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徒步走累睡觉 徒步走震中
作者:本刊记者李德林/文 5月15日晚六点,滔滔的岷江水,浑浊而又湍急。 “几天之前,我们这里是山清水秀,短短几分钟,什么都没有了。”汶川县映秀镇百花子难民营一位男子指着暮色中的一栋塌楼,“你看,上面写漩口的那个地方,就是我们这里很有名的漩口中学,还有小学、幼儿园,现在全没有了。” 坐在滨江路边,望着远处的点点星火,不远处的空地上是解放军工程兵跟军医、武警战士以及各地来的志愿者,他们在搭建帐篷。路边还有络绎不绝到达的部队,背着沉重的背包,向飘着五星红旗的救援营地方向进发。 暮色苍茫,映秀镇长长的滨江大道用塑料薄膜一字排开搭建了很多简易帐篷,人们在路边上生火做饭,身后就是一片废墟,中学里边残缺的牌子斜仰着,像是在为逝去的亡魂默哀。漩口中学到处是坍塌的教室,而一河之隔的映秀镇小学、幼儿园也变成了瓦砾。 映秀镇是汶川大地震的重灾区之一,从都江堰到汶川,映秀是必经之路。5月12日下午2点28分的大地震,崎岖的盘山公路在一阵阵地动山摇之后,山崩地裂,悬崖上的泥土与巨石将通往汶川的道路堵死,一时间,映秀、汶川县城跟外界失去联系,成为孤城,这一条路也被人称为“死亡之路”。 而正是通过这条路,解放军、武警官兵和各地救援队伍冒着生命危险向孤城挺进,联手营救汶川的父老乡亲,营救汶川大地震中的生命。 向相反的方向,去震中 汶川告急、四川告急、中国告急。汶川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失去了联系,汶川大地震中的上千万生命中断了音讯,我的亲人们,你们在哪里?网络堵塞了,电话中断了,步行,就是天翻地覆也要看到我的亲人们。 5月15日下午,首都机场,广播里不断传来航班延误的通知,远在千里之外的汶川正暴雨倾盆,困在震中的亲人们饱受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的痛苦煎熬,埋在废墟下面的生命还在期待救援。我们的心早已飞到汶川为逝去的亡魂默哀的同时,为幸存者祈祷。 5月15日凌晨两点,记者终于从北京飞抵成都。成都机场领取行李的地方,里三圈外三圈全都是领取赈灾物资的志愿者。 当机场大巴开进成都市区,大街上帐篷遍地,还有不少人裹着棉被坐在街道两旁的水泥地面上。“现在时不时还有余震,人都吓坏了,只有睡大街安全。”司机看着背着行李的我很好奇,“这么危险还要去酒店?酒店电梯都没有开,危险的很。”在宾馆大厅,冷冷清清。服务员很和蔼地说:“现在的余震还是很大,我们还是担心出现危险。”爬上13楼放了行李,在成都市转悠了几个小时,天色渐渐放亮,匆匆吃完早餐直奔都江堰。 清晨,飘洒的雨让这座千年古堰显得更加忧伤凄苦,不断穿梭的军车,挥动着铁锹铁镐的战士在一座座废墟上争分夺秒地救人。蓝色的救灾帐篷整齐地搭建路面,有志愿者不断劝告路上的行人注意安全,他们同战士们一起在废墟上穿行忙碌。 我们的目标是从都江堰奔赴震中汶川,当地人很是诧异:“路都不通,到处都是塌方垮山的,非常危险,部队都是14日才进去了很少的一部分,你还是别去了。” 打探清楚了去往汶川的路向,爬上了紫坪铺水库大坝,一路上堵满了军车,北京、江西、辽宁、山东、江苏、湖北、广东等地的救援物资车辆以及自愿者也被堵在紫坪铺水库大坝。很早到达这里的北京军医们开始在路边支起石块煮方便面,三三两两的军医用竹筒吹火,飞起来的烟尘扑满了疲惫的脸庞。 