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汶川县映秀镇邮局局长/口述 本刊记者李德林/整理
“到现在,我的儿子已经压在废墟下面三天了,八岁的小孩,生还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漩口还有很多幸存的学生,这些学生都跟家人失去了联系,明天我们要带着这些孩子们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12日下午两点多,我突然感觉到头晕,当我意识到发生了地震时,赶紧叫职工放下手里的工作往外跑。一到外面,远远地望见漩口中学的楼在倾斜下塌,我的心当时就一紧。八岁的儿子正在漩口小学上一年级,他跑出来了吗? 安排好职工,我赶紧去找丈夫和儿子,到了学校,我的腿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人跟空心萝卜一样乏力,漩口小学一片粉碎的瓦砾。 突然被人一把抱住了,是我丈夫,他不断地安慰我,说儿子意志坚强,在废墟下面一定还活着。 我开始发疯似地刨瓦砾,丈夫一把拉开我的手:“现在还在摇晃,看样子是余震。”这时,一位镇政府的干部冲了进去,不断用扩音器喊话,希望家长们冷静,说这是一次大地震,需要专业的救援队来进行救援,一旦我们自己刨挖不当,很容易伤坏废墟中的幸存者。 政府的人一走,仍有很多家长在废墟前声嘶力竭地喊着孩子的名字,但里面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到。 那天夜里开始下雨,虽然政府严令家长不得私自刨废墟,担心余震有更大的伤亡。那一夜我还是跟丈夫几次跑到学校的废墟去刨瓦砾,心里想着孩子,一路上数次摔倒了都感觉不到疼痛。 “局长,出事了。”这时成都邮局押送机要文件的小伙子找到了我,话还没说完就倒下了。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衣服裤子被撕成了条状,半晌才说,从成都押送机要文件去黑水县的途中,刚刚穿过映秀就遇到了地震,车辆最后翻入了岷江,他用力蹬开车门,在巨浪中抱着一块大石头才得以逃生。 漫长的一夜就这样在焦急的期盼中熬过去了,儿子还是没有任何音讯。看着丈夫满是血泡的手,我的眼泪又哗啦啦地流下来。 腰开始疼痛起来,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响,这时意识到,我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饭了。咬牙下了瓦砾堆,在大街上寻找可以吃的东西,但满大街除了垃圾,就是砖瓦石块,几乎找不到任何能吃的东西。 雨越下越大,我的心越来越焦急,两天了,听说成都通往映秀的路都断了,地震过后就是暴雨,引发山洪泥石流,救援部队也无法很快到达映秀,孩子们被埋在废墟下,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我的心里就像被一把钝刀一块一块地剜,时间越长,孩子生还的希望就越渺茫。 13号下午,武警战士赶到映秀,我的心又燃起了希望,经过一个夜晚的紧急救援,看着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我的心也随着远去了。 见到你的这个时候,我的儿子已经压在废墟下面三天了,八岁的小孩子生还的希望非常渺茫了。漩口中学还有很多幸存的学生,这些学生都跟家人失去了联系,明天我们要把这些孩子送出去,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5月16日中午,在映秀冲锋舟救援渡口,记者再次见到了这位女局长,她走在孩子们的身后,不断地提醒他们注意安全,我走到跟前打招呼,她勉强地笑了笑:我的儿子没有了,现在却有了这么多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