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编者按：银行的决策与发展受宏观经济政策和全球金融环境等外部因素的影响很大，国内处于发展中的各大银行非常急需这方面的经验与借鉴，《新世纪英国金融改革专题系列》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参考和启示。
文/徐宝林 郭建伟
2007年夏天，发轫于美国的次级金融危机迅速扩散与传染，演变成为21世纪第一次全球金融危机。拥有成熟金融体系的英国未能幸免于难，2007年9月14日爆发的北岩银行(NorthernRockplc)挤兑危机，成为1866年后首次银行挤兑风波。这次危机的主要责任者显然应该归于北岩银行自身，然而不容置疑的是，英国金融当局——英国财政部、英国金融监管局与英格兰银行——关于金融稳定与金融危机的管理体系存在漏洞。因而，尽管这次金融危机远未结束，但是新一轮金融改革已经成为当前英国加强其金融稳定的头等要务。 截至目前，这次次级金融危机对于我国的直接影响有限，但是对于正在融入金融全球化的中国而言，确保我国金融体系的弹性与活力以及增强金融当局应对金融危机的能力，是今后我国面临的重要挑战。为此，我们对此次即将到来的英国金融大改革作一分析，以图从中洞察我国可资借鉴的地方。首先，我们对英国金融改革的导火索——北岩银行挤兑危机进行分析；然后在第二部分剖析现行英国金融稳定制度安排；接下来是英国此轮金融改革的主要内容，这成为第三部分；最后探讨我国可以从中得到的启示。 北岩银行概况 北岩银行总部位于英格兰东北部新卡斯特，前身为成立于1865年的岩石住房协会。 1965年，岩石住房协会吸收北部郡永久住房协会(1850年成立)，成立北岩住房协会。 1997年10月该协会根据《1983年英国银行法》申请改制为银行，成为在伦敦股票交易所公开上市的有限责任公司。该银行就其资产规模而言，与英国其他5家大银行相比偏小，略占英国银行总资产的3%，然而由于其位于英格兰东北部，并在1997年成立了北岩银行基金会扶持当地慈善事业，因而具有较大的影响。同时根据英国金融监管局的监管分类，该行归入具有重要影响金融机构之列。1997年成为公开上市公司以后，制定了快速扩张的公司战略。北岩银行推崇的公司战略可用图1表示。根据此战略，该行最近10年以来，一直处于快速发展的轨道，一跃成为英国第五大抵押贷款人，在英国抵押贷款市场中具有重要的影响力。由表1可见该行最近数年一些重要数据，从中我们发现，该行资本一直非常雄厚，资本充足率远远高于巴塞尔II的标准。然而，该行资金来源明显存在较大的潜在风险，其资金来源中的短期资金比重严重偏高，同时其证券化资金来源占到了其资金来源的一半以上，而英国主要银行的这一比例约为20%。 北岩银行犹如一匹疆场黑马，1997年至2007年的10年间，其资产规模增长7倍，年均增长21.34%。这一发展速度符合该行制定的年度公司战略目标，即资产增长20±5%。为了配合其发展战略，1999年该行转变经营战略，采取了证券化模式，即发放与转移模式(Originatetodistribute’model)。从表1中，不难看到这一策略带来的结果便是该行过分依赖证券化作为其主要资金来源。此外，该行2006年利润比2005年增长26.83%，自2001年到2006年每年利润增长18.22%。在2007年7月以前，没有任何明显迹象表明该行将面临重大困难。因为从以上各项指标来看，该行发展势态良好。同时，该行资产质量很好，17年以来，其信贷拖欠率低于英国同业水平的一半。 北岩银行流动性危机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爆发于大西洋对岸的美国次级金融危机迅速向主要发达国家蔓延。英国北岩银行这匹黑马，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地成为这次金融传染的重症者。2007年9月14日，北岩银行爆发挤兑风潮，这成为自维多利亚时代以来英国发生的首次银行挤兑事件。 