紫坪铺水库的大坝是岷江沿岸的第一大水库,贯穿汶川和都江堰,下游就是成都,其安危关系整个川西平原的万千生灵。在水利部专家的评估以及救援部队的抢修下,紫坪铺水库大坝依然肩负着泄洪发电的重任。 在裂痕遍布的大坝上,不断有从映秀、水磨方向逃出来的受灾群众。在大坝周围的树上、栏杆上挂满了纸条以及用石块写成的留言,逃出来的受灾群众给没有逃出来的留言以及无法进入灾区的人给即将逃出来的亲人的留言。 当地人很是诧异:“路都不通,到处都是塌方垮山的,非常危险。”两名中年妇女同一名大约50岁的男人抱着面包跟矿泉水朝着映秀方向走。“现在大家都在往外逃,你们怎么还往里面走?”我有点不解。“我大哥以及侄女他们都在映秀,至今没有一点消息,我们爹妈死的早,都是大哥将我们拉扯大的,我们要进去找他们。”男人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水,“大哥身体不好,我一定要找到他,无论他是困在里面还是怎么样,我都要见我大哥一面。” 后面有一个穿着西装,背着一箱子食品跟一箱矿泉水的年轻人,快步超越了我们。小伙子用绳子背着如此重的东西,还能那么快,我上前跟小伙子打招呼,小伙子叫陈峰,是上海银行系统的员工,12日在海南出差,当看到汶川大地震的消息,脑子里一下子就懵了,自己的两个哥哥都在映秀的农行跟建行,电话一直打不通,陈峰马不停蹄直飞成都,要回映秀寻找自己的两个哥哥。 陈峰反手从背后拽出一瓶水:“来,喝水,这一路估计没有小卖部了,路还很远的,多喝水才能有体力到达映秀的。”我谢谢了陈峰的好意。“我背这些水跟吃的,就是一路给逃出来的人喝,给他们吃。”陈峰突然哽咽了,大约又走了200米才断断续续地说,“你看都有老年人走出来,却没有看见我的两个大哥以及我的侄子们,我希望奇迹出现,希望我到了映秀能看到他们,就是刨烂双手我也要把他们刨出来。” 身后往映秀、汶川方向走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步伐都很快,一路上都在不断打探关于家人的消息,尤其是看到有邻居走出来,都会上前细细问一番,当听到“不知道”三个字的时候,他们脸色更加悲伤。 四川师范大学的学生闻涛背着20斤大米,“我爸妈都在映秀,我还有一个姐姐,从小就双腿无力不能行走,这一次地震我们的整个村子都塌了,不知道他们逃出来没有。” 在“绝命三角湾”(注:紫坪铺大坝两公里距离,岷江岸边一个三角湾,经常有人在此垂钓,汶川大地震的当天,一百多当地人以及专程到此钓鱼的人,被二十多米高的大浪卷入岷江,全部遇难)闻涛遇到了邻居大婶,大婶满脸的血迹。闻涛上前抓住大婶的手:“看到我爸妈没有?”大婶摇了摇头:“我差点死了,你们家的房子都垮了,你妈好像被直升机接走了,你爸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什么。”说完,大婶摇了摇头,拄着木棒朝都江堰方向走,走了几步又回头,“你别回去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专门买了大米回去,就是担心他们没有吃的。”闻涛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口里不断地喃喃自语,“完了,人都没有看到,我爸爸会不会出事了,怎么他们都没有看到呢?不,不会的,我爸爸一定还活着,可能还困在映秀。” “你别着急,邻居都知道你妈妈被直升机送走了,你父亲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陈峰也安慰闻涛。 