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听众中有人交头接耳有人起来出去有人手机响有人发短信,肯定就出在我们这几位里。我们中国人实在当不了好的观众听众,因为我们太忙。
撰稿·恺蒂 专栏作家
SILF,听说过么?没有?全名是ShanghaiInternationalLiteraryFestival,上海国际文学节。说是国际,还真国际,从2月29日到3月16日,洋洋洒洒3个星期,55位作家,来自12个国家,看看今年的名单吧:意大利诗人ValerioMagrelli;印度女作家、布克奖得主ArundhatiRoy;爱尔兰女作家、布克奖得主AnneEnright,马来西亚裔加拿大女作家MadeleineThien,当然也有几位中国的作家(更确切地说是中国裔的作家):虹影、李欧梵、裘小龙;也有不少中国的主题:AdamWilliams一家四代在中国的生活和经历,赛珍珠和张爱玲,中国当代小说中的性,等等。 然而,文学节,“上海国际文学节”,“国际”确实做到了,但“上海”却落了空。上海,多么响亮的名字。比约克来了,媒体大肆报道,比约克还爱去听京剧!小贝来了,媒体大肆报道,虽然小贝对上海粉丝连皮笑肉不笑的劲头都没有!上海国际文学节,有谁听说了?没人听说。有谁报道了,没人报道。一次吃饭时碰到世纪出版集团的一位高管,说起此文学节,他惊诧,上海有这等事?已经是第六年?另一次吃饭碰到某省文艺出版社的一位高管,还是国内一本著名文学杂志的掌门人,说起此文学节,也惊诧。 怪我们孤陋寡闻,怪我们趋俗媚世,怪我们只对流行音乐足球明星感兴趣。去外滩的魅力酒吧听了几次讲座,每次听众都不到半席,为他们惋惜,远隔重洋来到中国,为的只是那二十来个听众?所以,我就情不自禁上前表示歉意,太可惜了,这么好的活动,怎么这么少的人来呢? 然而,主办人却鼻子朝天,弄得我立马觉得好自作多情。人家不需要同情:我们挺好,我们和官方没有关系;我们没有翻译,一般人不一定听得懂;我们的门票65元一张,恐怕很多人消费不起。明白了,人家挺好。把文学节弄成上海书展那样拥挤的庙会,弄成上海博物馆免费之后的绵延长队,文学是普及了,文学节却掉价了。明白了,这里不只是文学节,更是俱乐部,会员的身份我只能用英文表达,连个合适的中文字都没有,叫ex-pats。 其实,也不能全怪人家,回头检讨检讨,我去听的那几场讲座,也有其他一两个如我一样的中国文学中青年,如果听众中有人交头接耳有人起来出去有人手机响有人发短信,肯定就出在我们这几位里。所以,我们中国人实在当不了好的观众听众,因为我们太忙。 那天陪父母亲去天蟾剧院看戏对这观众之忙更是深有体会。上海京昆艺术中心成立一周年,五出折子戏,沈昳丽和黎安的《占花魁》,胡璇和虞伟的《钓金龟》,倪泓和侯哲的《孽海记》,熊明霞和金喜全的《虹霓关》,最后压轴的是史依弘的《贵妃醉酒》,一路唱念做打下来,中场也没有休息,台上热闹,台下更热闹。也许因为坐在后排,整个戏院尽收眼底,3个小时,就觉得眼前一直有人走动,也不知去干啥,反正不停地有人站起来,走出去,过一会又回来,有几位居然来来去去无数次,连一个唱段都听不下来。坐下来的许多也不闲着,发短信,聊天,研究《占花魁》中大红的摆设究竟是不是洞房,等知道那是妓院时就忍不住抽风般地笑,更要为贵妃醉酒多加注脚。当然,演员只要能提上一段高音,或来一通拳脚,聊天之余,也不忘拼命鼓掌和大声叫好。真正的戏迷更不闲着了,你唱我更要唱,手打拍子,那份陶醉,那份入神,前排抱怨我就闭眼,叫我停可没门!心想,这对演员最起码的尊重到哪里去了?但是又想,这可不就是我们戏院的传统么,卖瓜子的,买香烟的,抛手巾的,上面演员唱,下面小贩观众吆喝,这才叫互动,才叫动感社会! 上海就是忙。不忙不成。闲在家里没事,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忙。就拿电视来说,小小的荧屏上,也忙得不得了!举例说明:左上角是电视频道:贵州卫视,河北卫视,河南卫视,云南卫视;右下角是赞助商的名称和标记:岗水老白干,格力空调,黑牛豆奶粉,太子奶;左下角是剧名:大染坊,大长今,家有儿女,当家的女人;下面是字幕,字幕下还有节目预告,市场行情,每日快讯,希拉里连失三城,更有手机短信,行行真切,全是爱情故事:王小二祝李小妹生日快乐;张小三对赵家姑娘说对不起,他依然爱她…… 观众不忙,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