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继学]石破天惊：互联网的革命性昭示

互联网的社会科学新透视：它创造了一个新世界，一个虚拟而又真实的世界，一个崭新的统一的网络国际社会。迄今为止，业界人士对互联网的认识仅仅局限于本专业范围。然而互联网一旦出现，它就是一种社会现象，而且迅速地在人类生活各个方面弥漫，因而必须加进社会科学特别是经济学的方法论重新给予诠释。从互联网实践能够提供的视野来看，它至少具有如下显著特征或者正朝着这些方向发展：

1.无差别化：它跨越时空、地域、制度、文化、地位等传统社会界限。在网际领域，一切差异都化简为基于教育与教养的智慧差别、能力差别、战略差别即思惟认识差别。互联网将人们拉到同一起点上，只进行知识与智慧的竞争与竞赛。

2.数字化（视频化）：在互联网的社会中，数字化生存是一种普遍现象，而且愈益向社会生活各个方面渗透。一切信息都可以通过数字表达、传输、创造与储存；而且随着带宽的发展，视频表意与传递变得容易与真实。

3.实时化、互联化：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是在美国的阿拉斯加，还是在中国哈尔滨，是在闹市还是在农村或山林，只要存在互联网，都可以实时地进行互联互动，都可以面对面、声传声地即时交流信息，有如直面其境。

4.人本化、智本化：以人为元、以人为本，是进入现代社会日益为人们认同的理念；知识为本，智慧为本，是新经济时代财富创新的新理念。在网络经济中，以人为本、以智为本变得如此自然与必然，实现得如此彻底与扎实，计算机、软件与网络，不仅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也完全是以人为本设计、运作与展开的。

5.资源共享化：在人类科学进步中，再没有一种发明能够将资源共享、信息共享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1] 一个数据库可以同时为众多终端所调用，网络上任何资源都可以实现共同享用。资源稀缺在这里被淡化，这为人类的节约经济创造出一种新的机制。

6.虚拟化：网络中的资源共享、信息共享，使得资源配置具有虚拟性，加之知识产品无形化的实现并运用，增强了网络运营的虚拟感，但是它是一种特殊的网上虚拟，它本质上支持真正的现实。

7.高速化：由于在网络上没有地理概念，任何信息的交往与交流都是无程无距的，通过计算机的高速信息传递，网下传递是不能与其相提并论的，加之CPU芯片及其相关技术设备的飞速发展，速度成为业界的骄傲。

8.一体化：全球共用一个网，这将人们向往的“地球村”概念在几年的时间内改写为“地球家”概念。如果说手推磨产生的是农业封建社会，蒸气机产生的是工业资本社会，那末很大意义上可以讲，基于计算机通讯技术之上的国际互联网产生的是信息智本社会，在这里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世界大同”在21世纪互联网上得以试运行。

9.综合化：作为一种网络社会，在其短短的几年生命史中业已显示，互联网几乎涉及与影响了人类社会生活的全部，它不仅在很大意义上摹拟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而且网络的运行在许多领域都创造了社会生活的新内容、新范式，加进了新技术支撑下的网络社区新文化内容，因而可以说，网络是一个综合发展的新世界。正如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所言，“从小企业到工厂，乃至遥远的乡村，信息革命正在改变人们的工作、学习、生活方式、相互关系以及与世界其他地方的关系。”[2]