不到10分钟,远远见两个中年人抬着滑竿朝都江堰的方向走,前面的中年掏出一块黑糊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嘀哒嘀哒的汗珠,跟我们一路同行的一个小伙子上前从中年人肩膀上接过滑竿:“你们是哪里的,来,我帮你抬一段。”中年人很伤心地说:“我们是映秀的,我媳妇把我卧病在床的老妈背出之后返回屋里去拿我妈的药,结果被砸断了腿,我们现在想华西医院。”小伙子边说边抬着伤员朝都江堰走。 “我看你的样子也是要去映秀找亲人吧,现在离都江堰很近了,到了都江堰就能坐上救灾的车了,你还是先回去吧。”中年人要接过滑竿,小伙子摇了摇头:“就我老妈一个人在家,一直联系不上,现在部队开进去了,如果我妈还在的话,一定会出来的。” 在友谊隧道入口处,到处都是帐篷,焦虑的老人,古铜色的面庞上几许灰尘,泪水冲刷出两条明显的痕迹,老人红肿的眼睛能看出已经哭过多次:“现在我的儿子跟儿媳妇都没有了,小孙子被当兵的刨出来,手没有了,我的小孙子跟那边那个小孩儿一样乖,没手了,没有爸妈了,就我这么一个老头子,我的孙子以后怎么生活,怎么生活呀?” 旁边一个妇女正在给一个孩子喂稀粥。“那个女的是我们邻居,她男人为了抢救孩子,最后也没有出来。” 穿过深邃而又幽暗的友谊隧道,通过手机显示屏微弱的光亮,能看到里面被砸坏的汽车,到处是从隧道顶上掉下来的石块,偶尔有摩托车穿越隧道。 挺进映秀,我们不惜一切代价 穿过友谊隧道,遇到一大批背着军用背包的第三军医大的军医,都是准备从都江堰徒步进入映秀。“先头部队进入汶川,他们实施救援,但是救出来的人需要及时治疗,我们不能等大路开通,我们就是爬也要爬到映秀,那里埋了很多学生,那些孩子跟我们的孩子差不多大,他们的很多人失去了亲人,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再有任何意外。” “爬也要爬到映秀” 提了提军医们的背包,在五十斤以上。“我们现在只能携带一些治疗腹泻、消炎等简单的药品,一些大型的医疗器械还要等待后援部队的支持。”根据第三军医大的前方部队负责人介绍,每个人的背包里除了三天的口粮跟饮水之外,其余全部都是药品,目前第三军医大的第一附属医院西南医院已经停止接受住院,一线医生百余人调往灾区前线,“我们是党跟国家的军队,平时我们的医院对社会开放,但是危机时刻我们必须全力投入到我们的前线,为老百姓解决问题。” 伤病是灾区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第二军医大附属医院、第三军医大附属医院、解放军总医院、武警医院、全国各地的地方医院等医疗机构的车辆从成都市一直延续到紫坪铺大坝。原本装载在大卡车中的药品以及医疗器械,从都江堰开始只能通过背包背入映秀。 “现在的军医,尤其是军医大学附属医院的军医,少有三十公里以上山地负重行军,现在都江堰通往映秀的路可以说都没有通,山体还有滑坡的危险,已经断路的地方根本没有路。”第三军医大附属医院一名负责的上校军官很是坚决地说,“现在老百姓困在震中,时间就是生命,我们是军人,没有路,就是爬也要爬到映秀去。” 一路上“铁军”的部队络绎不绝,“铁军”隶属济南军区,这支部队在革命年代就一直当先锋打头阵,被老一辈革命家称为“党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的钢铁部队”。不断有传令兵在来回奔走,传递信息,“铁军”先头部队开进映秀之后,迅速进入映秀通往汶川的“死亡之路”上。 “有困难的地方我们就应该第一个冲上去,现在上万的父老乡亲们困在震中,不要说下雨,就是山再崩,就是下刀子,我们也要开路救援。”一名军官在过一滑坡之前给战士们动员鼓劲说,“成都军区的工兵在没有打通道路之前,我们必须赶在前面参与救援,驻守危险隘口,确保外出灾民的人生安全。” “随便吃,吃饱算数” 在水磨与映秀交界的三角区,道路被严重震裂,路旁有一家商店,货架空空,本想买几瓶水,一问连储备的水都没有,旁边饭店残破的玻璃上写着红烧猪蹄等菜名,而空地上几个路过的人在围着石头支起来的灶在煮面。胖乎乎的老板娘握着筷子,很热情地问:“是吃饭吗?这里只有挂面了,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多少钱?”“两块钱随便吃,吃饱算数。”老板娘很真诚地说,“我们家的面也不多了,这些卖完了也就要往外走了,收两块钱也就是成本钱。” 噼里啪啦的焰火蹿到空中,不时还有烟尘落下来,掉进铁锅里,老板娘不断用筷子在锅里滑动,担心面条凝成一团。“所有的佐料都在桌子上,你们自己调吧。”老板娘将筷子在开水中煮了煮,“现在是非常时期,佐料都不齐全。”在桌子上,除了酱油辣椒外,再也没有别的佐料。“有盐吗?”我问了问老板娘。旁边的一个大娘很好奇地看着我说:“小伙子赶紧吃吧,这里没有盐了,再往里面走就没吃的了。” 走了一上午的路,饥肠辘辘,酱油和辣椒的面条还真有一番风味,入口觉得是那样的香,三下五去二将一大碗面条给吃了个精光,老板娘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微笑着问:“看样子你是饿坏了,你往映秀方向走,再吃一点,一定要吃饱,马上还要翻山,来,我再给你煮一点吧。”一碗面下肚,顿时整个人来了精神,谢了老板娘的好意,继续向汶川进发。 刚刚过了水磨与映秀分道的大桥,就开始爬山,在山脚有一个乡村的汽车站,通往映秀、卧龙等方向,在这次地震中,整个汽车站变成了废墟,汽车站的围墙都在通往山上隧道的路上,踩着瓦砾,爬上一个陡坡。 在一栋水泥房子前,两位老太太在闲聊。“大家都在朝都江堰方向往外走,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在老太太的面前放下背包好好地喘一口气。老太太很无奈地说:“出去的人都有亲戚朋友,我们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外面没有人可以投靠,只能在这里,其实外面也很危险。”老太太说着就指着背后的山坡,“就那上面,12号下午,我们这里一家三个人在地里收割油菜,突然山垮了,三个人一个都没有跑脱。” 沿着老太太指的方向继续向上爬,在一片油菜地,很多收割的油菜铺在地里,整个地块四分之三的面积都被崩垮的巨石所掩埋,而老太太所说的一家三口就长眠在这片土地上,地里的油菜由于在雨水的冲泡下以及太阳光曝晒的交替作用下,油菜籽已经开始发芽。而旁边的几块地的油菜跟小麦早已成熟,却没有任何人收割,这块地已经被当地人当做“夺命之地”。 “有医生吗?” 翻过大山,来到百花湾,山脚是百花湾紧邻岷江的第一个村落,整个村子都成为废墟,到处都是瓦砾,逃生的居民都在马路边搭帐篷睡觉。突然一个年轻的妇女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孩边跑边哭:“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后面跟着一个老汉,也在不断喊:“有医生吗?”