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 新生代卓有成就的雕塑家之一,以创作青春少女题材的作品崭露头角,目前是中国国内风头最劲的女雕塑艺术家,并得到知名艺评人粟宪庭不吝以“天才”命之。她以充满着青春期诸多困惑和问题的着色少女像,得到艺术界和艺术市场的广泛认同,而这一切,来自于向京骨子里对艺术理想的坚忍和永不妥协。 《胡润百富》:怎么看60、70、80年代?说说你当时的生命状态。 向京:70年代我父母都下放到57干校去了。我记忆特深。在张家口外一块种不出庄稼的盐碱地上,有一次我跟在妈后面,风很大,卷着黄沙,突然间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走不动,害怕被吹飞。当时太恐惧了,完全无依无靠。而纯真、萌芽状态、启蒙,这些词也很符合我的80年代。我是1984年上的中央美院附中,¾¬常学生证一晃,就整天泡着美术馆。附中离中戏、人艺、天安门都不远,“新新»¬会”、“85新潮”、“现代大展”等这些全是在我们身边发生。身边还有代表自由经济开始的隆福寺商业街,有小商品、流行歌曲,包括邓丽君。文化圈的那种事,大众文化的那些东西,全都接收到了,这种感觉直接而强烈,就像目击者一样。我爸是电影系统的,每星期四还能去看内部电影。我妈妈是做小说编¼¬的,那个时候也正好是中国新时期文学开始,家里全是这种杂志。那时的经¬历给我最直接的印象就是反传统,对所有和传统有关的东西不感兴趣。但是对新时期文学,对新电影这种比较反叛的东西接收率特别强。80年代真是随随便便都是文化生活,那种气氛我觉得现在完全不可能了。我身上青春的,理想主义的东西是属于80年代的。 《胡润百富》:哪个是最好的时代?为什么? 向京:80年代最好,这是我个人的。60、70年代不是亲历,我无法产生像我父母那样比较复杂的感情。说实在我很庆幸我的青春不在那个时候。就我整个成长来说,家里的这种经¬历对我有一点点小的影响,但是影响之前的身体成长,不是心理的。心理成长在80年代就比较幸运。 《胡润百富》:是否有一个最讨厌的时代?为什么? 向京:我最讨厌现在,呵呵不是,我觉得谈不上讨厌哪个时代。时代这个东西是个人永远无法超越的大东西。比如说文革来了你能如何呢?你只能成为一个唯唯诺诺的想要活下去的一分子,所以我无法说最讨厌哪个时代,我没有¾¬历的无法让我产生讨厌情绪。我真的觉得现在这种极度物质化的时代,比起以前经历过的,我有强烈抵触情绪。我现在就像缩头乌龟,最好不要出去,出去我就恼火,我就像一个过时的人。 《胡润百富》:你当年没想过一举成名,但为什么会想到做这个系列? 向京:我开始做作品的想法绝对和个人经¬历有关,前三年时间的大部分作品完全是青春期的,因为80年代对我影响巨大。一直做到我问自己:我怎么还在做?都30岁了怎么还在过青春期?就不好意思了。后来到上海做的作品也是与前面的积累有关。人与曾经度过的岁月绝对有关系,这不仅仅是知识上的储备,和思维体系有关,比如说现在的小孩基本是靠信息量去认知世界,可我还属于上一代人。国外讲文字一代和图象一代的差异,在中国也是类似的,知识体系的一代人和信息摄入的一代人,会带给你不同的价值判断和不同的影响。我是靠看书,比较排斥信息,尽可能少接触。我相信总有一天因为信息量太大了,信息会完全失去价值。 《胡润百富》:10年、20年前的作品卖到现在的天价,你自己怎么想? 向京:现在的价值概念就是拿钱在衡量你的价值。这些作品是从我手里,从泥里一点点8226;¬出来,每天在磨磨磨,磨上一个月,然后再不停地返工做模,然后再磨,再修,再打磨,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时间跨度。这件作品突然有一天拿到展厅里,别人会说:“哟,几百万哦。”我没有这样去想过。这是一个价值了,就是你怎么去看,用你的价值观用你的价值体系去看这个东西。在他们眼里全部都是商品,或者全部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在我看来这些都是我的心血,这是我的情感啊。 我相信艺术的力量和作用,但最终“它”又被物化了,变成你身体之外的东西,一旦你完成就这样,发现一点价值都没有。 《胡润百富》:从咱们的“集体无意识时代”,到现在超男超女好男儿我型我秀芙蓉姐姐木子美,你方唱罢我登场,平民偶像时代到来,作为亲历者,你怎么看这种变化? 向京:现在才叫做集体无意识。以前是激进的集体主义,现在是消极的集体主义。不是为了一个什么目标,就这样一种状态下面,呆着就呆着吧,随大流,一个价值观上的倾倒导致集体无意识。我也觉得什么平民偶像时代之类,这种概念都很可笑,我都觉得这些都是概念,所有东西都是低智化娱乐化,我相信人到这种时代一定会变得越来越蠢。

《胡润百富》:60年代看80年代,70年代看60年代,跟我们聊聊对不同时代艺术家的看法。 向京:比如说王广义,我对非常符号化的观念前置的艺术我不感兴趣,但是我后来看了他的一些装置,还聊天,觉得他是非常出色的艺术家。他们这代人在一个艰苦的环境中成长出来,很多事都是从无到有,但到现在针对的问题其实已¾¬不存在了,所以不能挑动起他的热情和创作动力。他们是真正谈得上当代先锋的,我特别敬佩。包括我曾¾¬在很多场合批评张晓刚他们,但现在客观地讲,我批评是因为我受不了,他们突然像中国的足球运动员似的,自己萎掉了,又不进步。 在市场为先的时代,他们变成一个既得利益守护者,维护½¬湖地位,又要维护自己作品的一个价格、市场利益,我觉得蛮可悲的。我其实蛮看好我们这代人,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刚才讲,我们是最后一代过过苦日子的,这是有意义的。尝没尝过苦,完全是不同环境的生活。 《胡润百富》:你的作品准备往哪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