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爽助理表弟郑鑫 郑鑫和她的新同学



    我们很贪玩,比外面的孩子还要贪玩;我们上课的时候非常认真,以前不认真的,现在都认真了。经历地震,我们更坚强了、我们变得更有同情心了。我们都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每个孩子写的东西都像大人写的。

    撰稿·贺莉丹(特派记者)

  “我们这里的每个学生都非常担心自己的同学、亲人。我从来没问过我们班的孩子关于爸爸、妈妈的事情。因为北川的好多小孩都没有爸爸、妈妈了,一问,他们就要哭,所以我不敢去问”,11岁的郑鑫很懂事,她原本是北川县擂鼓小学五年级(2)班的学生,汶川地震发生后,在2008年5月20日,郑鑫被编在绵阳灾区九洲体育馆帐篷学校五年级(3)班。

  绵阳市教育局向《新民周刊》记者提供的数据显示,截至2008年5月21日,绵阳市5598名灾区学生已全部在城区得到妥善安置并顺利复课,其中,绵阳城区共建帐篷学校6所,安置灾区学生2858人,而九洲帐篷学校接收了灾区学生1900人。

  洁白的大帐篷、天蓝色小帐篷是孩子们的教室,国旗在微风中飘扬,九洲帐篷学校是一个临时的大家庭,这里的孩子都是汶川地震中的幸存者,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幸运的传奇。

  “不是最惨的才是感人的,留下来的就是最感人的”,一位志愿者这样说。

  郑鑫所在的九洲帐篷学校五年级(3)班,同学们来自北川县麻柳小学、南华小学、曲山小学、曲山镇任家坪小学等,共21人,女生9个、男生12个。郑鑫对身边的小朋友总是小心翼翼,地震留下的伤害仍在,她不止一次看见过小朋友们哭鼻子。她担心的另一个问题是,男生比女生多出3个,“我们班的男生很调皮,女生很听话,所以他们可能会欺负我们”。

  这种担忧很快就被冲淡。短短几天,郑鑫就结识了新朋友——12岁的袁杨跟王禹。

  新五年级(3)班

  下午4点半放学后,郑鑫常常到小帐篷教室附近转悠,这比老呆在住的帐篷里好玩多了。郑鑫性格开朗,嗓门响亮,走起路来,两只羊角辫随着雀跃的步伐一蹦一跳,她一身白裙子是一位好心的阿姨送的,脚上的宝蓝色凉鞋从擂鼓镇一路穿到绵阳,补了又补。

  袁杨和王禹原来是北川县曲山小学五年级(4)班的同学。单眼皮的袁杨,很瘦,喜欢笑。王禹虎头虎脑的,红领巾的领结总是习惯性地甩在脖子后面,如果不仔细看,不会发现王禹头顶那块新结痂的伤口,那是地震留下的印记。

  郑鑫、袁杨和王禹临时的家就安在九洲体育馆近搭建的大帐篷里。“大人出去玩,就嘱托我帮他们看帐篷”,帐篷学校没开课前,王禹常觉得“无聊”。

  王禹的母亲梁怀芝身上的钱,只够在绵阳给儿子买一件T恤、两条裤子和一双夹脚塑料拖鞋,王禹到哪儿都穿着这双夹脚拖鞋,上体育课也不例外。他穿着它,跑得飞快。他很想有一双球鞋。

  五年级(3)班中,像王禹这样穿着拖鞋上体育课的孩子还有很多。给这些小朋友“变出鞋子”,是郑鑫的一个美好愿望。

  5月19日,绵阳九洲体育馆的帐篷学校开课了,许多孩子都是主动要求到九洲帐篷学校念书。

  5月22日,郑鑫领到了一个深灰色的牛仔布书包,郑中华早晨也喝到了牛奶。但郑鑫领到的数学课本错发成了四年级下学期的了。

  郑鑫上课的小帐篷,注明的是四年级(1)班的教室,但实际上是四年级(1)班跟五年级(3)班共同使用一个小帐篷教室。

  5月23日中午12:30,四年级(1)班学生任小松背着书包进了小帐篷教室,11岁的任小松穿着一件长长的T恤,一屁股坐在靠门边的第三排。四年级(1)班上午上了两节英语课,老师说下午要上数学课,任小松“怕迟到”。这个原来是北川县任家坪希望小学四年级(2)班的小男孩坚持留在九洲帐篷学校念书,同样留下来的还有他的两个姐姐,他们的父母都已回北川县。

  任小松刚坐下,王禹就跑过来宣称,“这是我的座位!”

