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米:我喜欢自己像一个工匠



    “我画现实世界,画寂寞城市里的对话。我生活在城市里,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我不熟悉的人们,于是我们大家一起入了画。”

    撰稿·王悦阳(记者)

  午后的香港时代广场,总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就在这几天,原本一成不变的广场上,居然安置了好几个硕大的玩偶人像,它们都有着俏皮而天真的表情,还有着小如豆大的眯眼,更有着圆圆的可爱脸蛋……这些,不正是幾米绘本中的人物么?原来,在寸土寸金的时代广场,正在举办台湾著名绘本画家幾米的“NeverEndingStory——创作十年回顾展”。

  二楼中庭,展览门口,并不高大的幾米始终保持着不变的亲和微笑,被众多“粉丝”们簇拥着,愉快地为大家签名留念。“媒体常常说我害羞、淡泊。其实,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符合这样的形容。在正式的场合,我常会退却,不自在。不过,真的要我上台,我还是可以侃侃而谈的,比如像今天。哈哈哈……”幾米站在自己的画作前,说到这里,俏皮地笑了起来,“与其说我害羞,不如说我一直都不太习惯‘幾米’所带来的名气吧!”站在幾米面前,听着他率真自然的言谈,很难想象眼前这个长着“娃娃脸”的著名画家已经有50岁了。

  绘本捕捉美丽

  1958年,幾米出生于台湾,从小喜欢绘画的他,自文化大学美术系毕业后,曾在广告公司工作了整整12年,练就了他所谓的“在创作时能够很快抓住瞬间灵感”的特殊本领。1994年,他辞职在家,一门心思为报刊画起了插图。也就在这个时候,原名廖福彬的他,开始用“幾米”(自己的英文名“Jimmy”)作为自己的笔名。“因为这个名字,很多读者以为我是外国人,还有人以为我就姓‘幾’,把我称为‘幾先生’!”

  10年前,他以“幾米”的名字创作的第一本“成人绘本”——《森林里的秘密》出版了。通过笔下那只可爱的大兔子,幾米开始成为台湾书市的一道“流行旋风”,没过多久,这道“旋风”又席卷到了香港、大陆地区,一时间,全中国都知道了“成人绘本”,知道了幾米这个“大器晚成”的画家。甚至连德高望重的老一辈漫画家丁聪,都坦言自己“不仅看,而且很喜欢幾米的作品。因为其中有着强烈的时代感,相当好看!”

  自《森林里的秘密》之后,10年来,幾米每年都会创作2到3种绘本新作,尤其是随着描写都市人情感生活、生存状态的《地下铁》、《向左走,向右走》等诸多作品的广泛传播,加之同名电影的热映,幾米的读者群一下子从中国扩大到了日本,从英国流行到了美国。如今,法国、西班牙,甚至爱沙尼亚等国家,都有幾米绘本的不同翻译版本,世界各地都能看到幾米漫画的衍生产品:玩偶、抱枕、马克杯、餐巾纸……幾米俨然成了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中国画家。

  “绘本和漫画其实是不太一样的绘画表现形式。”常常有人对幾米冠以“著名漫画家”的称谓,但他始终觉得自己不能算作一个地道的漫画家,“如果你把漫画的对白文字遮住了,那就会无法了解作者要说什么;而绘本的图片则是可以单独存在的,甚至可以一看再看。而且,绘本的文字部分有情节,有故事,甚至具备了某些小说的特质”。因此,幾米特别喜欢“绘本作家”这个全新的称呼。“我与朱德庸、蔡志忠这样的漫画家有很大的不同,他们爱用线条去表现想说的东西,可以做成长篇的小说。而我,只是画一张简单的图像,但在这张图像里,我要说的东西却有很多很多。”

  在幾米的作品中,出现得最多的,往往是有关人和人之间关系的探讨,尤其是两个不太熟悉的人之间,在同一个空间下,会否发生一些微妙的关系?对此,幾米有着自己的解释:“我画现实世界,画寂寞城市里的对话。我生活在城市里,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我不熟悉的人们,于是我们大家一起入了画。”而这些“探讨关系”的作品,往往还会以一个美丽爱情故事的形式出现,但事实上,幾米却觉得“爱情其实很微不足道”:“我常觉得人们都喜欢夸大自己的不幸,或者夸大自己的快乐,超脱一点来看,这些东西其实不存在。人生无常,爱情美丽,我只能用画笔捕捉被遗忘的无常与美丽。”

