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上海人!”赵世崇拍拍胸脯,朗声道,“台北是我的家乡,但上海就是我的家!”
撰稿·贺莉丹(记者)
上海1990 窗外车水马龙,上海静安寺的百乐门舞厅氤氲的灯光下,舞者翩翩。时间仿佛在这里倒流,“我是一片云,天空是我家……”怀旧的音乐舒缓极了。赵世崇,上海百乐门董事长,此刻的他西装革履,带着淡淡笑意,架着金丝边眼镜,金戒指与金手表闪闪发光,跟他递过来的名片如出一辙。仿佛旧月份牌上走下来的他,似乎就应该生活在20世纪30年代的老上海。 赵世崇原本在台湾从事证券投资业务,后进入台湾的餐饮娱乐业。作为最早进军中国大陆的台商之一,到上海后,赵世崇的投资重点依然在餐饮娱乐业。 1990年,43岁的赵世崇第一次踏上了中国大陆的土地,他的首选就是上海。毕业于台湾商业专科学校的赵世崇算是祖籍广东、生在台湾的“本省人”,他有许多来自上海的“外省人”同学,念书时,他特别喜欢跟温文有礼的他们在一起。 “我从小就对中国大陆情有独钟,改革开放了,我终于有机会到中国大陆来。我第一次来上海的时候,是晚上,当飞机下降时,我看到这个都市乌漆墨黑的,那时,从虹桥机场到市区有一段还是石头路,颠簸得厉害”,赵世崇向《新民周刊》记者回忆,也在那时,他亲身感受到上海的机遇与潜力,他也深刻意识到,“台湾经济如果不跟大陆结合在一起,就没有出路,我一到大陆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20世纪40年代末,10万上海人迁徙到台湾。从80年代中后期开始,随着两岸关系解冻,上海刮起“台湾风”,“如果不想受shanghai(伤害),就请赶快去Shanghai(上海)”,台湾人都知道这句话。实际上,关于上海的想象已在台湾酝酿多年,从一个务虚的话题终究转换成切实的投资浪潮。如今,许多台湾人就与我们比邻而居,带着“台湾腔”的普通话,甚至已经影响到上海方言的语调句法。当年有些贬义的称呼“台巴子”,随着交往的增多,也已经淡出了沪上流行语。 1990年,赵世崇在上海长宁区建造了兆丰大楼,时为上海首屈一指的商业楼盘;1992年,他创办了上海蓝带娱乐总汇;1994年,他与台湾海霸王合作成立上海温莎堡海霸王,将台湾的自助餐带到上海,一时间门庭若市,在斜土路上出现了三四千人共进晚餐、几百人等候座位的盛景。“这19年来,我眼看着上海一步步走到今天,变化越来越大”,在上海创业的同时,赵世崇无疑见证了上海高速发展的历程。 勤勉之质 赵世崇一直有浓重的“百乐门情结”。初中时代翻阅的《金大班的最后一夜》,白先勇先生记忆中镜花水月般的海上旧梦,由舞女大班演绎出百乐门的绝代风华,让他记忆犹新。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滩,十里洋场,气象万千,极富代表性的是豪门名流的主要娱乐场所百乐门,号称“远东第一乐府”的它,曾是当年大上海的代名词。 但在20世纪60年代,台湾课本里的大陆,一如早年大陆课本里的台湾,“水深火热”。在当时,两岸犹如坚冰,遥想百乐门,成为赵世崇一个不可触摸的梦。 1990年刚到上海,到酒店放下行李,赵世崇迫不及待地跑去“瞻仰”百乐门,他见到的却是“红都电影院”的招牌,小卖部、咖啡座等不同经营者各自为阵,“百乐门怎么如此凋零?”兴冲冲的他极度失望,黯然离去。 10年后的2000年,赵世崇听说百乐门建筑被列为上海市第一批优秀保护建筑。当上海静安区文化局想要恢复百乐门大舞厅时,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等待的是什么。 “要夺得百乐门经营权并非易事,当时参与竞标的有新加坡、日本、香港地区、马来西亚等世界各地的雄厚财团,最后,让我一个小台商取得了经营权”,赵世崇言谈谦逊:“我在上海累积了10年正规的经营经验,我很本分、守法地在做餐饮娱乐,得到政府部门肯定;并且,我的理念是把百乐门恢复成30年代的百乐门,所以政府部门很支持我。” 