  “这是我的!”任小松气鼓鼓的,十分倔强。

  “他把我的位置霸占了!”王禹气呼呼地跑回第一排,跟郑鑫告状。帐篷教室有限,这样串班的事情常常发生,孩子们都见怪不怪了。

  当天下午1:30,孩子们就开始在外面排队集合,下午的课是在大帐篷教室上课。

  陆续有新的孩子加入九洲帐篷学校。王禹跟以前曲山小学的同班同学李川打了个招呼,李川刚来,还没分班,上午跟着一些孩子上了体育课,“这娃的学习相当不行,篮球打得相当好”,王禹评价。

  等到郑鑫、王禹和袁杨转了一圈,再跑到大帐篷教室时,总共14排位子都坐满了,他们3个只好跟其他小朋友挤在了一起。北京来的一位叔叔朗诵了一个成都六年级孩子写的文章《活着》,“活着,本身就是恩赐”。

  这几天,总有一些从外地专程赶过来的大人要给孩子们上课或讲话、唱歌,他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让孩子们笑起来。这天下午,中国人民大学的一位女老师给孩子们讲了京剧中的生旦净末。后来,几百个孩子合唱《让我们荡起双桨》。“这个课还是有意思的,我们上课的时候总会有很多人围在外面,总会有许多记者在里面穿来穿去,咔咔照相”,郑鑫总结。

  郑鑫喜欢在本子上写点字,这让一些小男生很好奇,“男生就喜欢翻别人的隐私,我今天在我的书上写东西,他们就来翻,我警告过他们,五次了,他们还是不听!还有那娃也是”。郑鑫称呼同学陈识宇为“那娃”,她总是记不得他的名字,妈妈高朝元对女儿这样老气横秋地称呼同学很不满意。

  五年级(3)班班主任贾春蓉来自绵阳外国语学校。负责九洲帐篷学校小学部工作的绵阳外国语学校校长唐江林告诉《新民周刊》记者,目前九洲帐篷学校小学部共有675名孩子,每个年级3个班,绵阳外国语学校目前有64位老师在九洲帐篷学校授课。

  郑鑫喜欢上贾春蓉的课,有时,贾老师会叫郑鑫站起来背诗,诗很长,郑鑫背得结结巴巴,背完了,贾老师总会鼓励她,“贾老师很温柔,对每个学生都非常关心”。

  对于王禹而言,一天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看书,“以前给王禹买过几百元的书,现在都埋在土下了”,王禹的母亲梁怀芝说。王禹常坐在九洲体育馆路灯下看书,凌晨才钻进帐篷,通常清晨6点多,他就醒了。他和袁杨都要看文言文版的《三国演义》和《西游记》,“白话文看起来没有韵味”,袁杨强调。

  孩子们,把地震讲出来

  有一次上课,老师让帐篷学校五年级(3)班的孩子把地震中发生的故事讲出来。“老师想让我们从地震中的阴影走出来”,郑鑫解释。每个孩子的经历都不同,孩子们有时会讨论:地震时是应该往外跑,还是应该趴在桌子底下?

