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招赘:遭遇离婚冲击波后



   “萧山招赘”在2005年前后遭遇离婚冲击波后,这种婚姻模式并没像人们担心的那样偃旗息鼓,反而在近两年渐入佳境,越来越多有能力的知识青年愿意接受并求助于这种模式。

    撰稿·杨显生 杨江(记者)

  “萧山招赘”成为一个特有的社会现象已存在多年,关于入赘婚姻的争论一直甚嚣尘上,两种观点针锋相对:很多人对这种速配婚姻嗤之以鼻,认为它明显带有以爱情换事业的功利主义色彩;但也有人为之欢欣,认为这是实现优质资源互补的有效尝试,而且对缓解当地性别比例失调也大有裨益。

  2005年前后,萧山入赘婚姻遭遇离婚浪潮的冲击。很多入赘家庭面临解体危机,仅萧山区瓜沥镇就有近20对入赘婚姻以离婚收场。近两年来,萧山招赘出现知识化、年轻化、人才化和平常化的新趋势,而且入赘婚姻离婚率也在不断下降。大家对入赘的思考越来越理性,对这种打破了门第观念和地域界限的婚姻模式给予了更多的认可。

  记者在萧山金点子婚介公司发现,办公桌上堆积着近300份女孩的招赘资料,同时还有60多名男性等待入赘。显然,入赘婚姻仍然很有需求。

  对萧山招赘现象的争议,2003年,本刊曾作过报道,5年后,记者再次来到萧山,这一次,会有怎样的发现?

  闺中富家女,招来上门婿

  提起杭州萧山,除了飞速发展的私营经济、在全国百强县中排名的飞蹿之外,最能勾起人们思绪的恐怕还是“萧山招赘”这一独具地方特色的婚姻现象。所谓“招赘”就是“招上门女婿”,既是俗称“倒插门”。这一地区在历史上就有招赘的传统。

  萧山招赘在近十年来的兴起是各种原因促成的。萧山地区大多数家庭只有一个孩子,这些独生子女中有相当数量是身价不菲的“富家女”,她们从上世纪90年代末便陆续进入结婚年龄。创下殷实家业的父辈们渴望能招到优秀的上门女婿继承家业,但是当地几乎没人愿意将自家唯一的儿子嫁到别人家。

  为解决萧山富家女婚嫁难题,当地不少婚介所甚至为愿意入赘的男子提供免费服务。

  萧山金点子婚介服务公司资深顾问李继延的电话响个不停。“你看,这位家长又发短信过来,催着给他女儿介绍对象。这位家长已经找过我好几次。”

  “很多女孩的资质非常好,相貌端正、家境殷实,而且文化程度一般都还说得过去。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女孩身体有缺陷或者对男方要求太高。”李继延介绍,“金点子婚介自1999年至今共帮1000个左右富家女牵线,成功实现招赘的有600多对。我们去年成功婚介近400对,近一半是招赘。”

  李继延指着办公桌上整齐排放的个人资料信息告诉记者,“目前又有近300个家庭要找上门女婿,其中只有150家是要求入赘后孩子必须随女方的,还有一半是没这样要求的,可见大家对入赘的态度是越来越开明了。”

  “很多人批评入赘婚姻是盲目的速配,认为纯粹是金钱至上的表现。富家女想找个有能力、有文化又能在一起相濡以沫的男性有什么不好?另一方面,有理想有能力的男士找个适合自己又有财富的女性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几年社会上离婚率都很高,不能仅仅因为招赘的是个有钱人家就另眼相看。据我了解,萧山入赘婚姻的离婚率和一般家庭的离婚率相差不大。”李继延说。

  面对冲击,适者生存

  2004-2005年,“萧山入赘”曾遭遇离婚的冲击波。很多入赘婚姻面临危机,最后不得不以离婚草草收场。萧山区法院瓜沥法庭统计,自2005年以来,该法庭受理的“招赘婚姻离婚案”有近20件,如果算上隐瞒入赘事实的,估计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另一方面,也有很多招赘家庭过得其乐融融,和一般的婚姻家庭没什么两样,外界的评论和冲击好像与他们无关。同样是入赘婚姻,呈现的差异为何如此之大?