跟我一路的还有成都市台双医院的刘医生,但是刘医生在都江堰的时候已经将大批的药品捐献给了赈灾捐献点,随身携带的只有听诊器。 刘医生叫住了妇女:“你等等,孩子到底怎么啦?”妇女身后的老汉急切地说:“我孙子才六个月,今天到现在都拉了六次肚子,从中午到现在一直睡觉,你们救救我的孙子。”刘医生摸了摸小孩子的额头,又摸了摸小孩子的肚皮,问妇女:“孩子有点脱水,你赶紧找点拉肚子的药跟蜂蜜,让孩子喝下去。”“现在家都没有了,还蜂蜜?”旁边一个妇女撇了撇嘴,“村里的卫生所也砸的稀烂,哪里有药,你是医生,你拿点药。” 地震一开始,村卫生所就倒塌,医生也不知去向,抱孩子的妇女跑遍了整个村都没有找到一点药。我们将身上所有的拉肚子、治感冒的药全拿出来,刘医生却告知我们的药小孩子不能吃,只能吃小孩子拉肚子的药品。旁边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接过我们的药:“我们这个村子也是重灾村,现在大部队赶往映秀汶川,我们不能耽误他们,你们这药留在这里太及时了。” 刘医生仔细用听诊器给小孩子检查了身体,发现并无大碍,就是晒太阳过度,加上饮食不规律,小孩子的抵抗力下降,引发了脱水拉肚子的现象,刘医生最后告诉妇女,只要找到白糖也行一定要给孩子补充水分跟糖分。在村民的相互帮助下,终于找到白糖,给小孩子喝下去。 正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大约七十岁的老太太一把拉着我:“你们别走呀,我早上刚刚被人给刨出来,我现在都有些屙血,你们给我一点药呀。”刘医生看了看老太太的病情,心情很沉重,老太太被压在废墟下面,可能内脏有一定的损伤,需要尽快进行全面检查之后才好对症下药。但是我们身上已经没有一点点药,更别说医疗检查设备。而我们看到的军医,他们的先头部队也只能带一些药品,医疗检查设备还要等待工兵开通公路后紧急运输。老太太紧紧地抓住刘医生的手:“医生,你还没有给我药呀,我这个老太太就只有一个人了,你们再不管我,我就没法活了。”在我们很无奈的时候,第三军医大的军医赶到,给老人以及小孩进行了全面的诊断,并开了药品。 “不会无家可归” 走过百花湾,高速路被震断,悬崖的巨石滚落到岷江之中,高速路下面的山路都被阻断,工程兵在乱石中开路,不少纷纷逃离映秀的灾民从悬崖上攀着乱石经过,不断的余震让一路上的高山不断爆发出爆破声,山上的石块坠落形成雾状,通往映秀的路依然险情不断,危机四伏。 山高路险、风景秀丽的映秀镇地处汶川县城南部,与卧龙自然保护区相邻,是阿坝的门户,是前往九寨沟、卧龙、四姑娘山旅游的必经之路。而映秀镇是汶川县的重点城镇,该镇有万余人口,汉族与藏族、羌族、回族等少数民族交错居住,境内水利资源丰富,有“水电之乡”的美称,此外还有中央、省、州、县属企事业单位18个。
转瞬之间,学校、工厂、小区倾塌,学校没有了,工厂没有了,小区没有了,“房子都成了瓦砾,家里的一切一切都没有了。”一名妇女伸出自己的脚:“穿的衣服都没有了,你看,我脚上的袜子是在路边上捡的婴儿袜子,家里的家具存款就更别想啦。” 生存,是为了建设更好的家园。在救援部队开往映秀的路上,映秀人扶老携幼,满面风尘地朝都江堰方向走,穿越险要关口,跋涉巨石滑坡路段。一个穿着红色背心的男子背着八十多岁的老母亲爬上了悬崖,老母亲抱着儿子的头很镇静地坐在儿子的背后,在这个红背心男人身后才发现,他将一些生活用品装在蛇皮袋子里,将蛇皮袋子捆在自己的腰间,让老母亲坐在蛇皮袋子上面,时不时男子还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 路上行军的战士们看到这一对母子,都纷纷让路,并且帮着红背心男子将老母亲扶着,安稳地走到平坦的地方。