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超的普及,都可以产生进行人为性别选择的结果,那么基因选材如果得以广泛运用,又会产生怎样的社会效用呢?天晓得。
撰稿·刘洪波 杂文家,专栏作家
照说这是个好消息,但看了仍然让人落不下心来。 由国家人口计生委科学技术研究所牵头,科学家正建立中国人的基因资料库,以研究生命现象、生理和病理机能及行为的物质基础,促进人口健康、维护人口安全、控制重大疾病以及推动医药创新。 不知为何,2008年1月30日媒体报道这个消息时,都把重点放在了“培养优秀运动员”身上,说是基因资源库已提取了优秀运动员的基因样本,用于基因选材。体育大学已开始针对儿童运动员,从基因上进行选择,选拔从小具有运动天分的运动员。 消息说的还是基因选材,还没有说要进行基因改变,以制造出优秀运动员来去夺取金牌。我想,一旦对人进行基因水平的干预,“优生学”必定可以发展到“按需造人”的程度,不光可以制造出“爱因斯坦加梦露”的新人,也可以制造“本·拉登加希特勒”的怪种,那将是一个怎样的景象? 而事实上,仅仅只是基因选材,已足够让我感到某种不安。基因选材,当然包含着优秀基因和不优秀的基因的甄别过程,用以选出刘翔来搞跨栏跑,选出郎平去打排球,可以“为国争光”,用以选出袁隆平来研究水稻,选出陈景润来研究数学,似乎也很好,然而可能,这种技术也未必不可以用来对所有人进行一次涉及各方面的预淘汰,从而,有的人从小就被定向发展成为运动员、科学家或者别的什么杰出人物,更多的人从小就被视为庸常之辈,定向地作为“普通群众”来培养,而少数人则会大倒其霉,让人将基因一看,就知道他注定要短命,或者注定要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于是他就被预先放弃了。假如我是一个保险商,我一定会设想成立一个基因研究室,给投保人进行基因测定,这样,我就可以大大降低保险的赔率。这个人的基因倾向于得心脏病,那个人的基因倾向于健康,我的医疗保险要设计不同的保险费率,基因不好的多掏钱,基因好的少掏钱。这个人的基因倾向于长寿,那个人的基因倾向于早夭,我的人寿保险计划也应当因人而异。 我想,每一个行当、每一个领域,都可以设想类似的情况,通过基因测定来选材,或者说通过基因测定来对人进行区别对待。可能这样一来,生活会更加有计划,更有效率,但也因此而索然无味。 我很不愿意想象这样的世界,人的社会分工、社会分层以及他所获得的一切对待,都可以随出生而排列好,成长不过是依照这种排列而各就各位而已。你的基因卡片,既使你可以早早地预防某些极可能得上的病,也使你被编进各种预设的生活轨迹。你是做一个厨子,还是做一个电焊工,是做一个诗人,还是做一个扫地工,都可以“早知道”,这样的生活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是“认命”,你还怎么会有梦想和激情? 极而言之,就连B超的普及,都可以产生进行人为性别选择的结果,最终形成男女性别比失衡的问题,那么基因选材如果得以广泛运用,又会产生怎样的社会效用呢?天晓得。 我见到有人说,“科学性才是真正的人性”,总会想到那些不符合科学的生命是不是就应当被杀掉了事。也许我过于悲观了一点,也许我内心里对从“物质基础”上对人进行扒堆归类的做法有太多的排斥,也许我过于推崇梦想、激情与人无限发展的可能性,而科学才是应当无条件尊崇的一种东西。但我相信,对科学保持一点点担心和疑虑,并非没有意义。 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的基因即使被测定,你在社会中的命运即使被编列,也不会让人知道,因为基因选材很可能会是严格保密的,但我又担心在知道内情的人那里,你不过是一个作着无望努力的可怜虫。我想,基因选材中有着伦理学的深刻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