凭借在上海娱乐业稳定的背景与资质,赵世崇顺利地取得百乐门经营权,他投资了2500万元人民币,对总建筑面积3500平方米的百乐门进行恢复性改建,提案与图纸进行3次审核认证后终于通过。爵士乐队曾是百乐门的经典之一,通过朋友引荐,2002年,赵世崇寻觅到当年曾在百乐门演奏的老乐手鲍正祯。赵世崇也有自己的设想,20世纪30年代百乐门的舞伴只有女舞师,“我找的舞师,男女都有,而且都有非常正规的专业背景”。 2004年12月1日,“上海1930怀旧舞剧”粉墨登场,赵世崇亲自挑选节目,排练一个月,一场汇集“上海滩”、“飞虎队”、“夜上海舞女陈曼丽”、“歌女周璇”等各种怀旧元素汇演现身百乐门新舞台,前来观演的人们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身临其境。 “我想,在上海近20年,让我感到非常骄傲的是:我能以台商身份取得百乐门的经营权。我觉得,这是对我个人的肯定”,赵世崇不止一次地感慨。怀旧氛围浓浓的百乐门,让赵世崇的许多朋友专程从台湾赶过来,晚上跳跳舞,一睹老上海风情,“到了晚上,灯光比现在更漂亮,还有歌手唱歌,每个人的打扮都很讲究,有些太太一晚上要换好几次衣服。我小时候的梦想实现了!”赵世崇的眼神亮了起来。 上世纪90年代,每次回到台北,都有许多朋友向赵世崇咨询他的“上海经验”;现在,赵世崇形容百乐门已经成为台商们在上海的“商务咨询中心”,“他们买房子、投资,不管做什么,都找我来问”。 “上海小台北” 而今,赵世崇每年约有11个月在上海,春节、清明则按惯例回到台北陪伴年迈的父亲,他的两个孩子在日本、美国完成学业后,也回到上海工作。“我是新上海人!”赵世崇拍拍胸脯,朗声道,“台北是我的家乡,但上海就是我的家!” 如今,赵世崇在中国大陆还有他庞大的版图设想,他期望在昆山、合肥发展可容纳千人的演艺广场,将百乐门做成能代表中国文化的大型歌舞秀品牌,“像法国的红磨坊一样,预计在世博会前后推出”,他踌躇满志。 “不做第一,只做唯一”是赵世崇的座右铭,同许多勤勉的在中国大陆打拼的台商一样,时至今日,他依然未有懈怠,清晨6点起床,“几乎醒过来就在工作”。 据不完全统计,仅在上海及周边城市定居的台胞及亲属就高达50万人以上。如今,坐落在上海西部的古北小区,集中居住了众多台商,被誉为“上海小台北”;古北新区与虹桥开发区一带,已形成一个台湾人社区。有人戏称,近年上海房价的居高不下,有着台胞的一份“功劳”。 虽然工作繁忙,但只要一有空,赵世崇还是喜欢听音乐或打高尔夫,或者去百乐门跳跳舞。赵世崇与夫人魏美玉因舞结缘,他们本是高中同学,当时流行每个周末同学轮流组织家庭式舞会,他们有了机会跳交谊舞,跳来跳去有了好感,最终迈入婚姻殿堂。 与众多在大陆投资的台商一样,赵世崇非常关注岛内的政经状况,阿扁的洗钱弊案、台湾股市滑坡都是他们常常探讨的话题。早在2007年年底,赵世崇就跟他的朋友订好了2008年3月回台湾的机票,“我们害怕误了‘大选’的投票,3个月前就订好机票了,我的很多朋友甚至半年之前就订好回台湾的机票了。我想,几乎90%的台商都回台湾参与投票”,赵世崇说,在大陆的台商都不希望政治波动影响到经济发展。 赵世崇居住在虹桥,而他在台北的家位于松山机场附近。以前,赵世崇与家人需要绕道从香港转机回台北,路上需要一天,因此,他们常是清晨出门,到香港接近中午,到台北已是晚上,每次返乡,都兴师动众。而如今,海峡两岸大三通夙愿完成。“十几年来,我多花的交通费大概在人民币300万以上;现在,1小时20分钟的飞行就能从上海到达台北,比我从上海到昆山还要快”,赵世崇看看手表说,此时他的一个朋友已从上海起飞,“回到台北正赶上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