在一路上,不少儿子背着父亲,哥哥背着弟弟,或者弟弟背着哥哥,丈夫背着妻子,妻子背着儿女。 有一个老爷子,老婆、儿子、儿媳妇以及孙子全部遇难,掩埋了自己的亲人,自己背着一个黑糊糊的小包,朝着都江堰的方向走。“一家人都没有了,就剩下我一个,到了都江堰,我相信有政府,我这个孤老头子就不会无家可归。”老爷子擦了擦眼泪,“啥也别说了,啥也别说了,天灾无情。”在成都,有帐篷为逃出来的父老乡亲落脚,还有不少人家通过电台广播,表示将自家的房子腾出来,只要灾民愿意都可以暂时栖身。 “汶川人、映秀人都是四川人,都是中国人,我们都是亲人,亲人有难,我们心痛,我们要让亲人回家。”电台里不断播放着援助者的声音,让人心碎的同时感动得泪流满面,映秀人不会孤单。 人性的辉煌,军民全是映秀人 到了映秀已经是下午6点,暮色苍茫,留在映秀的灾民开始生火做饭。行走了一百多里的山路,我已经浑身乏力,脚底钻心地痛,坐在滨江路的水泥路边,脱掉鞋子,再次将脚慢慢地放在地上,一种针刺一般的痛沿着两腿的神经迅速上蹿至大脑皮层,赶紧将脚后跟跷着放在鞋上。 望着络绎不绝的路过的军人,一阵烟火味飘进了鼻孔。饥饿感让人对食物有了致命的诱惑,从背包里掏出面包,咕噜咕噜将一瓶矿泉水饮尽。 跟着陆续进驻的军人,走到了漩口中学旁边,马路两旁全是帐篷,受灾群众的帐篷跟战士们的帐篷挨在一起。有不少人在生火做饭。4个年轻小伙子在围着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子做饭,蜡烛的光亮里能看清楚,里面有大大小小的土豆块,还有一点白菜,白水翻滚。“土豆是我们冒着危险从山地里去刨的,我们都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明天一大早我们要进入汶川县城寻找我们的亲人,不吃东西我们就要死在死亡之路上面。在映秀通往汶川的途中山崩地裂,其中有一段路两面山夹着的路被完全堵死了。” 拿着铁勺在锅里不断搅动的小伙子曾经当过兵,“兄弟,天黑了,你也走了一天的路,今晚跟我们一起吃点,实在没有别的,吃完饭我们这里还有一床棕垫子,大家就凑合凑合。” 说心里话在映秀,这时候的土豆炖白菜跟鲍鱼海参一样是美味佳肴,看着稀溜溜的一点土豆跟白菜,我的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响起来,他们也是从都江堰一步步走到映秀的,明天还要去汶川县城寻找亲人,没有充足的体力是不可能的,几个大男人就吃这么一点没有一点油腥的土豆炖白菜,根本补充不了什么体力,如果我再吃他们的饭,他们就更不够吃了。 谢过了小伙子的美意,我背着背包继续在映秀的夜色中行走。 武警战士们住在大帐篷,有人在烧开水。“老百姓吃的很困难,我们现在的方便面已经是极品美味了。”四川武警总队的一名战士很满足地告诉记者,“刨了一天的废墟,肚子已经饿得不行,被战友换下来休息,借着休息的空当煮点方便面充饥。” “这是我当兵以来第一次遇到地震,抱着废墟中挖出的残缺的尸体,就跟抱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小战士眼睛湿润了,“我们希望刨出来的全部都是活人,刨出来的都是希望,但是抱着一具具的尸体,看着号啕大哭的老百姓,我们的心里一样难受,难受呀。” 