20世纪90年代以来，伴随着因特网在全球的迅猛发展，美国股市中的网络股不时上演一幕幕惊人奇迹：1995年网景公司公开上市，这个投资仅1700万美元的公司一夜之间变成市场价值20亿美元的巨人；1997年5月，以电子商务著称的亚马逊公司公开上市，到1998年11月30日，亚马逊股票涨了2300％，三个月后再涨400％，规模达到400亿美元；1995年美国在线想与网景合作，当时美国在线的市场价值仅为网景的十分之一，然而1998年底，美国在线在购并其他公司后的价值已是网景的十倍，成为美国最大的网络公司。网络股点石成金的魔杖令世人瞠目。然而好景不长，2000年以来，新经济企业一路没能走好，“死的死”、“残的残”。其中幸运挤入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的中国互联网企业，一路缩水，市值跌破一美元的事实已多次出现。纳指创纪录地从5000点左右，一泻千里，直奔1900点，一年多时间内下跳60％。网络科技从巅峰须臾之间跌到谷底。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互联网经济是否真的气数已尽？这期间，经济学界不断地传出了“泡沫经济”的讥讽[3]，业界内外都似乎不乏幸灾乐祸的雀跃声。[4] 但是，由于互联网本身的社会魅力，主流认识仍对网络经济给予了前所未有的肯定与赞扬，仍然将其作为新时代经济提速的引擎来考量与期待，仍然将其视为世纪经济发展具有革命意义的事件。

在知识信息时代，知识就是力量，网络就是引擎。这几乎是业界的共识。基于当代计算机、光缆通讯技术之上的网络经济，是工业革命以来最为伟大的产业革命，它事实上已经构成第三次产业的科技基础。几乎可以说，正是网络经济的出现与形成，使得自上个世纪初叶出现的三次产业分化真正完成。网络经济必将事实上也正在从本质上改写人类社会经济生活；环球升腾起一种既虚拟又真实的另一个经济世界，关注它的发展趋势，是经济学家的责任。

为什么说，在人类经济发展史上，国际互联网络及其网络经济，是工业革命以来最为重要的产业革命事件？我们可以从以下四个角度来透视它震撼全球的影响力：

其一是影响广度。在国际互联网上，无论你在地域上相距多么遥远，也无论你处于世界什么位置，网络会将你尽揽其中。全世界有一个统一共享的网络，亿万个终端之间的沟通变得愈益没有障碍，这从技术上给予了世界统一的交往平台、统一的经济运营平台。全球一体化不仅变得简单，而且由于互联网作为全球人类共生信息体系，一体化变得如此彻底。

其二是影响深度。互联网的影响力是全方位的，涉及经济、政治、生活、信仰、文化、教育及其社会生活各个方面。特别是网络社区的出现，几乎将现实生活科技化地全盘搬上了国际互联网。总之，它在微观上改变着人类行为各个方面，在宏观上改变着现行社会体制、结构乃至整个社会生活。

其三是影响速度。迄今为止，作为一种影响产业的技术革命，还没有如此迅速地得以普及。互联网虽然没有给dot com公司，即以网站为平台的内容提供商（ICP）带来风险投资商期望的暴利，却因其固有的魅力以乘数仍至几何级数速度发展着。以中国为例，2000年上网人数业已超过2250万人，2004年接近9000万人。

其四是影响长久度。就目前可以体验与观察到的事实看，互联网对人类社会生活的影响（诸如制度、理念）不会是短期的，而且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而支撑的网络创新，还会在社会宏观制度、企业微观体制乃至人们的思想方法上产生各种各样的改变，所以它的影响力必将是长期的、久远的。

人类在几千年经济活动中，与生俱来式地经历了漫长的农业经济文明，18世纪工业革命后，技术发明领引人类渡过了色彩斑斓数百年工业经济文明。上一世纪初，一场新的产业变革悄悄兴起，在北美与欧洲大陆蔓延。20世纪30年代在新西兰任教的英国经济学家费希尔(A·G·B·Fisher)首次提出三次产业的划分理论，并用Tertiary Industry（第三次产业）范畴概括这种新的产业。[5] 这种以财富价值开发与增值层次区分的产业划分，后来被经济学吸收并在现实经济生活中广泛运用。第三次产业迅猛发展期最初在服务行业，以至于当时绝大多数经济学家都以“服务经济学”来概括新的产业。上世纪后半叶，计算机、信息工程、网络通讯技术大发展，第三次产业终于找到了产业支撑的科技基础。一时间，纷纷纭纭的“后工业社会”、“第三次浪潮”、“信息社会”、“知识经济时代”等等说法，都渐渐融归为一种现代概念：网络经济（或曰互联网经济）。[6]

