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必须被制约,而不是“好的权力可以不受制约”。接受“好的专断”,就无法排除“坏的专断”。世上没有好铁腕,铁腕必然使人被奴役。
撰稿/刘洪波《长江日报》评论员,杂文家
乾隆编《四库全书》,总汇历代典籍,收书3461种,纂辑规模空前,与此同时,兴行文字狱,禁毁历代书籍3100多种。文功文祸,都属空前,史称“功魁祸首”。对具有绝对权力的人来说,“集中力量办大事”是很容易的事情,好事也罢,坏事也罢,一切人力可为之事,没有办不成的,没有不能办到极致地步的。 江苏贫困县灌云,正在打造“世界一流亮化工程”,为此,官方耗资1500万元,相当于全县城镇低保12年费用,这还不包括被亮化的单位、商户所投入的费用。据《现代快报》12月12日报道,灌云县这是在搞“环境立县”战略,要“展示灌云干部群众精神面貌,促进招商引资”。 毫无疑问,穷县搞“世界一流亮化工程”会引起强烈批评,但地方主事者大头症发作,谁能敌抵呢?灌云县民不管承受怎样的痛苦,也不能不忍受一些部门如此“谋发展”的虐政,只有碰到上级的命令,这种“不可阻挡”的虐政才能被阻挡下来。 12月11日,《郑州晚报》又有报道,称江苏邳州市“亲民书记受称赞”,此亲民书记,就是日前名字被广泛传播、其赴京参加十七大前后,被当地以军乐队、舞狮队、腰鼓队、大红地毯铺地、七彩焰火升天等仪式盛大迎送的李连玉书记。从报道中知道,李书记在邳州5年,这个地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李书记敢想敢干,铁腕执政,使邳州财政收入增速达到了52.7%,城市面貌迅速改变。 连玉书记治下的邳州,有“龙润邳州”的雕塑,有耗资7000万元的“连玉大道”,518米汉白玉铺就,上刻9999朵莲花,“寓意前程无限”,有耗资1200万元的喷泉,长达1008米,喷高100米,是连玉书记颇为自豪的“天下第一喷”。当然,这些也是“为展示邳州良好的投资环境而建的”。 我不敢说“寓意前程无限”的当地“连玉大道”是否寄寓着“亲民书记”步步高升的含义,仅就工程规模而言,铁腕治下的邳州实在非穷县灌云可比,难道邳州的财政收入增速在苏北夺了头名,它在打造投资形象上的穷奢极欲就可以从虐政变成“亲民”? 应该对邳州出手豪奢的城市建设唱一曲赞歌吗,应该因为邳州“翻天覆地的变化”而理解轰轰烈烈的铁腕治理吗?也许邳州的“大手笔”确实收到了招商引资的效果,但谁能保证穷县灌云的“世界一流亮化工程”不会收到同样的效果呢?铁腕治下的翻天覆地是否证明一人独断乃是治理的秘诀? 我想,我们不应该只揪住“穷则思变”的豪奢行为,而放过那些“发展迅速”的地方的铺张之举,因为这两者都是在铁腕主导下所产生,在那样的地方,民众不能对发生的一切有决定权,无论好事坏事,他们都只能顺应。 穷县灌云的民众不得不享受“世界一流亮化工程”,邳州民众看到了城市的迅速发展,但也在“从实际生活质量的观察出发,忧虑农民失地、国企职工下岗、房价上涨等实际困难;还有一些人则质疑,这种一味求快求大的发展模式是否可持续?地方财政为建设所承担的巨大压力是否为邳州的长远发展埋下隐忧?”铁腕治理下,民众永远是被动的,他们被主导、被调用、被摆布,他们所有的只是一些情绪,或感动或愤怒,而这些都是被激发出来的。 铁腕治下,自然会有功魁,但哪怕功魁,也往往是功魁祸首集于一身,而更加可以则是仅见祸首不见功魁。铁腕治理之所以出现,靠的是绝对权力。我们难道可以只在看腐败蔓延时才讨伐绝对权力,而在看地方“翻天覆地的变化”时去赞美“铁腕主导”? 否定铁腕,就是否定专断;警惕铁腕,就是警惕权力;告别铁腕,就是告别那种期待救星的习惯。权力必须被制约,而不是“好的权力可以不受制约”。接受“好的专断”,就无法排除“坏的专断”。世上没有好铁腕,铁腕必然使人被奴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