行军炊具里的方便面飘出阵阵的香味,小战士端起方便面:“这么晚,看样子你是走了一天的路吧,来,一起吃点。”我摇了摇头,小战士开始大口大口地吃,我在一旁跟小战士拉家常。 原来小战士的家在北川县,哥哥的孩子在上课的时候,教室垮塌,7岁的小侄儿未能幸免,大哥跟嫂子也失去了联系,在进入映秀的路上听人说起北川县的情况,自己的脑子当时就轰隆一声,至今都无法确认自己哥哥的生死,心里一直很担心,每次看着掏出来的映秀孩子,脑子里都不断闪现出自己小侄子的样子。 小战士喝掉最后一口汤:“军人的职责就是坚守岗位,服从命令,现在已经有部队进入北川县,我们都是子弟兵,我的哥哥就是他们的哥哥,我相信他们会找到我哥哥的。” 大爱无期,无论生离死别 蓬松的头发,满面灰尘,一直坐在草垫子上的一位中年妇女望着苍茫的夜色发呆,口里喃喃自语,不断地呼唤自己儿子的名字。当我蹲下跟其拉家常,妇女已经泪流满面。“三天,儿子没有任何音讯。”这名一直不肯说出名字的妇女,三天一直守候在映秀小学的废墟,救出了一名小女孩,却没有找到自己的儿子。 “通往映秀的道路没有打通、部队没有进来之前,幸存的家长没有找到孩子的,都在废墟上刨,我们三个人听到一个小女孩儿在喊妈妈,三个人不断用手刨砖块,一大块一大块的水泥板压着小女孩儿,我们的手上都起了水泡。”妇女伸出双手,第二天开始下雨,人们担心小女孩睡着了,找来了塑料薄膜,围着女孩儿的废墟,不断地跟女孩儿喊话。 雨越下越大,三个人分工,去瓦砾中找来了塑封的火腿肠以及矿泉水,通过黑暗的缝隙将食物与水送进去,小女孩一直很坚强。人们都担心女孩儿不能继续坚持,不断给女孩儿讲童话故事,讲《胡桃夹子》,一天一夜了,废墟里突然传出来小女孩儿的声音:“我困了,我想睡觉。”“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爸爸妈妈都在陪着你,千万别睡觉。”妇女说,解放军来了,用切割机等工具掀开了压在女孩儿身上的水泥钢筋,女孩儿得救了。 无论是幸存者的等待,还是逝者的远去,人们都在默默地祈祷祝福与哀悼,谁是谁的孩子不重要,现在所有的汶川人、映秀人都是我们的亲人,小女孩儿听了胡桃夹子的故事坚强地活下来,爱就在身边。“明天,也许我的孩子就回来了。”望了望河对面的废墟,妇女抹了抹眼泪,“我们还会守候,还会跟解放军一起去刨,无论是谁的孩子,都是我们映秀人,都是我们的孩子。” 大约晚上12点,再次找到那个参过军的小伙子,这才知道他叫张雷,张雷他们已经躺在地铺上,大家没有一句话,见我进入帐篷,张雷坐起来。“你看我们这个地方很小,我专门铺了一张棕垫子,大家凑合一晚上吧,抗震时期,出门都不容易。” 整个晚上,张雷的话都很少,提起亲人总是泪眼婆娑。后来从张雷的同伴中得知,张雷这几天去成都买一些结婚用的东西,准备就在这几天结婚,但是身在映秀的未婚妻却在这一次地震中不幸遇难了。今天张雷一赶到映秀,就直奔未婚妻的家里,看到的只有粉碎性的瓦砾,还有未婚妻一家人的尸体,张雷用床单跟棉被紧紧地将未婚妻一家人的尸体裹着摆放在一片开阔地,朝着未婚妻一家磕三个头后,已经是泪流满面,心如刀绞,再也不忍回头。 晚上两点刚过,整个映秀一片寂静,这时突然有人开始尖叫,有人裹着被单冲出帐篷,映秀的宁静瞬间变得纷纷扰扰。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人们又纷纷钻进帐篷,有志愿者提着水壶在不断走动,给受到惊吓的人们送去一杯热水。 整个夜晚余震不断,在惊吓中进入梦乡,又一次次从梦中惊醒。 