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艺术文化领域从而去刺激和培育一个富有活力的生态系统,是亚洲各国城市发展的新策略。
文/王倩
新加坡音乐人陈国华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新天地的一家酒吧,这家酒吧的吧台上摆放着很多近期上海市内各种文艺演出的海报,其中就有陈国华的秀——11月2日在上海音乐厅上演了他为阮玲玉的默片《小玩意》谱写的配乐表演,一场包容了大提琴、二胡、琵琶和钢琴等中西乐器的配乐演出。 这场配乐表演属于上海国际艺术节“创意新加坡文化周”的演出部分,借着文化周的机会,新加坡政府也特地在上海举办了隆重的“新加坡节”活动,来自新加坡的艺术家们呈现包括音乐、舞蹈、视觉艺术和文学艺术在内的12项演出,之前他们也集体出现在北京国际音乐节上。新加坡文化周是上海方面历年邀请来参加艺术节的第六个嘉宾国文化周。对于新加坡人来说,这就是一场全国促销活动。 新加坡来华兜售艺术,是希望改变新加坡在大多数中国人心目中的印象,告诉人们新加坡不只社会井然有序、政府办事效率高,也是个文化气息浓厚、适合居住与生活的优质城市。新加坡正朝着国际艺术城市的目标努力。 南洋文化 多年前常有内地人说香港是“文化沙漠”,1997年后交往深了,人们才逐渐发现这不是事实。而新加坡则更可能给人这种感觉,这个国家历史不长,博物馆里的很多收藏品是五六十岁的中国老百姓从小司空见惯的。 10月25日新加坡舞蹈剧场的现代舞专场演出后,新加坡记者找到了现场的一位上海记者,询问她对这场演出舞蹈风格的看法。3天后的新加坡新闻、通讯及艺术部部长李文献记者见面会上,这个记者将此问题抛给了李文献,请他介绍一下新加坡现代舞的风格,这个场面说明了中国普通老百姓对新加坡艺术的了解程度非常有限。 即使在最接近大众的影视领域,十几年前我们常在荧屏上看到《人在旅途》、《莲花争霸》等新加坡电视剧,我们很熟悉当时新加坡电视圈里的阿哥李南星和阿姐郑惠玉,但之后新加坡的影视逐渐远离了我们的视线(倒是贡献了两名歌星孙燕姿和阿杜,不过也是通过港台转手包装的),恐怕没有太多人知道如今新加坡娱乐圈的当红小生戚玉武来自中国大陆,成名于广州的一次选秀比赛。这次“创意新加坡”活动给了中国人一个接触新加坡文化和艺术的机会。 “新加坡是个年轻的国家,但注重植根于传统,华文、印度文和马来文的传统都让我们的艺术家得到启迪。”李文献说。 新加坡华乐团的演出则进一步印证了李文献的说法:华乐团演奏了由旅居新加坡多年的英国作曲家创作的《塔不拉与乐队的对话》,头缠布巾身穿长袍的印度演奏家盘腿坐在舞台前沿,用指、掌和肘轮番击奏3只大小不一的鼓组成的塔不拉乐器,与乐队“对话”;当华乐团奏响了《沁园春·壶口黄河》后,新加坡艺术大师陈瑞献赤着脚,在舞台上的一幅白纸上随着音乐挥笔疾书,大银幕上书法即时映现,笔墨的龙飞凤舞与滚滚音流浑然一体地交织在了一起。“如果你看到了剧场里的书法表演以及塔不拉乐器,你一定能感受到这种扎根传统文化的脉络和根源,同时也能感受到新加坡艺术的独特性和创新性。”李文献说。 从中国去新加坡发展的华乐团音乐总监叶聪,称新加坡艺术的这种独特性为“南洋文化”。叶聪说,新加坡是一个小国,但糅合了中国、马来、印度、印尼等多种元素的“南洋文化”却独树一帜。华乐团从1997年成立首演以来,以浓郁的“南洋风格”吸引了一大批新加坡、马来西亚以及印度尼西亚的华侨华裔,从而在亚洲乐坛上占有了一席之地。叶聪自2002年来到华乐团后,发起了华乐创作比赛,催生了一批形象鲜明的“南洋作品”。比如充满了东南亚榴莲风情的“刺的回味”,反映东南亚华人艰苦历程的“鱼尾狮传奇”,华乐团在上海表演的“天网”则是取材自印度神话故事的配诗朗诵。叶聪说,虽然南洋风格尚未成熟,但新加坡华乐团试图寻找属于自己的声音,已经走对了路。 今天的新加坡无法拿出太多从历史里累积出来的文化经典,但它不缺少风土民情,也不缺少文化根源,它还有着经济快速发展之下的现代化气息。“在过去的十年,新加坡的艺术市场发展很快,我深受鼓舞;而新加坡的文化和艺术正在进入一个新时代。”新加坡新闻、通讯及艺术部常任秘书陈振南博士如此评价新加坡的软环境。身为“新加坡节”指导委员会主席,陈振南在确定“新加坡节”的方向和目标方面,或者说在确定新加坡呈现给国际社会的形象方面,扮演了关键的角色。 政府为艺术投资 任何一个城市都有不同的形象,世界对新加坡在经济上的成就和旅游上的魅力有目共睹,却很容易忽略新加坡艺术的发展和文化的活力。陈国华随身携带了一套5本精美的个人资料简介,这是新加坡艺术节为向世界艺术市场推销新加坡的几大重量级艺术社团和知名艺术家而特别印制的。这一份精美的个人资料背后,体现的是新加坡政府对艺术的重视和切实的支持。 