不过，对于广泛使用的“新经济”概念，也应予以廓清。由于搭乘了国际互联网，新经济概念由美国传递到世界各地之快捷，几乎是令人目不暇接。可以这样说，由于没有经过科学抽象与严格界定，它日益成为一个包罗万象的新闻点击词、关键词。这期间也有一些有识之士对这一概念进行了分析，值得一提的是世界银行的总裁沃尔芬森（James D Wolfensohn），他的界定应该说富于一定深度：“新经济完全就是对一次革命的速记，一次对企业的工作方式、经济财富的产生方式、社会的组织方式，以及个人在社会中的生存方式进行的革命。今天的现实是，位于印度的电话采购服务中心正成为美国的消费者服务，新技术促使一切事物发生着惊人的变化，从食品到对付热带长期有效的健康产品。知识与信息革命提供了一个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机遇、一个在激励竞争方面具有巨大潜力的新时代、新的经济增长和就业机会，以及更便捷的基础和引起了有关教育和健康问题的更大冲击，最重要的是，还增强了当地社区的权利以及为贫困人民呼吁的呼声。” [7]

从产业分化与发展历史来说，农业、工业与服务产业最初在人类经济生活是以其原始状态混沌一起的，随着人之上升，产业分化独立。这种分化独立是一个历史的逻辑过程。人类经济生活的第一阶段，是以农业、渔业与畜牧业为主的广义农业生产阶段。这大约始于公元前8000－1万年。农业文明的兴起，是第一个转折点。人类经济生活的第二个阶段，是以大规模的迅速发展的工业制造为标志的生产。一般认为它始于18世纪末的英国工业革命时期。这是人类发展史的第二次突破。上一世纪的中叶，以服务产品为标志的第三产业开始在国民经济中占据重要地位，服务产业独立化、服务门类配套化、服务劳动职业化，标志着一个新的产业形成。[8] 但是，与前两次产业相比，第三产业的技术基础并不扎实与稳定。而且作为一个新兴产业，它的发展也异常活跃与丰富。这样，在其后的半个多世纪以来，产业本身在不断地整合与重新整合。

计算机－通讯技术的发展，不仅拓宽了服务产业的领域，提升了服务产业的质量，它在很大程度上将第三产业整体地置于这一技术基础之上。网络经济的到来，信息成为一种新的产品，而且日益成为第三产业的主导产品、基础产品。从人类消费的角度来看，信息也归于一种服务，一种全新意义上的服务。反过来讲，服务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归于信息。从现实的特别是从发展的方向来看，第三产业中的无论哪一种产品，都已经和正在与计算机通讯结合起来，并日益密不可分。可以预料，扎根于新技术基础之上的第三产业的发展将前程似锦。

如上所述，自工业革命以来，迄今为止还没有一种新的技术它引发的革命浪潮能与互联网相比。我以为，这一经济革命的最终成果就是产生了基于互联网之上的信息社会。

第一，作为一种技术革命，它在最基本层面上对生产力因素产生着具有革命意义的影响。作为生产力的客观因素即物的因素，当代计算机通讯技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千千万万个渠道直接成为形成新的生产力创新因素；作为生产力的主观因素即人的因素，一种新的劳动力即掌握了当代计算机通讯技术的人成为新经济中最为活跃而富于开拓求新的人，他们的典型代表可以用“网络人”来表达。

第二，在生产力两因素结合层面即现实生产过程的领域里，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革。计算机通讯技术进入资源配置已经为世人熟知，信息产品日益成为生产过程中重要的因素。

