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利用建筑垃圾造房子，华丽联合公司的新型建筑材料顺应节能环保大势，正在挑战国内“秦砖汉瓦”造房子的传统。
作者：樊兰
地震肆虐后的四川灾区进入到灾后重建阶段，但一个难题摆在人们面前——如何处理数量骇人的建筑垃圾？根据官方统计数字，5.12特大地震造成四川灾区倒塌的房屋超过440万间，由此产生的建筑垃圾数量巨大：绵竹市约有1700万吨，什邡市约有630万吨，都江堰市约有2600万吨，这个数字远远超过我国每年建筑施工所产生的建筑垃圾的总和。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虽能解群众生活的一时之需，但在未来几年内也将拆除，无疑会为灾区增添新的建筑垃圾。 6月17日落成的什邡市福利中心却有点特殊。这个由86套房屋组成的2000平米的项目，只用了跟建造活动板房差不多的10天时间就建成了，但外表看上去却跟普通的砖混结构建筑没有任何区别，这是灾区修建的第一座可使用30年之久的建筑。更让人惊讶的是，它的建造原料是建筑垃圾；即使拆除后，也能全部回收再利用。 垃圾造的节能屋 走进华丽联合公司位于北京市昌平区小汤山工业园的厂房，你会发现，跟那些简陋的砖厂不一样，在你面前出现的是一条全自动的流水线：巨大的搅拌机“吃进”各种碎石乱渣，从生产线的另一端“吐出”的则是一块块整齐划一的还带着温度的板材。这些板材就是建造什邡市福利中心所用的板材。 据华丽联合的董事长朱恒杰介绍，这条生产线“吃进”的垃圾主要成分是粉煤灰——火电厂烧煤后的废渣料。朱恒杰回忆说，上世纪90年代初期，在北京市石景山附近聚集了石景山电厂、京能电厂、高井电厂三个发电厂，每天都产生上千吨粉煤灰。“永定河被污染得面目全非，附近的居民都不敢在外面晒衣服，白衣服都给晒成灰色的，中科院专家都联名呼吁治理永定河。”当时正在研发发泡水泥的他灵机一动，能不能用粉煤灰来做发泡水泥呢？于是他研制出了一种粉煤灰比重达到50%的“粉煤灰泡沫混凝土”板材。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小的发明却支撑起了一个强大的节能屋体系。 华丽联合板材有很多微小的气泡，用空气这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取代了沙子、石头等传统填充物，节约了大量沙石原料，而且还获得了更好的保温效能。“空气的导热性远远低于常用的混凝土和砖，1厘米这种材料就相当于10厘米砖墙的保温性。”朱恒杰说。良好的保温性降低了房屋在使用过程中的能耗，节能效果达到80%以上。仅10厘米左右的厚度让华丽联合板材比普通砖墙增加了10%~15%的使用面积。对于一个建筑面积为100平米的住宅来讲，几乎多出了一个房间的面积。此外，较轻的重量和镶嵌式的建筑方法让华丽联合的节能屋有比砖墙结构房屋更强的抗震性，能抗9级地震。 华丽联合不是唯一一家从粉煤灰中嗅到商机的企业。人们后来不断发现粉煤灰在水泥、建材、软土基填埋等许多领域都有用武之地，以粉煤灰为原料的新型材料企业几乎遍地开花，粉煤灰也从无人问津的垃圾废料变成了抢手货。“以前打一个电话给石景山电厂说我们要粉煤灰，他们用车送到我们工厂来，一吨还贴我们5块钱；后来就不送了，让我们自己拉；再后来自己拉还不行，要收钱了。”朱恒杰说。由于举办奥运会，石景山电厂关闭，北京市的粉煤灰就不够用了，朱恒杰不得不从唐山采购粉煤灰，一吨也要花上180元。在粉煤灰之外，华丽联合也利用铜矿铁矿等矿山开采的废渣以及各种建筑垃圾。利用这些垃圾原料最大的好处就是“太多了，几百年都用不完”。 “做出一个新型板材很容易，但是形成一个建筑体系有很大难度。”朱恒杰站在公司的办公楼前平静地说。这幢掩映在花丛中的三层小洋楼，是2000年的时候由12个工人花费25天的时间建成的。工人先用轻钢结构搭起房屋框架，然后将板材锯开，拼装成房屋，“跟搭积木一样。”朱恒杰引以为傲的正是这种高度标准化的建筑体系。 