  王禹的母亲梁怀芝在北川大酒店当服务员,地震发生后,梁怀芝找到了儿子,却找不到在北川县一家广告公司工作的丈夫王志龙。“爸爸一定没事”,王禹一直这样安慰妈妈。后来他们得知,王志龙当天骑摩托车去了香泉镇,死里逃生。5月13日,王志龙在九洲体育馆一见到儿子,就哭了。

  不幸的是,王禹的侄子涂栋文,表姐任静、表姐夫赵斌及他们在曲山小学一年级(1)班读书的儿子赵茂林均遇难。梁怀芝常常止不住眼泪。“万一表姐他们去接侄子,跑出来了呢?”王禹这样劝妈妈。其实他知道,表姐一家三口住在北川县城广播局宿舍楼,房子早就塌了。这样说,只想让妈妈不那么难过。

  “我们很贪玩,比外面的孩子还要贪玩;我们上课的时候非常认真,以前不认真的,现在都认真了。经历地震,我们更坚强了、我们变得更有同情心了。我们都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每个孩子写的东西都像大人写的。有些孩子写的东西特别感人,他们对地震的感悟特别深”,郑鑫说。

  “爸爸,你在哪里?”

  5月12日地震发生以后,袁杨的父亲,在北川县交通局工作的袁勇失踪了,交通局被震成一片平地。袁杨找到妈妈杨华,问的第一句是,“爸爸在哪里?”

  灾难没有停止,同时罹难的还有袁杨的两个妹妹,大妹胡萌萌,5岁,在曲山幼儿园念书;小妹袁蕊佳,2岁。曲山幼儿园就在大山底下,汶川地震发生时,两座山“包饺子”,山体滑坡,将山脚下的曲山幼儿园彻底推垮,当时,袁杨的舅妈抱着袁蕊佳去幼儿园附近看人打麻将,他们三个,都没能出来。

  抱着一线希望,5月14日,袁杨母子到绵阳市的医院一家一家地找了个遍,都没有能找到父亲袁勇。5月20日,母子俩只能又折回九洲体育馆。

  袁杨总觉得不安,他总是问妈妈杨华,“爸爸到底在哪里?”而妈妈总是静默。

  5月23日中午11:50,袁杨蹦蹦跳跳地回到他住的27号帐篷取书包,他总是很早就到帐篷学校去。阳光很刺眼,27号帐篷的篷布高高卷着,篷友们将排队打来的饭菜凑到一起吃中饭。母亲杨华盘腿坐在靠门边的位置,在接电话,泪流了满脸,顾不上擦,双眼红肿,手中一支烟,尚留半截。

  袁杨的笑容一下僵住了。他跑过去问妈妈旁边的罗阿姨,我妈妈为什么哭?罗阿姨回答,有人给你妈妈打电话说,你爸爸去世了。

  袁杨没有吭声,一把抓起书包,掉头就往外走。王禹在旁边叽叽喳喳,闹腾得很,郑鑫很紧张地朝王禹使眼色,王禹显然不理会。袁杨一言不发。

  靠近帐篷学校的操场旁边,那里有几棵小树。袁杨停住了,一只手抱着树,呆呆地靠着,眼圈渐渐泛红,他没有掉泪。站了20分钟,袁杨直接往小帐篷教室走去,他在教室靠窗的第二排位置上坐定,趴在桌子上,头埋在手臂里。小帐篷教室的窗,是纱质的,阳光或雨水,都能飘进来。

  王禹推袁杨,袁杨没有反应。王禹又绕到帐篷教室的纱窗口,对着袁杨做鬼脸,袁杨一动不动。“这娃没哭呢,只掉了一颗眼泪”,王禹还是嬉皮笑脸。

  郑鑫坐在第一排,她很生气,匆匆在本子上划了一行字——“你再说,我修理你!”她拿着这张纸在王禹眼前挥舞,这招很管用,王禹果然安静了许多。

  郑鑫埋头,在一张纸上写下——

  “袁杨:你平时一直是个笑娃娃。失去爸爸没有什么的,你还有妈妈,还有我们呀!看看海伦吧!袁杨,要乐观,要坚强。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这次的经历是对你的磨砺,要从中坚强起来,袁杨!‘我坚强,因为我是中国人!’”