第三，在宏观与微观的管理层面上，它的革命意义表现得也如此鲜明。在企业的微观层面上，计算机与相应的通讯设备被整合入管理体系。企业的内部决策方面，互联网信息可以成为一个义务顾问；而且也可以实现在线会议讨论与决策。在操作方面，一种被称之为企业在线办公系统应运而生。这样，企业的工作安排、人事管理、公文下达、工作汇报、相互交流，都可以无纸、无线、无差别地进行。管理层与生产现场，也被计算机通讯技术所涵盖，及时、准确地上下互动，即时纠错。企业信息化不仅可以使企业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开拓市场、扩大服务、提高企业竞争力，而且有利于实现传统企业的改造和升级，使我国走上新型工业化道路，从而提高国民经济的整体水平。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后，企业信息化已经成为企业参与国际经济合作与竞争的重要条件，在提升企业和国家竞争力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在宏观层面上，无论是区域性还是全国性，在线管理都大行其道。由于实施政府上网工程，电子政务步伐大大加快。这样，管理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了网络的点对点管理。

第四，在社会经济系统的运行中，它产生的革命性影响，在社会经济生活的各个方面都表现出来。传统的管理与网络管理似乎并存，但是，它正在也必将合二而一。究竟是传统归于网络还是网络归于传统，从目前的发展现状我们似乎看不出来其发展的方向。由于网络经济的发展时间太短，没有给出一个历史的聚焦距离，也难以判断。不过，有一点是十分清楚的，网络管理必将承担其历史责任。那末，网络管理进入社会经济系统，引起管理革命也是势在必行的了。

最后，人们最终找出了一个新术语来表达：数字化。数字化企业，数字化城市，数字化社会，最后是数字化生活。这样，信息社会找到了统一的可以互译的标准，无差别性在真正意义上获得实现。互联网及其引致的网络经济，正在形成一种新的经济文化，一种互联网信息时代的文化：网络交际、网络文学、网络消遣、网络游戏。

而这一切变革，都是以信息的产生与增殖、信息的无限传播，信息的共享，以及信息成为经济增长的活性要素为红线。承载这一切的，正是国际互联网这一国际公众平台。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有把握地说，国际互联网产生的是当代信息服务社会，即信息社会。

[1] 语言的发明与运用，是人类信息共享的一个范例，然而不同语言之间的共享成为不可能；音乐与舞蹈，是一种跨越语言障碍可以实现信息共享的范例，然而它却不能跨越欣赏素养之间的界限；尽管互联网也不是十全地实现了共享，但它是迄今为止将共享实现得最大化的范例。

[2] 转引自“电子商务研究网”（http://zdsw.home.sohu.com/）。

[3] 我不无遗憾地说，由于国内一些经济学家对互联网理解有限，特别是自身并未有这方面的实际经验，他们的分析给人留下的肤浅感多于启发感。去年以来，由于美国纳斯达克指数大迭、众多网络企业倒闭、陷困，使人们对网络经济的信念产生了严重动摇。有人据此认为，网络经济不过是泡沫经济，与17世纪荷兰的“郁金香泡沫”并无二致。这说明，不少人对网络经济的认识是多么肤浅。你是经济学专家，但你不是网络专家，也不是网络经济方面的专家。对于网络“泡沫经济”观点的分析，笔者将另文阐述。

[4] 1720年，英国南海公司和法国密西西比公司利用证券市场，哄抬股价，进行金融诈骗，导致股市暴跌，造成千百万人破产。情景如同气泡的吹胀和破灭，史称“南海泡沫”（Economic Bubbles）。“泡沫经济”（Bubble Economy）由此得名。而后这种种过度投机和泡沫破灭，或者“狂热投机—恐慌抛售—市场崩溃”的金融戏剧，层出不穷。自从亚洲金融危机后，“泡沫”一词成了时髦，与“互联网”结合后，层楼更上。

[5] 费希尔：《安全与进步的冲突》，伦敦麦克米伦公司1935年英文版，第25－28页。

[6] 在美国，克林顿时代创造了一个极不富新意的词即“新经济”来概括网络经济。“新经济”一词最早见于美国《商业周刊》1996年12月30日发表的一组文章中。其实新与旧，是一个相对概念，任何后一种经济机制相对于前一种，都可称之为新经济。在我看来，“新经济”概念，不是反映思想家的在思辩上的倒退，就是说明网络人的肤浅。

[7] 转引自www.sgi.org/chn_t/SGI_Pres/proposal/2003a.html。

[8] 参阅拙著《自主劳动论要》第14章，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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