  据了解,离婚的招赘家庭大都是在2000年前后组成的,双方在认识后不久就匆匆定下婚事,婚前双方缺乏必要了解的事实相当普遍,更不会有什么感情基础。

  “那时愿意入赘的大多是来萧山打工的外地人,文化程度不高,也没有专业技能。结婚后很多年轻人经常因工作问题和家人发生争执。”李继延说,“女方家人还提出,入赘者有赌博等恶习,可能你们外地人不太了解,萧山这地方赌博的风气是暗中盛行的,外地人来这以后染上赌博恶习也是很自然的事。”

  这显然与父母招赘的初衷相违背,老人家本想找个贴心的上门女婿,好当自家儿子养,这下倒好,找了个累赘。

  入赘者其实也有难言的苦衷。刚离婚的入赘者周元(化名)来自河南,仪表堂堂,自家没有什么财产,也没有专业技能。“嫁”到媳妇家后,一直没能找到像样的工作,老婆经常斥责他无能,家中若有不快,丈人和丈母娘也时常旁敲侧击地数落他。在家里没地位不说,邻里还经常在背后指指点点,周元感觉压力很大,在家里家外都抬不起头。

  有调查显示,在富家女离婚案中,入赘者多来自于外地农村,学历普遍偏低,又没有稳定工作和生存技能,婚后经济上大多要倚仗女方,所以在家庭中没有什么地位。日子久了,很多人便开始自暴自弃,好吃懒做,并染上赌博等不好的习惯。

  与失败的入赘婚姻相反,幸福的家庭一般都有这样的共通之处:入赘者要么有一技之长,要么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般还具有较高的学历。这些人在入赘后很快便适应了婚后生活,获得家人的认可与尊重,其中还有很多入赘者借助女方提供的平台,实现了成功创业。

  阿强(化名)就是在入赘后开始创业的。他现在经营着一家专门生产汽车清洁用品的公司,80多人的厂子就他在打点,女方从不过问。每当提起阿强,岳父项忠诚(化名)总是乐得合不拢嘴。

  在瓜沥镇做了40多年村干部的项老爷子经营着一个小有规模的建筑队,唯一的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老人家很开明,问女儿是嫁人还是招赘,女儿选择了后者。

  “她和阿强是在她干妈家认识的,那时阿强刚刚大学毕业。干妈了解了两个年轻人的想法后,便极力撮合,后来就成了。”项老爷子开心地告诉记者,“他们结婚后不久就去给在山东经营房产的叔叔帮忙,过了几年,阿强回来了,说是不想在那干,想自己创业。”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阿强忙着谋划创业。巧的是那时正好有朋友给我提供个很好的信息,我立即拿出500万元,买地、盖厂房、买器械。工厂已经运作3年多了,效益非常好,产品都出口到国外。我从来不过问阿强生意上的事,尽管公司注册时法人代表是我。”

  老人家拿出一张全家福,指着小孙女说,“孩子都快10岁了,奶奶带着她在杭州学习,每次考试都是前几名。”老人脸上荡漾着幸福。

  像阿强这样入赘后成功创业的人在当地还有很多,项老爷子告诉记者。

  入赘婚姻日趋理性:务实避虚

  这两年,不少大学教师甚至在校大学生也积极加入入赘婚姻。不过,社会上的批评之声不绝于耳,认为这有违传统道德,折射出了高校中相对主义道德观和功利主义的流行程度,折射出目前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严重缺失。面对指责和谴责,当事人大都选择沉默。

  在杭州下沙,记者见到了在读硕士研究生小林。小林来自江西农村,1.78米的个头,面容清秀,有些腼腆,他刚从市区给浙江大学的大专生上课回到下沙。

  小林的课余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除固定自习外,他每周还在外给大专生上课,每周8节,每节40元。“正好够自己的花销。”此外,小林还就空闲时间从事带团旅游。