  郑鑫飞快地将这张纸对折好,塞到袁杨的抽屉底下。半小时过去了,袁杨仍然没有抬起头。

  郑鑫又在纸上画了一个笑脸,写上“微笑”二字。她跑到小帐篷教室的纱窗前,拿着自己的作品对袁杨不停地摇,“袁杨,你看看嘛!”

  袁杨终于抬起头来,他神情恍惚地看着窗外,窗外有孩子在做游戏。他在他自己的世界,他不搭理任何人。

  中午,开始有志愿者开始给孩子们发青桃,郑鑫领了3个,给王禹两个,让他留一个给袁杨。分桃子时,郑鑫才发现,袁杨不见了!郑鑫出去找了一圈,没有结果。过会儿,袁杨没精打采地出现了。

  “袁杨回来了!”郑鑫欢呼,从王禹手中的两个桃子里挑了一个漂亮的,塞到袁杨手中。

  去领水的路上,郑鑫被重庆团委设的一个心理咨询点吸引了,这里在开展小学生的互助活动,一个戴眼镜的阿姨拿着一只粉红色的猪娃娃,对郑鑫说:“这是重庆的小朋友送的娃娃,如果你给这个小朋友写一张卡片,就可以得到这只小猪”,猪娃娃是重庆市沙坪坝磁器口小学四年级(2)班的林浪同学捐给灾区小朋友的,郑鑫马上写了一张明信片回复林浪,“有你们的爱,我们定会重新家园”,她很顺利就得到了这只小猪娃娃,还抽空给重庆团委的向莉阿姨回了封信。

  “这只猪很像你”,袁杨朝郑鑫比划。

  “袁杨,这只猪送给你”,郑鑫咧开嘴笑。

  “这是老师送给你的,你应该好好保存”,袁杨不要,在他看来,大家抢一个玩具很不好。

  晚上8点,袁杨回到帐篷,“妈妈别哭,你还有我呢!”他跟妈妈说。

  “我们好久没吃肉了”

  沿着九洲帐篷学校乒乓球台的方向往前直走不远,就到了郑鑫住的53号帐篷,郑鑫跟妈妈高朝元和6岁半的弟弟郑中华住在这个墨绿色的迷彩色帐篷里。

  每个帐篷从外面看上去都是如此相似。郑中华一不小心就进错了帐篷,嘻嘻哈哈地跑出来。人太多,郑鑫很多时候也会记不住帐篷号码,总是迷了路,一个一个帐篷看,要找好久。

  郑鑫的父亲郑成云已回到北川县擂鼓镇的家中,房子已塌了,郑成云思忖着能否在家旁边搭建一个新帐篷,5月22日下午,他还从废墟中把自己的那辆摩托车挖出来,推到安县去修理,这一路,他得走4个小时。

  53号帐篷满满当当地住了20号人。狭小的草径将帐篷分成楚河汉界两边领地,郑鑫一家的这边共住了4户人家,对面住了7户,其中有7个孩子都在九洲帐篷学校念书。

  帐篷搭建在草地上,地上仅仅铺了一层彩色条纹篷布,郑鑫一家住的这一边放了两床被子,晚上,郑鑫和其他4人合盖一床被子。在靠近帐篷的出口,胡乱地堆了一些塑料袋和纸盒,放着饼干、方便面和几件衣服。郑中华的那只粉红色米老鼠书包,算是其中最吸引眼球的东西。

  地震发生时,擂鼓中心幼儿园的王老师让郑中华所在班级的小朋友们赶紧往外跑,匆促之间,郑中华没有忘记抓上这只5岁生日时阿姨送的米老鼠书包。地震过后,这只书包成了郑鑫一家带出来的唯一“财产”。

  郑鑫希望帐篷里能多有几个包包来放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要包包有什么用?现在,我们哪有什么东西要放?”母亲高朝元反问女儿。

  “住帐篷比住楼房安全,不用跑,即使发生地震、帐篷砸下来,也不重”,母亲高朝元的自我安慰最终归结成,“能够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好”。

