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王艳华 一碟菜、一盒饭，菜碟里是半碟茄子半碟榨菜，掰开手里的简易竹筷，大伙围在办公桌前，就开始解决午饭了：这是灾后绵竹市发改局的办公现场。记者7月29日到达该地时，已经是地震后的两个多月了。 与70多天前的悲伤相比，眼前的四川似乎更坚强：虽然外地游客减少了，可是成都的玩乐场所依然火爆；当地人把余震的震感比喻成酒吧中的慢摇吧，然后很轻松地反问“摇两下算什么？”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对于余震的适应，或许已经从侧面说明了灾区重建的真正开始。然而，谁都清楚，重建是一个无比复杂无比艰辛的过程：在炎炎烈日下，在帐篷或是板房中焦急等待政策的灾民，同样焦急却更为忙碌的当地政府，跨国企业灵敏的商业神经，不得已转型的中小企业以及诸多被改变的产业标准...... “灾区必须用1年的时间走完过去3年甚至5年走过的路。”企业和政府发出了同样的声音。当商业再一次在这里施展魔法的时候，人们说，这里的变化比任何地方都快，每天都不一样。 政策先行 实际上，重建从地震之后不久就已经开始。在所有商业因素发挥作用之前，首先是政府指明了总体的重建方向，至少从发改局的整体重建规划上来说是如此。“从6月份开始，就已经开始准备”，这个已经进行了多次修改的规划，终于快要定稿了。绵竹市发改局的局领导们现在每天忙碌的都是此事。 一旦总体规划的思路敲定，这意味着重建将不再是一个概念，从资金到智力，从土地、房屋到公共基础设施，总体规划将正式为地震历史翻开新的一页。 工作人员将这个规划称为“1＋9规划”，“1”是指总体规划，“9”是指9个专项计划，其中包括服务业、金融业、农业、村镇体系、乡村房屋建设和城市居民房屋建设以及新产业布局等等。比如金融业，规划会细致到关于金融业的网络结构怎么铺设，其中包括网点布在什么位置、需要多大的面积、大概投资情况如何、覆盖人群和企业情况怎样等等细则，都会在总体规划或者分规划中得到确定。 其实，这是百废待兴的时刻，需要通盘考虑的又何止是金融一个产业。绵竹人笑称自己现在是“全国最大的帐篷城市”“全国最大的板房城市”。在记者见到的最新资料上注明，绵竹的经济损失是1423亿元，当地3大支柱产业均受到极其严重的破坏：剑南春酒厂的藏酒损失了40%；一直给绵竹带来大量就业和税收收入的东方电气集团已经陆续搬离绵竹，而这被当地人视为第二次地震；磷化工产业因为原材料短缺基本停滞...... 仅仅是工业建设，重建的资金需求就是300亿元。在记者达到绵竹时，51万人全部生活在帐篷或是板房里。基础设施，比如水、电、气的恢复程度只有20%。就连发改局的办公现场也随时面临着停水停电的状况。办公现场的工作人员这么解释绵竹的受灾状况：经济损失排在全国第一位，人员死亡数第二位，全市70%的房屋属于C级和D级危楼。 房屋问题是灾区亟待解决的另一个问题。7月初，四川省政府就农村地区灾民的房屋问题发了文，按照政策，农村平均每户补贴2万元进行生产重建。这2万元由国家补助1万、地方政府补助1万，其余部分由农民根据房屋大小自筹来解决。所谓“国家拿一点、地方出一点、农民自己筹一点”来解决农户的房屋问题。 可是资金缺口依然很大，绵竹市发改局做过测评，按照90平方米来算，每平方米的耗材成本是800元左右，农户重建房屋的成本大概在7.2万元。对于很多异地重迁的灾民来说，资金缺口还是很大。另外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是，按户发放补偿款，存在着现实问题。在当地有一些农户一家多户，而有些是多人一户：结婚后的下一代有人自立门户，也有些依旧将户口与父母放在一起。曾经在政策发布前后，出现过很多人重新单独立户的情形。尽管现在已经停止了，但是在等待新的法规出台之前，政策的执行仍然存在着诸多难题。 按照国务院的发文，绵竹市的援建方江苏省将每年拿出全省财政收入的1%支援绵竹。这意味着江苏省将拿出2700亿元中的27亿元来援助绵竹，而这27个亿在板房建设中就大约消耗了1/3。资金的缺口之大让发改局很多人员忧心不已。 商业基因 实际上，除了对口援建方的资金援助，另外一些投资机构已瞄准了灾区有价值的项目。早在6月6日，美林公司就与汶川紫坪水泥厂签署合作协议，投资5000万美元持有后者46%的股权，成为地震之后机构投资灾区企业的第一单；世界银行集团旗下的国际金融公司（IFC）也在5月29日批准了100万美元的融资计划，用于支持四川民营企业灾后重建，具体的操作交由IFC成都办公室实施；7月初，IFC又与四川省招商引资局组织境内外约100家企业在成都举办了“四川灾后重建的商机”研讨会...... 在考察绵竹的机构名单中，记者发现了台湾“921”基金会和印尼的基金组织。发改局的人员说，这些基金希望投资灾区，已经考察过绵竹的基础设施建设，比如水利等等。 其实，除了住房条件，很多生活细节早已经循着地震前的路线在恢复。看一看成都满地的茶楼、酒吧和酒店，数一下郊区和农村遍地的农家乐，你就会知道，这原本就是一个习惯用商业思维思考问题的地方。 比如在遵道，记者在街道的小卖部发现了十几年前很普遍的家用电视天线。在有线电视到来之前，家家户户的屋顶都矗立着这些天线。志愿者余立言笑着对记者说：“现在他们最想干的事情是看北京奥运会！”于是天线与其他物品分开，摆在小卖部门口销售，过路人一眼就能看到。 