说到新加坡的艺术市场,不得不提到今年正值三十周年大庆的新加坡艺术节,这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完全由官方出资举办的国际性艺术节。1977年新加坡教育部属下青年音乐师协会的一群年轻人发起这个艺术节时,它仅仅是个为时一星期的6000人参与的小型民间比赛活动。参加比赛的艺术团体都来自新加坡本地,裁判是来自德国、英国和澳大利亚等地的艺术家,最后37个获奖的表演团体平分了1.4万元的奖金,而整个活动期间的其他开销也只有5.6万元。主办方在第二年又坚持办了一届后,实在有些应付不下来,从1980年的第三届艺术节开始由政府机构接手主办,同时也改变了艺术节的比赛性质,成立了一个汇集了艺术、文化和教育界人士的筹委会来全权负责从世界各地和新加坡本地挑选节目。 举办之初的新加坡艺术节还只是鼓励本地艺术的发展,也兼为新加坡人提供接触世界高水准演出的机会,而1989年王鼎昌文化艺术咨询理事会的成立让新加坡艺术节,以及新加坡整个国家对艺术的态度发生了足够大的转变。“对于新加坡的文化艺术发展来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事件。理事会讨论的范围很广,并相继成立了新加坡艺术理事会和新闻、通讯及艺术部。”陈振南说,如今新加坡政度对于文化的投资比当时增长了10倍。这一切意味着艺术将成为新加坡国民生活的一部分,新加坡将朝着国际艺术中心的目标努力。 新加坡艺术在1990年代的发展惊人,年轻的艺术家崭露头角、民间艺术团体纷纷成立、商业艺廊涌现、艺术拍卖会萌芽、艺术赞助增多。最显著的是年轻人乐于投身艺术事业,向来不受重视的艺术工作成了时髦,涌现了很多跻身世界一流的艺术人才。 而非商业性的新加坡艺术节在政府的支持下不用讨好私营演出机构,其坚持己见、特立独行、秉承东西方艺术并存以及传统与现代交流的特色,也让自身从默默无闻的本地活动发展成为国际艺术节名单上不可或缺的部分。新加坡成为国际演出市场的宠儿,国际演出促销机构在安排亚洲巡回演出时,新加坡是首选城市之一。 艺术到民间 “过去的新加坡比较偏重左脑发展,偏重逻辑和计算;但这10年来我们非常注重右脑的培育,重视艺术和创意。文化需要投资,也需要开发。”陈振南所说的开发,也就是艺术观众的培育。这一点和新加坡艺术节总监吴青丽的观点如出一辙,从1984年进入当时的文化部后一直从事艺术发展与推广工作的吴青丽说,新加坡艺术节关注的领域除了艺术发展和国际交流外,就是观众的演变,“关注观众演变是因为艺术节在培养观众艺术感方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新加坡政府部门培育观众的策略之一就是把艺术介绍到民间,去年新加坡艺术节有一半左右的节目进入了新加坡基层老百姓居住的社区免费演出,在新加坡重要的旅游景点植物园和最大的演出场所滨海艺术中心外时常都有免费的表演和展览会。“不能因为滨海艺术中心的演出票价,而让活跃的艺术生态文化被看成只为社会的精英阶层服务。我们会制定政策确保艺术成为每个新加坡人生活的一部分。”新加坡新闻、通讯及艺术部部长李文献说,政府会把相当多的精力用在社区主导的活动当中,让普通人民都参与到新加坡的艺术和文化领域。 如果说20世纪最后10多年的发展让新加坡的艺术已经有了良好的基础,那2000年推出的“文艺复兴城市”计划,从最初每年拨出1000万元,到2004年增加到每年1200万元,到从明年起的未来3年里每年拨出1550万元,在资金保障上加强了新加坡发展艺术文化的力度。 2006年新加坡举行了超过6000场的演出和展览,这个数字比1999年多出一倍以上。观看艺术演出的观众明显增加,2005年的全国人口普查显示,三个新加坡人中有一人在过去一年内至少出席了一项文化艺术活动。2006年所有的博物馆吸引了超过430万人次的游客,对于新加坡这个人口并不多的国家来说,这绝对是非常了不起的数字。 在政府之外,社会资金也成为支持新加坡艺术团体的另一股力量。在企业的赞助下,新加坡歌剧团和野米剧团占据了演出市场的一席之地,拥有了一定的观众群。企业甚至和艺术团体合作推出风格各异的艺术节,比如M1公司和必要剧场从2005年开始每年举办“M1艺穗节”,演出内容更趋向实验性和边缘性。仅在2006年4月到12月期间,新加坡老百姓就借出和捐出了总值1.185亿的文物和现金给政府属下的博物馆。很多民间收藏家也乐于把收藏品拿出来和公众分享,他们设立了包括好藏之美术馆、内学堂和MINT玩具博物馆在内的私人博物馆,而新加坡国家文物局属下的44个会员博物馆中半数由私人业者经营。 “我们还会继续努力去平衡经济增长与发展软环境的需要(或者说民族灵魂)这两者之间的关系。”陈振南说。新加坡人的愿望是让国家更有艺术气质,未来30年内在世界的艺术文化版图上形成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