  孩子们出去上学时,帐篷里静下来,高朝元常常想起过去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好像做了一场噩梦,无法平静,“地震发生时,就像世界末日一样,房子全倒了、山跨个不停、雨下得很大”,当时,高朝元的唯一信念是,一定要把两个孩子带出去。

  郑鑫好多时候都是吃泡面、饼干,“这些都吃腻了。米饭给你打一点点,吃稀饭基本上都是水。我还想变许多米出来,还要变许多的肉出来,我们都好久好久没吃肉了,好久没吃水果了”,5月22日的下午,郑鑫这样说,尽管如此,她最想要的仍然是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给她带过来,她很高兴。

  对于目前的境况,母亲高朝元已经很满足了,“孩子们在这里可以随便领饼干,就行了,但不能浪费。现在他们让学生优先吃饭,他们对学生很好了”,比如,5月22日的晚餐,郑鑫喝了一包牛奶,分到了小半碗稀饭,她显然没吃饱,又从帐篷的角落里翻出了一盒“蛋味酥”,干掉了。

  很想当面说一声谢谢

  5月23日清晨5点,天还蒙蒙亮,郑鑫就醒了,地上冷冰冰的,很不舒服,左脸很痒,蚊子早在那里叮了个包。

  她睡不着,闭上眼睛,眼皮就在跳啊跳,被子很窄,稍微转个身都很勉强,妈妈和弟弟还在安睡,帐篷里没有电灯,郑鑫从小到大最怕黑,“想起鬼故事,就往下缩,把被子拉紧”。郑鑫将脚丫伸到被子外面,她触碰到了草丛中冰凉的露水。

  郑鑫冻醒了,她爬起来,灵巧地钻出帐篷,帐篷里面黑乎乎的,但外面的路灯已经大放光芒。郑鑫坐在路灯下写日记,她喜欢写字,许多不能言传的意思都能够用文字表达。

  时间尚早,她开始看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这是重庆团委的向莉阿姨送她的礼物,其中大半部分是她在路灯底下啃完的。妈妈总跟郑鑫说,在路灯下看书会近视,她没让妈妈知道自己偷偷这样背道而驰。

  天放亮了,弟弟郑中华还在熟睡,郑鑫和帐篷里的小孩一起去领早餐,她领到了一盒奶、一些糖果,接着去附近的水龙头洗脸。早起的人不多,没排多久,就轮到郑鑫,她漱了口,等妈妈给她买了牙刷,她一定要刷牙。“以前我都想不起来刷牙,灾难过后我就讲卫生了”,妈妈跟郑鑫说如果不讲卫生,疾病就要传播,郑鑫当然不想生病。

  一些志愿者给灾民分发香皂和洗发液,郑鑫领到一份,她更喜欢草莓味的洗发液,这里没有。匆匆吃了一碗泡面,7点,她就准时到了小帐篷教室附近。

  早晨7:50,五年级(3)班被安排去半山腰上的电子科大网络学院里上体育课,这里有一个大草坪,几个班在同时上体育课,孩子们玩得很疯。

  五年级(3)班第一节课是打羽毛球,郑鑫打得不错,然后,孩子们一起玩“贴膏药”游戏。整个上午都是上体育课,时间拉得有些长,阳光很晒人,“好像是因为教室不够用,我们才到这里来的”,郑鑫说。趁着空档,郑鑫坐在草地上翻完了《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的最后几页。她总喜欢含着一颗水果糖在嘴里,慢慢吃。

  上午10点,郑鑫听说了,这个上午温家宝爷爷来到了九洲帐篷学校。她跑着将这个消息告诉老师,老师告诉她,温爷爷已经走了。郑鑫看上去满脸遗憾,“很想当面跟他说一声‘谢谢’”。

  5月23日上午11点多,袁杨、郑鑫一起去王禹住的14号帐篷。一些好心的人们开始在九洲体育馆发放饭菜,但这个中午,3个孩子决定都放弃排队等饭。因为前一天的傍晚,王禹排队去领饭,饭很多,菜很少,“如果没有菜,饭就吃不下去”,王禹说。