有了他们,映秀的未来一定更秀美 睁开眼睛,已是黎明,我钻出帐篷,看到漩口中学的校长开始带着老师们转移幸存的学生,孩子们整齐地排着队,跟在老师的后面。学生们的步子都很轻,生怕惊醒了路边上裹着棉衣入睡的战士们,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拯救自己的朋友同伴,还有很多学生埋在里面,需要这些子弟兵们去拯救。 转移的学生都是漩口中学幸存的学生。学生们不愿意转移,还有同学跟老师在废墟下面,不知道生死。其中一名微机课老师,在地震的那一刻,迅速从摇晃的讲台跑到教室门口,秩序井然快速疏散了一个班的学生,当最后一个学生离开转身的那一瞬间,教室的楼板垮塌了,微机课老师的脑袋粉碎了。一名男生转身要去拉老师的手,老师被彻底地压在水泥块下。 “孩子们,你们是映秀的未来,你们先转移到都江堰那边去,老师会带着他们跟你们会合。”一名女老师望着站在漩口中学门口久久不愿离去的学生们安慰道,还有一部分同学生死不明,幸存者中不少同学就是率先逃出来的同学从废墟中刨出来的,他们已经刨了两天了,救援部队进来了,他们要等待埋在废墟的同学的归来。 老师们悄然流下了眼泪,讲话的女老师自己的女儿就埋在废墟,她看了看旁边的丈夫,拉着一名学生的手:“孩子,你们转移吧,老师希望你们能安全地离开这里,很好地活下去,我们都是映秀人,这里是我们的家,有一天你们一定再回来,大家一定能再在一起。” 同学们开始沿着滨江路向都江堰方向转移。晨曦中轻盈的脚步,凄凉的身影,他们不断地回头看望倾斜的校门,倾塌的校舍,昔日的欢乐成了永恒的回忆,师生情谊成了痛心的期待,奇迹会不断出现。 同学们尽量让自己的脚步轻一点,再轻一点。睡在马路上的战士们还是非常敏感,迅速站起来,脱去棉衣,开始进入新一天紧张而又忙碌的抢救任务。 映秀又开始活跃着忙碌的战士,我决定去看看全面垮塌的小学跟幼儿园,一片空地上,摆放着从瓦砾中刨出来的尸体,旁边就搭着帐篷,受灾群众在生火做饭,“我们的家人就躺在这里,我们要等家人安葬之后才离开,不能将他们孤单单地留在映秀。” 一个煮粥的妇女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流泪,我看着她,她突然转身,指着两具尸体,一大一小,“我家那口子跟我的孩子都在这里,我走了谁给他们烧香,我要送他们最后一程,现在部队来了,不会挨饿了,我要守着我的男人跟我的孩子,守下去,我们的距离就不会遥远。” 在映秀镇上,三三两两摆放着不少遇难者的尸体,到处都是忙碌的战士,在争分夺秒地继续抢救,希望奇迹出现。而日夜兼程的部队也在晨曦中开进了映秀,解放军战士、武警官兵、预备役、军医、退役战士、民兵、志愿者大批的人马进入了映秀,红旗飘扬的指挥中心周围,抢救中心医疗站、物质供应处等救援团队林立。 从映秀开往汶川的铁军后援部队也陆续穿越滨江路,赶赴死亡之路。 再次经过那一对失去孩子夫妇的帐篷前,发现夫妻俩紧紧地抱在一起,妻子不断地抽泣,丈夫在不断地安慰妻子,旁边的铁锅里,昨晚的米粥看样子动都没有动一点,夫妻俩念子情深,满肚子的痛苦,只有让米粥静静地在锅里聆听滔滔的岷江水。 希望滔滔的岷江水可以慢慢卷走映秀幸存者的痛苦。 就要告别映秀,前往其他灾区采访,我由衷地为映秀人的坚强骄傲,为不顾生死的救援部队、白医天使、跨越亲情友情的中国人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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