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众传媒中提到索罗斯的时候,前面经常有个诨号叫“金融大鳄”。这很容易给人一个印象,索罗斯是个惟利是图的家伙,甚至是大魔头一类的人物。两年前亚洲金融危机正严重的时候,马来西亚的总理马哈蒂尔公开指责索罗斯窃取了马来西亚人民的财富。在这场危机中,传媒对索罗斯最好的评价大概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东亚国家的经济体制和政策是不是“无缝的蛋”尚有争论,索罗斯是“苍蝇”这事好象已经铁板钉钉了。等到我拜读完索罗斯本人的大作《金融炼金术》之后,发现索罗斯完全不是媒体描写的那个样子。
索罗斯在《金融炼金术》一书致力于阐述他自己的理论:反身性理论。第一部分第一章是这个理论本身的阐述。后面所有的篇幅都是这个理论的应用和例证。反身性理论是一个立意甚高的理论。它所要批判的对象是主流经济学,甚至是现在所有的社会科学。索罗斯认为,没有社会科学,在这个领域里,只有炼金术。 相对于完美无缺的以完全竞争理论为代表的主流经济学来说,反身性理论的确更符合人的常识。人们生活在一个动荡不宁的世界里,主流经济学描述的完美图象恐怕一分钟也没有存在过,而索罗斯所说的“繁荣/萧条序列”则到处可见。在中国股市不长的历史中,浦东概念、绩优概念、资产重组概念、高科技概念、网络概念相继粉墨登场。每一次热炒过后,留下的都是一片狼籍。几年前的海南房地产热潮到现在仍然是其沉重的负担。再往远一点说,在中国的“文革”、纳粹德国的兴衰中,都可以看到一时的参与者的“主流偏向”(索罗斯语)对实际历史本身带来的灾难性的影响。在书中,还有个非常有趣的“悖论”。索罗斯写道:“跨越国境的国际资本转移深受欢迎,应予鼓励,但投机资本的运动具有累积不稳定的危害,有必要建立一个令投机行为无利可图的体系。”众所周知索罗斯就是管理投机资本的基金管理人,而且是最出色的,但他竟然主张完全遏制投机行为,真是颇为奇怪。但仔细想一想也不奇怪。一个惟利是图、贪得无厌的人怎么可能在金融市场上取得如此出色的成绩呢?这种人太多了。“玩火者必自焚”,他们都被金融市场吞噬了。只有索罗斯深知我们现在金融体制的缺陷,这才使他成为最出色的投资家。 琼斯在书的原序中写道:“索罗斯先生本人可能希望以伟大的经济学家、甚至是科学家的身份名垂青史。”在这方面,索罗斯并没有得到应有的评价。传媒认为索罗斯只是个“失败的哲学家”,这很不公平。索罗斯对抗的是整个的经济学界甚至是社会科学界。如果他成功了,他就是哥白尼或伽利略一流的人物。但是单凭《金融炼金术》这一本书还是不够。因为这本书对主流经济学和社会科学的批判有足够的分量,但对反身性理论本身的建设还远远不够。书中只有关于这个理论的轮廓的大致阐述,不足以和汗牛充栋的主流经济学、社会科学理论相抗衡。《金融炼金术》只是一个起点。或许百年或者千年之后,人类除了科学这种认识世界的方式之外,还有索罗斯开创的炼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