  绘本作为一种图书题材,最早的源头便是幾米。在他的影响下,如今有许多年轻作者都在尝试迎合所谓的“读图时代”,试图用绘画结合文字的办法,来讲述一个个奇妙的故事。但无论如何模仿,总是很难超越幾米。“我注重我的作品,注重画出来的东西,故事、颜色、线条……是否都做到最好?如果做到了,我会很高兴,如果没做到,我会反复去做,做到满意为止。”幾米正是以如此敬业的精神与态度,走着自己的创作道路。

  对于幾米绘本的不断升温,也有不少评论家认为:这些作品仅仅体现了“中产阶层的文化趣味”,读幾米只能是一种时髦,一种小资情调的标榜。更有甚者,认为绘本是“读图时代”的快餐文化。对此,幾米的回答颇为幽默:“小资?那可能是读者跟我都是同一类型的人,当我用图像去感受一个东西,读者也能感受得到。一个作者不可能超越他的生活,我不可能去画农民,画其他我不熟悉的东西。”说到此,他耸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当然会有绘本作家去做快餐文化,但绘本绝不是快餐文化。其实在国外,好的绘本是可以代代相传的。如果一幅图画有足够的美感,那它就不仅仅是一张图像。你可以从中看到许多要表达的东西。我始终觉得,我的画被怎样归类不是我的问题,这是读者和评论者的权利。我仅仅是做我认为开心的事情。”

  几米的幸与不幸

  幾米的童年曾经有一度在乡村度过。当时,他只有4岁,与老祖母在一起生活,远离城市里的父母和兄弟,常常会让他有种被遗弃的感觉。“这件事以前没有想起,现在觉得那是造成我性格内向、敏感、多疑的部分原因,也因此慢慢形成了我作品中的某些孤单、清冷的元素。”幾米总觉得近年来媒体夸大了他在乡间的童年岁月,但他却从不否认“孤独”在其作品中的重要地位。

  1995年,幾米查出得了血癌,经历了生命中最为黯淡的岁月,但这段饱受折磨的伤痛时光,却让他变得感性而敏锐,“许多平凡的小事变得重要,而许多平凡的大事又变得无足轻重”。逐渐复原之后,他的作品开始呈现出另一种味道,在欢乐画面外,有淡淡的哀伤、疏离的情感和些许的无奈。

  好在家人常常会给幾米许多鼓励与安慰。幾米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生性低调的夫人从事翻译工作,常常是幾米创作的“第一读者”与“把关者”。偶尔,她也会为自己丈夫的作品修改文字,夫妻俩还经常在一起讨论下一步创作的故事大纲。更有意思的则是幾米的小女儿。这个只有几岁大的孩子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老爸画得有多好。“她根本不理我,还时常嘲笑我,说我画的人眼睛都只有一个小黑点,连眼白都没有,特别奇怪。”说到这里,幾米露出无奈的一笑,“她觉得还是她画得比较好!”

 幾米:我喜欢自己像一个工匠
  如今,幾米保持着极为规律的生活状态:早上7点起床,随后送女儿上学,8点左右来到自己的工作室,开始享受独自创作的乐趣。“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工作,有时候太安静了,就会听听音乐,尽量不出门,生活得很‘宅’。”幾米往往会在自己的工作室静静地画上一整天。天黑之后,再慢慢地回到家中,享受家庭的乐趣。“我从不感觉这样的生活很单调。对我来说,创作是工作,也是娱乐。可以一整天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觉得很棒,我非常喜欢这样的状态。”幾米常说:“我喜欢自己像一个工匠。”在他看来,自己就好像每天在一个固定的空间里,默默地雕琢着一件器皿。完成之后,又继续下一件,在不断的创作中,再生出新的创作。

  有时候,幾米也会考虑读者和市场的因素,但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根本无法顾及这些了。“在我之前,从来就没有‘成人绘本’这个概念,何来‘市场’?但出版后,出现了一群喜欢这类作品的读者,市场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创作很甜美,市场很残酷,幾米觉得自己一直是个幸运儿,“找到了一个市场,找到了一种成功的出版类型”。因此,他自己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努力做个专职的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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