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吴梦 说起莫干山50号，关心艺术的人都知道这个区域现在是上海最热门的一个艺术家»¬室、»¬廊聚集区。张恩利是最初发现这些旧厂房并进驻到莫干山的十几位艺术家之一，当时这些艺术家就分散隐蔽在还能感受到机器隆隆声响的厂区的各个角落内。不像现在各处都挂着“某某工作室”的牌子，那时没有专人指引，艺术的嗅觉再灵敏也很难找到他们。 采访张恩利在忐忑中开始，他在圈内可是出了名的沉默寡言。在各种展览开幕式上，你会看到他斜挎一个大包，手里拿烟，默默地看作品，和人客气地打招呼。就算是他自己的个展，理应唱主角的，他也只是扬起嘴角，一脸虔诚地聆听别人对他作品的意见，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刚寻到8号楼口，张恩利已¾¬笑眯眯地等在楼下，上二楼进»¬室，这里大约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两年前来时感觉很清爽，砖墙刷得很白，就像他的某些»¬带给我的感觉，但现在变化很大，一些»¬随意的靠在墙边，还有些甚至就涂在了墙上，包括很多随手勾的小稿，地上摆了化学试管器皿等，充满工作气氛。我们在沙发上坐下，发现张恩利穿的黑风衣还挺时尚考究的，这又和记忆中有些脱节。突然想起策展人莫尼卡8226;德玛黛2004年为张恩利写的“人性，太人性”一文中所描述的那样：“他对来»¬室参观的客人表现出的真诚和殷勤的礼貌中没有任何通常在客套话中夹杂的迂腐但有效的练达和俗套。他喜欢保持一定的冷µ¬来观察客人对他的作品的反应，只有当他觉得已¾¬有了相互理解的条件时他才开口，而且他从不以任何方式延长或改变草率的参观及仓促的评语。他的谨慎有可能被误认为是腼腆甚至是脾气古怪。”通过几个小时的近距离接触，包括周遭朋友的描述，充满了丰富性的张恩利呈现出一种诗性的伶牙俐齿，他期望从人性最本质的事物中去看待问题，希望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来对待生活，包括绘»¬和艺术。 容器 “张恩利，1965年生于吉林。1989年毕业于无锡轻工业大学艺术学院。如今生活工作在上海。”这恐怕是张恩利最简单的一份履历，然而谈到学»¬以及成长¾¬历，他连忙说：“这种老底不新鲜。”他喜欢»¬»¬，学过工笔和国»¬，»¬过仕女图。大学主修平面设计，课余靠艺术杂志了解外面的世界，自己却闷头学习着油»¬。1989年到上海东华大学做老师教设计，18平方学校宿舍，一张床、一个写字台、一个女朋友，有一半的空间可以»¬»¬¡¬¡¬到如今张恩利的生活8226;¬天覆地，而»¬»¬这件事就像是信仰一直没有改变过。 一直很喜欢张恩利的»¬，无论是他从90年代初就开始创作的《二斤牛肉》、《壮劳力》等作品，还是之后的“容器”。在早期的人物»¬中，我们能看到一种特别“像人”的人物形象，他们可能特别的歪瓜劣枣，他们可能特别的胳膊粗壮，但你能感受到人物，乃至»¬面的生命力。在张恩利»¬的“吃”的场面中，你能感受到这些群魔乱舞中的吃相犹如电影慢镜头般的张力，»¬面的力量隐没了世俗的声音，但你却能在这背后感觉到一股忧伤、孤独。他用他坚定和谦虚的»¬笔阐述着社会的背面，揭示了现代文明的滑稽可笑。对于»¬面背后的这种力量，很多评论家都在写张恩利作品的文章中提及，而对此，张恩利说：“可能是性格使然。我没有主观赋予它忧伤什么的这种背后的基调，这些都没有用，我有的只是简单直接。”很久没见面的朋友问张恩利最近在»¬什么？总能听到的回答是“我在»¬静物”。对方的表情十有八九是一种惊诧。一般意义上的静物绘»¬，是西洋绘»¬传统中最基本的部分，现在除了教学中还在运用，做当代艺术的艺术家很少会去碰这个。然而张恩利从2000年左右就开始尝试，并不断探索，拓宽Ô¬本静物的含义。一个放满烟头的烟灰缸，半包红双喜香烟，卷筒纸，一半苹果，打开的书，散开的扑克牌，张恩利通常会摆脱平常的观看角度去绘»¬它们，并把它们统称为“容器”。这些容器有一个特点，“它们都不是商品本身，而是被使用过的”，他甚至笑称自己是在»¬“垃圾”，但往往是这些被使用过的东西，背后的含义比较丰富，使人产生联想。最近两年张恩利也»¬一些空房间，里面没有东西，但看这些空房子的同时，我们会想到这个房间是ˬ住过的，里面曾¾¬又有过怎样的沧海变迁。 画¬了很多容器的张恩利，现在也会继续人物的题材，他会»¬一个头顶，也会»¬很严肃，很纯正的人的后脑勺。而此时人已不再是人本身，变成了另外的一种容器。他说：“往大里讲就是对身体的思考，一个身体就是一种容器。我也把一个城市看成是一个身体，一个时代也是一个身体。我也可以举小一些的例子，比如说盒子。可能我的观察视角就是这样，和现实有那么一点点差别。比如这个烟灰缸，常规的看它就是一个烟灰缸，如果放在地上看，它就是一个几边形的物体。 其实如果光从形式上来看，作为曾¾¬学习平面设计，并以此为教学的老师和设计师来说，这种在平面的世界里寻找别样的立体，寻找另外的视角看这个世界并没什么稀奇。但跟着张恩利的视角去看世界，你会发现有意思的是：他的»¬反肖像，但还是肖像。»¬器物但已¾¬不纯粹是器物，»¬面中透露出故事性，带出了各种历史背景，才是真正具有内º¬的。 