  “除非你跑得像飞毛腿一样,排到前面,就可以舀到饭了”,郑鑫补充。

  14号帐篷里一共住了26个人,有4个小朋友。王禹将拖鞋一甩,进了帐篷,王禹的妈妈梁怀芝是“篷长”,“晚上,我必须洗脸、洗脚、刷牙,不然我就不能进帐篷,这是妈妈定的规矩。我们都穿拖鞋,我们这个帐篷一点也不臭”。王禹最近的一次洗澡是在5月11日,地震发生前,他很想洗个澡,但头上伤口结痂不久,何况,昨天他不小心把痂碰掉了。

  这个中午,大人们都不在,王禹像主人一样待客,把平时舍不得吃的零食都翻出来,孩子们现在可以在九洲体育馆的物资发放点领取各种零食。袁杨和郑鑫在军绿色的被褥上打滚,在一堆编织袋和塑料袋中间搜寻吃食。

  郑鑫一口气干掉了4包牛奶,她很喜欢喝牛奶,她又将7个小面包塞进裙子底下的中裤口袋里,这样,她的裙子马上就撑得鼓鼓囊囊的了。

  黄丝带,黄丝带

  刚来九洲体育馆不久,郑鑫就跟着妈妈高朝元一起去报名当志愿者,郑鑫一路跑了6号区、九洲体育馆正门外等几个志愿者报名点,“他们都不要我,说,你太小了!”

  高朝元成了一名志愿者,她还领到了一个志愿者的牌子,但她从来不戴出来,她只会默默地去帐篷学校打扫卫生,在路上,看到不顺眼的垃圾,她也顺道收拾干净。

  郑鑫很想让母亲戴志愿者的牌子出门,“因为有个做志愿者的妈妈很光荣”。

  “这有什么,每一个人都需要帮助。志愿者不在于牌牌,在于实实在在地做事情,那个牌牌不重要”,母亲高朝元告诉她。

  “当个志愿者,就是了不起!”郑鑫重申。

  5月23日下午放学后,郑鑫跟袁杨、王禹敲定,他们明天一起去考黄丝带志愿者。

  5月24日早晨6:30,高朝元发现女儿郑鑫浑身打颤,最初,她以为郑鑫不好好睡觉,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后来才发现郑鑫发烧了,马上将她送到附近的红十字会就诊点。

  他们刚走,袁杨就到53号帐篷找郑鑫,没见到她,一个阿姨说,郑鑫输液去了。在帐篷附近的医疗点,袁杨没能找到郑鑫,他回到帐篷学校,看见一个手腕上绑着黄丝带的同学,一路问到了志愿者报名的读书点。

  上午,郑鑫输完液,赶到读书点,她换的一套衣服,也是一个阿姨给的,长袖,一为防蚊子,二是可以捂得严实,病好得快。

  “你的人缘很好”,袁杨下了结论。

  这是一个自己爱护自己、帮助别人的黄丝带特别行动,孩子们如果想成为黄丝带志愿者,需要做到黑板上写着的以下九项——

  要吃饱饭,要多喝水;要自强,每一天对自己做一些跑步,每天跑步十分钟,从早上8点;要自爱,要把身体保护好,不要做一些不安全的事;要自立,每天把学习放在第一;要把心里不开心的话说出来;要爱清洁,讲卫生,吃饭前、吃饭后,要洗手,每天要洗两次脸,清洁牙齿;让自己帮助别人,要自爱、自立、自强;如果帮不到的话找老师;感谢过去,想着未来,现在行动。

  3个孩子先听南京的志愿者王宇诚讲了一遍,然后将这九项抄下来,再回答老师的提问。“我们要帮助别人、快乐自己”,袁杨说。在王禹看来,“当志愿者很快乐,在任何地方,我们都可以做志愿者”。他们很快过关斩将,左手手腕上都绑上了黄丝带。