眼前这个看起来整齐、生活还算有序的小城镇，余立言在震后第4天到达的时候，曾经道路封死，救援者根本都进不来。余立言是万科集团的员工，一直在灾区服务。现在万科在灾区最重要的工作是援助遵道的四个项目：一所希望小学，一个卫生院，一个便民中心和一个政务中心。前两个项目在7月1日就已经启动。计划在今年年底交付使用。 在建筑设计上，对于灾害的抵抗能力成了设计的重点：万科按照国家标准的1.5倍设计教室的楼道；墙体是轻体的隔音隔热设计；课桌是具有特殊的抗压能力设计；抽屉被取消，这样孩子可以蹲到桌子底下；房屋没有吊顶，灯也都用吸顶灯；另外，还包括在日本经常使用、在四川第一次使用的抗震技术：在每一个柱子下面加一个特殊的弹簧，这个弹簧可以让建筑物的抗震能力提高4到8倍...... 与当时开进设备、平地、给灾民把帐篷搭起来相比，如今这个工作对于余立言来说更像他的工作了。在遵道，水、电、网络等基础设施已经基本恢复。你不会想到，在遵道小镇现在每两天还有一次赶集，周边几个镇的人都过来凑热闹；街道小卖部的台球桌又重新出现了，人们笑称这里的娱乐业开始恢复；哪怕汉旺仍然没有解除警报，灾民们只能以每天20人的流量去垮塌的旧宅前寻找失物，可是就已经有许多搬家公司冒出来做起替人搬运行李的生意了。 “这里变化很大，每天都不一样。”来这救援的志愿者们说，也许一个月后再来，今天镜头里的东西又没有了。人们用恢复生产的方式开始重建。除了房子之外，基本上该有的都慢慢有了。有人说，现在帮助灾区最好的方式是什么都不要带，直接来灾区消费。所以，就有人带着订单来遵道，采购的无论是刺绣、花卉还是梨，救援者和被救援者都一致认同，帮助灾区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让这里的商业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起来。 当然，机会不仅仅是对于灾区和灾民而言，对于企业来说更是如此。记者在绵竹重建规划的编制机构中，看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名字：麦肯锡。这个管理咨询业公司与中国城乡规划设计院等数家机构一起，为重建规划提供设想。 除此之外，麦肯锡公司还与成都市政府和研究机构等多方沟通，多方阐述自己对于成都和灾区的理解。如此种种，虽然我们无从考证麦肯锡公司从中获得的商业回报有多少，可以肯定的是，麦肯锡必然会用它的所长，在灾区重建中的大蛋糕中分一杯羹。 机会
还有一些企业，地震过后产业环境改变，对它们来说，转型的时刻因为地震而提前了。记者在绵竹见到黄先生时，他的身份已经不是一位房地产商。与万科这样的巨头比较起来，黄不过是当地的一个小房地产开发商。“老实说，短时期内，房地产市场在绵竹是不是还存在我都不敢肯定。”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依然很不安。 他开始觉得，房地产市场经过一轮升级，还是属于大企业。与前几年有地就有市场不一样，资金链现在成为房地产企业的价值中枢，但黄手里没有钱。于是，他放弃了这个曾经流油的市场。现在他不辞劳苦，将山西的煤运到绵竹，做起了贸易。 当然，灾区重建的所有机会，并不只是在企业转型中才有。比如迈普，这个生在成都、以给金融机构提供IT服务见长的企业，2007年的销售额近10亿元。7月25日，迈普投产了灾后的第一条生产线，将产能在原有基础上扩大40%。这一国内银行业第一大路由器设备的供应商，此次提高产能与灾后重建也不无关系。在受损的建筑中，就有相当一部分是银行网点。网点数目最多的农业银行,在四川省共有776家分行，在灾情严重的阿坝和绵阳两地就有108家网点。重建中的IT系统建设是一项不小的任务。 不仅仅是企业，甚至很多产业的标准也将因为地震而改变。比如，之前房屋设防度大多在7度，现在的要求是：城区8度设防，靠近山区是9度设防，山区里面是10度设防。不只是每提高一度设防，成本增加10%到20%带来的原材料价格的上升。更重要的是，调查显示，成都市有近21%的消费者将房屋的防震功能列入购房的首要考虑因素。同时，购房者对房地产开发企业关注度提高了，人们开始倾向于选择有较好企业信誉的知名开发商所开发的楼盘，中小房地产开发商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消费市场的排挤。 机会往往就在变化之中。麦肯锡的数据表明，受地震救灾拉动，成都的第二产业将会出现约350亿元的GDP拉升效应。产业结构将偏离“十一五”规划，向第二产业倾斜。预计到2012年，三个产业占GDP的比重为：6:53:41。比如，受地震拉动，建筑业和冶金建材业在2008～2010年将出现跳升，年总产值增加值增长超过30%，到2012年，原有几大支柱产业仍将占据主导地位。 四川省招商引资局也曾经透露，震后，四川有9大行业显露出投资机会，分别是保险、医药、能源、建材、食品饮料等；四川省发改委也在公开场合表示，实施四川灾后重建预计耗时8年，投资将超过1万亿元人民币。 还有很多会被改变的地方，或许我们在今天都还未能企及。无论是政府还是企业或是灾民都说了同样一句话：“我们不可能用一年走原来一年走过的路，路径会不一样了，速度更会不一样。”而商机往往就在这个速度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