人相信的吧?”我母亲跟我不一样,说话很刻薄。“可是我们信错了你们好像一点儿责任也没有?” “阿姨,”我女朋友说,“不要只看到一朝一夕。”她看了我一眼,“我相信你会看得更长远些吧。” 我确实想假装看得更长远些,但是愤怒让我变得目光短浅:据可靠消息,就在她说房价会跌一半儿的时候她买了两套房。 “这有什么关系吗?难道我认为房价不合理就应该去穴居吗?” 她说得有道理。我们只能闭嘴。 “可是,这个女人说得确实很不准,很不准。”等她走了,我跟母亲嘀咕说。“简直太不准了。”你知道是谁说的了吧。 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的经济学家女朋友继续攻击股指:4000点?到3500点就有崩盘的可能。这么多人炒股是疯狂的。最后这句话她6年前就说过,可是她从来不说到底多少人炒股才是不疯狂的。 说实话,我的女朋友让我对她所属的那个群体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但是,当我看见另一位比我女朋友出名得多的经济学家说的话时,不禁热泪盈眶。他说:“我不相信股市会永远低迷,上半年不涨,下半年也会涨,今年不涨,明年也会涨。”这才是经济学家,不仅精通数学,而且精通辩证法。他说的道理我的邻居老王也对我们表达过。老王的原话是:我不相信这破天儿会一直下雨,今天不晴,明天也会晴,明天不晴,后天也会晴。老王是公园门口儿卖棉花糖的。 我记得过去有一个占卜家当众预言了自己的死期,很不走运,死期已至,他的身体却毫无要离开大家的意思。这时候,他做出了一个让他进入不朽行列的决定:从楼上跳下去。他捍卫了自己的职业的神圣性。 “你有这样的勇气吗?”当股指冲上4000点后,我对我的经济学家女朋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