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周报:你两年前才开始用手机,之前是为了和外界保持距离吗? 金士杰:是刻意的逃避。我喜欢以慢慢的速度活着。手机对我而言是非常不礼貌的东西,是人和人关系中很扭曲的、变态的产品。怎么能我们两人讲话过程中你就和别人开始讲话了?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一个人讲私话,我在旁边全听到了?这个世界什么乱七八糟的。 有了手机,我在哪里你随时可以找得到我,随时!好可怕啊!小时候我为了争取一个完全属于自己读书的空间,出尽了力气。确认这封信是我的,不准别人拆,才有做人的尊严感。现在没有了,你随时会被抓住(笑),甚至不认识你的,也可以找到你的号码,爱对你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是对这个时代的节奏有一点不感冒,所以自觉跟它保持一点距离。 时代周报:这应了你名字中的“士”字。 金士杰:你这么讲,我才发现。我不知道是士走向我,还是我走向士。(想了想)我有“士”的追求吧,不求显于世,喜欢再朴素一点,再淡一点。 时代周报:你说做戏剧不是为了赚钱,很长时间内也无法养活自己。现在有了家庭,双胞胎才两岁多,这方面的坚持有所改变吗? 金士杰:戏剧之外,我的收入靠配音、开Workshop、写稿子、在电影里客串路人甲等。以前对钱的态度是够用就好,后来为了要有个家,已经把自己的某一些小窗子打开了。之前对一年下来能够收入多少钱视而不见,现在会稍微注意一下数目,要确保奶粉钱啊(笑)。

时代周报:你对戏剧很苛刻,曾在演出前夕辞演自己感觉不够好的戏,编剧作品数量也很少。在《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里,你甚至考证了“渐冻人”后期能动的是哪几条肌肉。 金士杰:妈妈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小时候我就跟妈妈进出教堂,读圣经故事,从小就对《创世纪》印象深刻。我在想,上帝先生为什么会动手创造?什么叫创造?鬼斧神工、无中生有的大自然与生命,我们称之为神迹。因此从小我就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创作作品,如同上帝创造世界一样。我想上帝创造的第一天,也是面对一张白纸在想(作陶醉的思索状),他的表情会不会和我很像? 我一直觉得,任何创作者都应当如此。你不是要完成一个可以帮你赚钱的东西,而是一个生命,一个“人”,他将来会自己走路、自己交女朋友、去创事业。你不能搞出一个断手断脚的。大概是这样的观念作祟,我一直认为下笔创造一个世界,是神圣的。它必须如此,我才入这一行。 时代周报:你有过不满意的作品吗? 金士杰:真惭愧,我曾经生出过一些断手断脚的。有时候剧本不够时间就交稿了,观众也鼓掌。表演也是,我自己只给70分,观众已经和你拥抱了。我不敢对他们说,其实手跟脚还没有长全呢。 时代周报:时隔多年,你又接演了赖声川的《如梦之梦》。原因据说是因为你看到了“诚恳”。强调“诚恳”的原因是? 金士杰:《如梦之梦》是长达8个小时的作品,如果没有诚恳,我们会认为这个作者好大喜功,他以奇观面对世人,居心何在?是不是只为奇而奇?如果是这样,我想鼓掌的声音会很小。大的东西通常很难被我们掌握清楚,就像逛大观园一样傻傻地看着五光十色。所以这个时候,“诚恳”是我最需要确认的信息。 时代周报:在你创办兰陵剧坊前后,台湾涌现出一大批民间文艺团体。表演工作坊前期,你也参与了很多创作。 金士杰: “云门”像大哥哥一样照顾我们、感动我们,也带动了那些看戏的观众,让许多事情陆续到位。我们心知肚明,我们受过云门的栽培和影响,也影响过别人,于是他带动他,他带动他—那个时候,台湾各个演出团体间有一种看不见的脐带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