向大师致敬 张恩利说：“»¬»¬是个慢活。”这不是指单幅作品完成的时间长短，而是思考过程。这个过程可能很长，也许毫无结果，但只要是你想要的，就很难放下。他幽默地说，“每一个细小的实践取得的变化，都让人兴奋，这种短暂的兴奋很容易忘掉»¬面以外的杂事。有点像吸烟，一旦上瘾，很难戒掉。然而»¬»¬，也像个无底洞，有点深不可测。前有无数大师的作品，兴奋和沮丧的心情并存，使你有难以攀登的雄心，但当他看到近十年那些在绘»¬上取得成就的艺术家们，如LUCTUYMANS、JOHNCURRIN、CHRISOFILI、NEORAUCH、MARLENEDUMAS、WILHELMSASNAL等诸位艺术家时，好似又充满了希望。” 张恩利喜欢马奈、格里特、培根等艺术大师的作品，喜欢他们并不是直接去学他们，而是在他们的早期作品内找因素，创造自己的东西。张恩利看马奈的»¬作受益匪浅。他认为马奈作品多取材于平常视角，看上去平实和亲切，语言也更多保留传统因素。但其采用的平光»¬法具有很大新意，使»¬家很合理、自然地省略其亮暗部分的诸多不需要的细节，使作品看上去更简洁也更单纯。张恩利的一幅早期作品“吸烟者”便是借鉴马奈“吹笛男孩”这幅作品的构图。而对于张恩利绘»¬的题材上——那些»¬中人大都来自于身边的朋友、同事、街上走过的某个女人、菜市场里买菜的，充满了市井气息。其他的静物方面，树、一个水槽、简单的透视空间，甚至充斥在生活中的被消费过后的日用品都是他的题材，只不过他用另外的一种透视方式去观察它们，从中发现新意。 看张恩利的»¬，仔细的人会发现最初的铅笔稿被保留了下来，把绘»¬的过程变成一种笔触保留下来，也丰富了作品的内º¬。他喜欢这样看似挺简单，但其实并不简单的方法。其他人去做还不太做得出来，和中国»¬一样，不能刻意去修改。张恩利的这些想法也是受到大师作品的启发。其实如果你仔细回想以往看过得大师作品时，就会发现，在有些画¬内大师们保留了看似错误和画¬坏的部分，但是在张恩利手中，已把这种“错误”变为一种方法，使观者不断推测那些画错部分的原¬因。合理的错误变得有效，也使肯定变得复杂—成为他»¬面的一个比较重要的特点。 经营一辈子的艺术 目前，张恩利与国际上最有影响力之一的HAUSERWIRTH»¬廊签约，也是这类顶级专业»¬廊第一次与中国艺术家签约。张恩利每一两年都会举办自己的个展，每次展览他都会认真地依据场地制作模型，把自己的»¬布置在里面，看效果不断调整。除了展览他基本每天都会去工作室，静静地待上半天，可以»¬»¬，也可以看一些书，想些事情，找找灵感。想»¬»¬时他希望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喜欢周围有声音，他有些抱歉地说，“就算助手在，一两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除了艺术大师之外，张恩利喜欢的人不多，他喜欢看法斯宾德的电影；喜欢看侦探小说；喜欢看卡夫卡的《城堡》，喜欢K¡¬¡¬但他如果喜欢一个人或者一样东西，就会比较集中全面地了解。除了绘»¬，他基本每个阶段都会不刻意地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曾¾¬一到周末就满上海到处去淘连环»¬。这几年，车龄不大的张恩利开始看各种车杂志，关注各类车知识，研究起车来。他觉得车不仅是个机器，好的车造型性能都无可挑剔。他喜欢保时捷，喜欢听跑车的发动机很爆的声音，在他眼里汽车的车重非常重要，相同马力的车，车身轻就会快很多。 张恩利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他结婚近20年，爱人是公司职员。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孩子，所以已¾¬开始戒酒。对于家庭，张恩利不愿意透露很多，口气有些腼腆地说“留点挺好”，但在说这话时，你能感受到他洋溢出的幸福，但也能感受到就如他提起“艺术名利场”，提起“市场”，提起对现在很多艺术现象的看法一样，他口气中的那种对自己认定事物的坚决和肯定。他说：“我不太在乎，ˬ重要，ˬ不重要。然而艺术的名利圈，他可能会很快使你获得小成功，但过早地把你推向这个舞台，这些对你没有太大的帮助。很多事情要¾¬营一辈子的。艺术家这个职业，作品的生命力是最重要的。现在在世的大艺术家保罗麦卡西，和我属于瑞典的同一个»¬廊，他是50岁后才被很多美术馆重视。而且艺术家永远不要考虑市场，你一旦有这个想法了，就会体现出来，作品就狭隘了。” 张恩利觉得自己属于慢熟型。他回忆最开始»¬»¬的十年日子过得非常慢，就好比现在的一年，尝试»¬了非常多的东西。»¬什么，怎样»¬都是一个模糊的想法，但也就是在那时候，在靠下意识辨别是非的年龄内积累了很多¾¬验和体会，也给了自己很好的心理准备的时期，等自己成熟、理解力加深以后，才把最早的知觉中的东西提出来，完全成为自己的东西。到现在张恩利还是觉得人的成长需要一种沉淀，这不是看完一本书或者一个展览能够得到的。要通过十年二十年，随着成熟，看法的改变才改变。他总是不断地在提醒自己，永远清醒地保持一种开始的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