1870年以前，金融危机在英国周期性爆发，后来随着英格兰银行正确地履行最后贷款人职责，重大的金融危机再也没有降临英国本土。尽管随后发生了1890年巴林银行（Barings）流动性危机、1991年国际商业信贷银行(BCCI)破产以及1995年巴林银行倒闭事件，但是这些都没有引发系统银行危机，也没有出现挤兑风波。这次北岩银行这样一家业绩如此优良的英国大银行迅速走向困境，确实让世人困惑不已。 这次银行挤兑源于英国BBC电台2007年9月13日傍晚的一个新闻，BBC在新闻中声称英国一家大银行出现了资金困难，正在向英格兰银行申请紧急资金援助。其实，此时英国金融管理部门还没有向外界正式公开这一银行救助行动。第二天，即9月14日早上7点钟，英格兰银行公布了其对北岩银行的资金援助。同一日，北岩银行分支机构门前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该行客户争先恐后地前来提取自己的存款。这一挤兑风潮并没有随着英格兰银行的救助而结束，挤兑延续了4天。在9月15日，该行存款就被取走20亿英镑。鉴于当时国内外金融形势的严峻，以及考虑到北岩银行若倒闭将引发系统金融危机，9月17日下午5点钟，财政大臣对外公告声称政府将担保北岩银行的所有债务。这样，挤兑才戛然而止。 北岩银行危机根源剖析 造成北岩银行危机的因素来自多方面，既有内部因素，也有外部因素。但究其根源，北岩银行自身因素是其危机的主导因素。毋庸置疑，北岩银行快速发展的战略以及随后融资模式的大转变为其当日之祸埋下了危机的种子。既然要支撑快速扩展，资金来源自不可少，由于客户存款增长有限度，于是该行采取了产品创新战略，即主要依赖证券化作为其融资的主要来源(参见表1)。通过产品创新以及为客户(投资者)提供具有竞争性的产品，用以满足其资产快速扩张所带来的巨大资金需求。北岩银行这个新战略内容可以归结为以下几个特点： 1.资产业务主要面向英国本土，以住房抵押放贷为核心业务。住房抵押贷款占到该行总贷款业务的90%以上，同时该行还包括个人未担保贷款以及担保商业贷款。 2.资金来源多元化，既有国内渠道，也有国外渠道，而且主要倚重外国批发资金市场与资产证券化融资。北岩银行主要有四种资金来源：客户存款、批发金融市场融资、证券化融资以及有限转移债券发行。 3.追求快速高增长，以每年资产增长20±5%作为战略目标之一。这个发展模式，既造成了北岩银行过去10年的辉煌历史，也造成了北岩银行今天的困难。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2007年上半年以前，该行基本实现了其战略目标，为股东提供了一份满意的答卷。例如，该行《2006年年报》中，当时的首席执行官AdamJApplegarth先生心满意足地公布了北岩银行2006年的可喜成绩：资产增长23.9%，股权利润增长19.1%，达到3.67亿英镑；信贷增长22.7%，住房抵押信贷市场份额占到8.3%；信贷质量良好，抵押信贷3个月内拖欠率为0.42%，低于同行业一半的水平；资产成本比率为0.31%，股权回报率达到21.9%，每股分红36.2便士，分红增长20.3%。 然而好景不长，美国发生的次级金融危机把北岩银行这个业务发展模式送上了断头台。尽管北岩银行资产质量确实好于同行水平，然而它的资金来源链条却并不稳固也不保险。只要有外部冲击，这个过重依赖于证券化与批发资金的融资模式注定会遭遇厄运。美国次级金融危机爆发后，全球金融市场上流动性趋紧，2007年8月份主要发达国家的中央银行联手向市场注入了大量的流动性，但是并没有能有效遏制金融危机的蔓延态势。 此时北岩银行流动性趋紧。进入9月份，这种流动性压力剧增，北岩银行融资的四种渠道同时对其关闭。批发金融市场，由于金融机构自保其身，而不愿向其提供资金；证券化由于结构化金融产品定价以及投资者的逃离，而不能按照原有计划执行。融资链条的中断，北岩银行迅速走向50年以来的最低点。 图2显示了北岩银行危机的根源所在。从图中我们发现，北岩银行模式是其危机爆发的根本，外部冲击只不过把其这种业务模式的潜在弊端暴露出来而已。 