  傍晚6点多,黄丝带准备在九洲体育馆组织一场文艺演出,郑鑫成了文艺组组长,她跟来自三台县芦溪镇的志愿者老师邓晓华商量,准备演唱《阳光总在风雨后》,“能合唱就最好了”,她还想讲一段评书。“我们希望让孩子们快乐起来,让他们把他们的快乐传递给别人”,这是邓晓华。在整个过程中,郑鑫的小脸一直闪着光。

  分离在即

  九洲体育馆的空气中充满了消毒液的味道,就在这天早晨,人流熙攘,往馆外涌动。当天上午,九洲体育馆抗震救灾指挥部做动员,号召灾民们返乡生产自救。成群的灾民在九洲体育馆正门口汇集,一些乡镇的干部过来接所辖乡镇的灾民返乡。绵阳市委宣传部机关党委书记刘绪龙告诉《新民周刊》记者,目前大约有北川等地的上万名灾民从九洲体育馆转移出去,北川县委已在安昌镇设立了办事处。

  兼任九洲帐篷学校校长的绵阳市教育局副局长姚定介绍,“目前,九洲帐篷学校最少约有1000名孩子。擂鼓镇的一些孩子家长已经返乡生产自救了,擂鼓那边的学校也搭建好了,学生现在回去也可以;曲山小学的学生现在还不能回去”。

  这种离别的氛围也感染了郑鑫、袁杨和王禹。这意味着,他们3个人可能就要分开。

  下午1点半得集合排练,袁杨找到郑鑫,他们一起去读书点,经过一条长长的“许愿墙”,两个孩子决定去

  写点什么。

  “中国加油,四川加油!我永远爱你!”袁杨写道。

  “郑鑫、袁杨、王禹,永远是朋友!”郑鑫这样写。

 郑爽助理表弟郑鑫 郑鑫和她的新同学
  “我明天就是想赖着不走,我们才有黄丝带活动,我才跟袁杨、王禹耍得好一点,我还不想走”,郑鑫反复说。

  “我要跟我妈妈走的。你一个人在这里,有吃的吗?这里又不是我们最终的家”,袁杨说。

  其实,郑鑫还有一连串的愿望——

  “在地震发生的时候,我想当科学家;在地震结束的时候,我又不想当科学家了,我又想去当志愿者。我想当医生就是想把有些病人医好;我想当科学家是想发明一个非常有用的地震仪,比如说哪里有地震,即使再小也能够测到。我还想当天使,因为天使有一个魔法棒,我挥一挥,挥一挥,这里地震就没有了。我还想,假如世界上有济公,该有多好,他把他的扇子一扇,再一扇,我们的家就有了。

  “我想让我们有些同学死去的亲人都给活过来。因为他们有的失去了亲人,他们就变得非常的内向,就不愿和别人交流。我还想再修一个教室,我们就不用和四(一)班挤着用一个教室了。我还想变好多的课外书出来,因为这些天那里有一堆书,全都是小孩看的,没有我们这么大年龄看的,我想变一大堆那些名著,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就好看。

  “还有,我要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变成好人,让他们珍惜粮食,比如我们有的孩子都吃不饱,他们的稀饭动了几下筷子,他们有的把那些泡面泡好了不吃,就给倒了”。

  5月24日,告别这3个孩子时,郑鑫和袁杨送了很远。活泼的王禹却很反常,一直皱着眉头,很焦虑的模样,背过身,远远站着。

  5月26日清晨,接到王禹短信:“姐姐你好啊!我是调皮、帅气的王禹!我要到827学校去了!从绵阳普明坐11公交车到,袁杨和郑鑫没来。那天很抱歉!因为我的好朋友死了!”

  同一天下午,去甘溪看望爷爷的袁杨发来短信:“我妈说让我到绵阳火炬小学,在那管吃管住,我妈去打工。姐姐,你在成都帮我找一下我爸爸,你回上海也帮我找一下”。

  一个小时后,袁杨又发来一条短信,“姐姐你要保重身体,出去时不要背那么重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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