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女孩》简体版出版,描绘东莞女工内心世界 2004年,当《华尔街日报》记者张彤禾第一次走进工业城市东莞时,外媒有关中国工厂恶劣条件的报道已经铺天盖地。 她花大量时间在生产耐克和阿迪达斯的鞋厂里采访,这个工厂据说有7000名员工,还有自己的幼儿园、医院和消防部门;她游走在地下卡拉OK夜总会,有些女工在那里卖笑;她甚至还去参加了“白领秘书技能培训班”,那里的学生被教导“紫色眼影适合每一个亚洲女孩”。当女工们开始找男朋友时,张彤禾竟然也跟她们去“交友俱乐部”,在那里她看到了“八分钟约会”。“问题是,”有个女孩对她说,“有时候,八分钟都太长了。” 在东莞跟随女工生活、采访三年后,张彤禾于2008年写成《打工女孩》一书。与著有《寻路中国》等作品、获得麦克阿瑟天才奖的丈夫何伟相似,张彤禾同样会在严谨结构的叙事下,注重对个性以及细节的描绘。《打工女孩》于出版当年被《纽约时报》选为“2008年百本应读书”,并获2009年美国笔会非小说文学奖等,随后被翻译成多国语言。近日,《打工女孩》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引进简体中文版。 东莞“是有关中国一个极端反常的表达”。张彤禾这样形容:这里工作环境严峻,但同时也充斥一代野心勃勃的奋斗者,他们毫无顾忌地展露自己的雄心,并对惊人的风险和挑战泰然处之。通过参加计算机培训或者学习几句英语,从农村来的农民工便能让自己的工资涨上两倍甚至三倍。“找工作成了一种自我重塑,而从事一项新业务就跟换张新名片一样简单。” 在这样的背景里,张彤禾讲述了两个从农村到东莞打工的女工吕清敏和伍春明(根据繁体中文版)的故事。“她个儿矮,长得结实,顶着一头卷发,一双机灵的黑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像许多来自农村的中国年轻人一样,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她就像只有15岁、14岁,甚至12岁—蹬工装裤运动鞋的假小子,不耐烦地要长大。她长着一张娃娃脸。她浑圆、面对着世界,有着儿童时常出现的耐心期待的表情。”张彤禾在书里这样描写16岁的农民工伍春明。 她同时也描绘“东莞流水线上工作的女孩们的内心世界”:看见其他厂的姑娘,她们马上开始打听。她们问对方:“你是哪年的?”好像聊的不是人而是出厂的车。“多少钱一个月?算房子和床位吗?加班多少钱?”然后可能问问她们是哪个省来的。不过她们从来也不问名字。 要在厂里有个真心朋友不容易。宿舍里12个姑娘睡一个屋子,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最好还是守住自己的秘密。有些女孩进厂时用的是借来的身份证,她们从不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真名。有些也只对自己的同省老乡说,但这样也得冒险:流言很快就从厂里传回家了,等你回去,发现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你一个月赚多少、存多少、是不是和男孩儿出去约会。 “吕清敏”和“伍春明”与张彤禾分享日记和短信内容,她们各自的情感纠葛,以及与农村家庭时不时的紧张关系。这成为张书中生动、丰富故事的源泉。在张彤禾的眼里,这些工厂女工显然“永远活在现实中”,她们希望快速向上流动,追求个人主义并持续寻找未来更好的生活。尽管张并不否认那些生活在台湾、香港的工厂老板对女工们的剥削,她的结论很清晰—“如果这是一个肮脏的世界,”张彤禾在书的结尾说,“至少这个世界属于她们自己。” “我所认识的工厂女孩从未因为自己生为女孩就埋怨上苍。父母也许更喜欢儿子,老板也许更喜欢漂亮的女秘书,招聘广告也许会有公开的性别歧视,然而工厂女孩都从容地对待着这些不公。在东莞超过三年的时间里,我从未听到任何一个人像女权主义者那样表达自己的情绪。也许她们认为生活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会充满苦难。城市与乡村间唯一关系重大的区别就是:一旦你冲破屏障,你就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张彤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