英国政府及金融当局对危机的反应 北岩银行危机的端倪早在2007年8月9日全球金融大风暴中就已经显现，10日英国金融监管局与该行开始紧密接触，商讨对策。8月10日至危机爆发前的这段时间里，金融管理三方当局——英国财政部、英国金融监管局以及英格兰银行——与北岩银行达成了解决问题的三种方案：北岩银行依靠自身融资渠道解决其流动性压力；被另外一家金融机构兼并；由中央银行提供紧急流动性支持，度过困难。这三种方案的考虑同时交叉进行，然后前两种方案求解之果不理想。第一种市场化的问题解决之法，并不奏效，这与整个全球金融市场持续动荡高度关联；第二种方法与第一个方法类似，虽然此间曾有两家零售银行表现出兴趣，然而前提条件是英国政府或者英格兰银行提供并购资金援助。最终，以英国政府担保，英格兰银行提供紧急资金援助方案胜出。这一方案，在8月16日北岩银行主席与英格兰银行行长的接触中，就已经开始讨论。最后，为了确保英国金融稳定，以及纳税人与北岩银行存款人利益，英国政府决定授权英格兰银行提供紧急资金援助，即最后贷款人援助(LenderofLastResort)。 2007年9月14日，英国财政大臣向外宣布，英格兰银行作为最后贷款人将向北岩银行提供紧急资金援助，以帮助其克服暂时性的流动性困难。英国政府做出这一决定的依据是，当前国际金融市场依然动荡不安，为了英国金融稳定考虑，以及北岩银行本身属于资能抵债的境况，仅仅是流动性出了问题，所以在其他两种方案暂时不可行的条件之下，英国政府选择了最后一种方案，而不是让北岩银行的流动性困难延续下去直至其倒闭。 然而，上述资金援助并没有给恐慌的广大存款人充分信心，针对北岩的挤兑依旧继续上演。最后，财政部再度对外公告称“：在当前市场条件之下，由于维持稳定的银行体系及公众对银行体系信心的重要性……我们决定保证当前金融市场不稳定情况下北岩银行的所有现存存款，这意味着客户可以从北岩持续取出他们的存款。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把钱继续存在北岩，无论如何他们的存款都会得到政府的担保及安全性。”这样，挤兑才停止下来。 英国官方对北岩银行实施救助后，要求该行制定可行战略计划。2008年2月17日，英国财政大臣对外公告，他们准备对北岩银行实施临时国有化。作出这一决定的背景依然是国际金融市场持续不稳定、美国金融危机远没有结束的契机，北岩银行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私人金融机构兼并。为了确保英国金融稳定，英国政府决定通过特别银行立法，以实施对北岩银行的临时性国有化政策。 2008年2月22日，英国议会批准特别银行立法，财政部开始对北岩银行实施国有化。同时任命新的执行主席与首席财务官：RonSandler为执行主席，AnnGodbehere为首席财务官。至此，北岩银行进入了临时国有化时期。根据英国政府决定，北岩银行最终还是要私有化，为此，北岩银行需要执行下列表2的战略计划。同时，该行还承诺，其在英国零售存款市场份额不超过1.5%，在爱尔兰不超过0.8%；这低于该行历史水平，这两个数字为1.9%与1.3%。根据这个重组计划，该行将放弃其现有的业务模式，回归到更加稳健的发展道路上去。 综上所述，北岩银行作为一家英国主要抵押贷款人，由于其自身业务经营模式的冒险策略，在美国爆发金融危机后，面临巨大流动性压力。最终为了维护英国金融稳定，英国金融管理三方当局决定对北岩银行提供最后贷款人资金援助。为了有效阻断北岩银行问题的扩大，防止事态发展危害英国金融体系以及英国经济的稳健发展，财政部最后决定对北岩银行提供政府担保，并于2008年2月22日决定对北岩银行实施国有化措施。北岩银行危机一个直接的结果便是英国政府开始了新世纪又一轮金融大改革，以便修补现有金融管理漏洞，为保证英国金融体系的稳定发展提供制度与法律基础。 （本文作者徐宝林就职于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博士后流动站；郭建伟就职于江南大学商学院金融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