建材和建筑的一体化是朱恒杰的目标，在他看来，中国建筑业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建材与建筑的相互脱离。“砖是一块一块的，靠水泥砂浆粘起来，那么水泥砂浆的比例就成了关键问题，但在工地上，你连一个磅秤都看不到，有些小包工头还偷工减料。”即使一些新型墙材的砌块强度很高，但现在的老百姓还在用传统的砌砖的砂浆，“这样砌出来的墙裂得一塌糊涂”。 因此，朱恒杰建立了一条贯穿从材料生产到建筑全过程的“能够生产房子的生产线” （ASA节能建筑体系）。 跟不少戒备森严、严禁拍照的工厂不同，刚走进车间，朱恒杰就豪迈地对记者大手一挥说：“随便拍，我不怕偷，人家偷得了这个偷不了那个，这是一个系统。”在华丽联合的同一生产线上既能生产内隔墙板，又能生产外墙保温板、屋面保温板、轻质楼板；钢构件也可以在工厂加工好；最后把这些标准结构件运到工地，就可以组装成各种样式的房子。建成后的房屋如遇搬迁，房屋的拥有者只需叫来公司安装人员，把原先组装时产生的结点打开，接缝切开，就可把房子搬走易地重建。 新材料的市场契机
尽管有着环保、节能、保温、抗震等多种优点，但和中国许多环保项目一样，华丽联合也难逃“墙内开花墙外香”的命运，其80%的产品都销往海外。东南亚海啸过后，泰国采购了5万栋住宅，斯里兰卡采购了1000栋；美国政府在“卡特里娜”飓风过后采购了2万栋住宅；此外，华丽联合的产品还出口到蒙古、俄罗斯、沙特阿拉伯等国家，经受住了俄罗斯零下60度的严寒和沙特50度的高温。 但在国内市场，华丽联合的产品却反应平平。每年参加各种展览都只接到一些零散的小订单，几乎无大型企业问津。究其原因，价格是一大因素。由于国内人力成本的低廉，再加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土地成本，混凝土砖墙每平米的造价只有400元，相比之下，粉煤灰混凝土板材每平方米1000元的成本就高出很多。而更为深层的原因则是中国延续数千年的“秦砖汉瓦”的传统，尽管红砖的弊病掰起指头能数出一长串：自重大、强度低、生产能耗高、毁田严重、施工机械化水平较低、耐久性和抗震性能较差等等。但老百姓一提到盖房子，第一反应就会想到砖。因此，直到今天，中国的红砖仍年产6000多亿块，居世界第一位，占据我国全部墙体材料总量的90%。 “这次地震把老百姓震醒了。”朱恒杰说。随着砖墙结构的房屋在地震中大面积坍塌，要在短时间内建起抗震的房屋，人们不得不求助于新型的墙体材料。朱恒杰第一次在国内尝到了供不应求的滋味。5月23日，他从北京市政府接到在第二天之前提供2000平方米板材的“政治任务”，而这时华丽联合的仓库里都是国外企业订好的板材，朱恒杰不得不推掉几个国外的订单，火速对所有的板材进行切割，说及当时的仓促情形，朱恒杰记忆犹新：“厂里锯不够，又去商店买了六七个锯；还没锯完，运货的车就来了，只好边锯边装车。” 随着节能减排列入到各级政府官员的考核指标，朱恒杰认识到，在国内推广自己的技术最好的方式就是依靠政府推动。而当下有两个浩大的工程提供了一个绝好的契机：一个是地震灾区的灾后重建，一个是新农村建设。面对灾区巨量的建筑垃圾，朱恒杰计划在青川县建一个年产60万平方米建筑面积的节能房屋工厂，将除钢筋、木材外的所有垃圾变废为宝，生产板材。对此，国家工业和信息化部表示将给予15%~20%的政府补助。在北京和山东等地的新农村建设中，也大量使用了华丽联合板材，北京市有100个村整体采用了华丽联合的板材。朱恒杰相信，借助灾后重建和新农村建设的示范效应，自己的技术会引起房地产企业的兴趣。 在拓展国内市场的同时，朱恒杰又遇到了产能不够的问题：“我们一年的产能只有20万平方米，但是经常一个国外的订单就是七八十万平方米。” 朱恒杰急于在下一步寻找合作伙伴，扩大产能，力图通过规模化降低生产成本。但当一些几十万元资产的小建材厂找上门的时候，他又严词拒绝，因为“信不过这种小厂子的管理水平”。他对其中的利害看得很清楚：“因为这是建房子，不是生产砌块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