  “我大学时就开始带团了,电脑就是大三时候靠自己兼职买的。大四研究生考试成绩出来时,我已经准备好创业了,也做了很多前期准备工作。但爸妈还是要我读研究生。于是我争取带更多的团,临毕业前一个月就赚了10000多元,终于把自己上研究生的学费给挣齐了,还有些闲钱寄给父母以贴家用。”

  “了解萧山富家女招赘也是个偶然的机会,当时我就想,自己想创业,也有这样的能力,要是能有人帮一把岂不更好。于是鼓足勇气,去了金点子。”

  金点子也为小林介绍了几个对象,最后都不了了之。“反正总有原因,有看不上我的,也有我看不上的,婚姻毕竟是终身大事,不能耽误了别人,再说没有感情的婚姻是没有幸福可言的,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被问及想入赘什么样的家庭时,他显得十分窘迫,“当然能有感情又有财富最好了,这样我在事业和生活上都能得到很好的发展和满足,大家都能享受到家庭生活的幸福,优质资源的重组有利于促进双方的共同进步,对个人和社会都是好事情。当然,我并不是一心入赘,要是遇到很谈得来的,有没有钱都没多大关系,我相信凭自己实力也能闯下一片天空。”

  类似小林这样想法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很多高校教师和在校大学生都表示过能够接受入赘,甚至还有海外留学归来的硕士、博士也来萧山寻求入赘。这些人同样也越来越趋于理性,他们都表示没感情的话,物质条件再好也免谈。

  记者还了解到,当下招赘者对入赘者的考验也越来越严,层层把关,考察时间也越来越长,考察对象的发展能力是他们最为关切的。

  仍有隐忧

  “萧山招赘在得到社会越来越多认可后,开始出现一些可喜的变化。”李继延告诉记者,“以前入赘者大多是来萧山打工的,他们一般都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技术,家境也很一般。现在来的小伙子条件都很好,70%-80%都拥有大专以上文化,不乏博士生、硕士生。”

  李继延把这些变化归结为“新四化”,即知识化、青年化、人才化、平常化。如今等待入赘的男士有不少自身经济条件原本就很好的。“很多高薪的白领甚至公务员也来征婚,去年我们这里还有位身价千万的男士来征婚入赘,条件是女方能给提供更好的创业平台,可惜至今还没找到合适的。”

  “有知识、有文化、有技能的一批人加入,大大丰富了招赘的选择空间。此外,这批人一般都有稳定的工作和固定的收入,自尊自立,一般在成家后都很快成为家庭的主心骨。以前这类人入赘后婚姻几乎都没出什么大问题,绝大多数发展都很好。”李继延说。

  来金点子要求入赘的男士越来越多,婚介公司又把收费的规则作了调整,只向男方收取一定费用,女方免费。

  有过风光,也经历过冲击,“萧山招赘”在批评和拥护的争论中前行。尽管剔除了很多烦躁与功利,“萧山招赘”这种婚姻模式仍有一些隐忧。

  孙先生本来和记者约好见面的,但后来犹豫了,“还是电话聊好些,老婆在家有些话不方便说。”孙先生为了找个满意的上门女婿使尽浑身解数,但结果总不理想。“我见的第一个男孩一见面就问我能挣多少钱,我就什么也不想说了。还有一个做业务主管的男生,谈不一会就问我能给他提供什么样的创业平台。”

  “说实话,我知道上门女婿不好做。我自己就是入赘的,这二十多年来,完全靠自己的打拼住上了新房,买了车,还开个了门面。就这样,我仍觉得做上门女婿不容易,社会、家庭、生活、经济、心理各方面压力都很大。”

  孙先生和老婆年龄相差不大,但常常会被人误认为是母子。“尽管我老婆长得不好看,但我女儿不像她妈,个子有1.70米,皮肤也好,还有个不算差的工作,可我怎么也没料到要招个入赘的男孩有这么难呀!”

  记者了解到,在萧山,招赘在操作上一般都是由女方父母掌控,女儿在自己终身大事的问题上几乎没什么发言权。有的父母根本就考虑不到孩子的要求和性格,家长觉得好就成。这也为日后的入赘婚姻生活埋下了诸多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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