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手艺和市场存在于两种不同的价值观里，悖论越来越明显。 手艺，依靠手工制作出来的艺术。考究，细致，一丝不苟。传统手工艺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部分，是我国上百年甚至上千年文化艺术精髓的体现。 近日，在榆林市首届工艺美术大师评选暨作品展闭幕式上，府谷县刺绣艺人王在在荣获榆林市首届“工艺美术大师”称号。据了解，本次活动是2013年榆林最大规模、最具影响力的工艺美术展，活动旨在传承和弘扬榆林传统工艺美术，培养和鼓励一批工艺美术事业发展和创新的带头人，开拓传统工艺与产业经济发展的新局面。 在重新回望民间传统手艺的时候，手艺和市场的双赢总会成为我们共同的愿望——不伤害技艺，让手艺人体面生存。而这对于处在市场经济价值观以外的传统手艺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后继乏人 被遗忘的文化拐角 西安市阎良区胜利路崇文小区，秉三工作室，这里摆满了赵秉科老人的核雕作品。 陕西八大怪、十二生肖、关中八景、水泊梁山等故事和民俗，都变成了桃核方寸之间栩栩如生的画面。很多人物只有米粒大小，五官清晰，造型生动。一艘核舟上，船舱有门，船后有锚，锚链环环相扣，不禁令人拍手叫绝。 据赵秉科介绍，中国核雕技艺分南北两派，南派以雕刻橄榄核为主，北派以桃核为主。赵秉科16岁进入西安特艺厂，后跟随著名果核雕刻老艺人孙光明学习，他在传承北派雕刻技艺的基础上进行了创新，形成了“桃核赵”的独特风格。 赵秉科的长女赵惠萍，19岁开始便跟随父亲学习核雕技艺，也是其三个子女中唯一一个从事核雕技艺的手艺人。 “我在学校时学的专业是工业美术，同时受父亲的影响对核雕产生兴趣。”如今，赵惠萍的核雕作品马拉车、古币雄风都曾获奖，她制作的颠倒头十八罗汉念珠作品，每颗的市场价已达千元。 因为制作核雕太辛苦，赵惠萍的两个妹妹都没有从事这一行。赵惠萍目前带的三个学徒也只是在工作之余前来学习。 “我父亲已经70岁，眼力渐渐地不大好，传承人的担子落在了我的肩上，压力很大，怕丢了。但是又收不到专门的学徒，常常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赵惠萍不无担忧地说。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长安区兴隆乡北张村的土法造纸术，情况也不容乐观。相关资料显示，北张村一带的造纸历史可以追溯到东汉蔡伦时期，到了唐朝，因为京畿地区大量需求纸，这里的造纸技艺得到鼎盛发展，纸张远销到朝鲜、日本等国。这里一度是一个家家造纸的村落。但现在，整个村里造纸的只剩6家。 作为北张村造纸术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马松胜每年会得到相关部门4000元的传承经费，还会被邀请到各地去做造纸技艺表演，每一场的表演费200元左右。 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马松胜曾经在北京奥林匹克公园表演过造纸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3元一张，我们一共只卖出了500张纸。”马松胜说。 在马松胜家里，有很多与慕名前来观看造纸术的外国人的合影。“外国人比咱中国人稀罕这手艺。”他笑道。 子承父业，马松胜的儿子今年30岁，和儿媳常年在外表演造纸术。通过表演造纸的方式能将这门手艺完整地传承下去吗？“更远的以后，谁也说不清楚。”马松胜说道。 辛苦不赚钱 艺术和价值相悖 这些将传统手艺坚持了几十年的老艺人，如今正面临另一种尴尬——生存堪忧。 无论造纸还是核雕，都是苦差事，马松胜在自己的造纸坊里捞纸，不到十分钟，衣服后背已经被汗水全部浸湿。而赵惠萍做核雕时由于要对桃核进行加工打磨，上次胳膊受伤后已经几个月没有动手做过核雕了。 苦还是其次。摆在手艺人面前最大的难题是：生存。赵惠萍表示，一个年轻的核雕师，在没有名气的情况下，他的收入可能为零。造纸术更是如此，这项祖传的技艺，用北张村的人的话说，“不赚钱”，村里的人多外出打工谋生计。 手艺没有“产量”这一说，从来都是能做出来多少，就是多少。以核雕为例，赵惠萍作品最长耗时一年多，雕刻一个“核舟记”是三个月，做手串一个月能做两到三串，如果是镶嵌式手串一个月只能做一串，订单也是时有时无。在北张村，马松胜每天工作在十个小时以上，最快的时候一个小时可以捞200张纸，但现在他也只能捞100张了，每两个小时得歇一次。 这样耗时耗力的纯手工产品到了市场上备受冷落。在机器化生产的市场背景下，无论是核雕工艺品还是纸，都可以在工厂里被大批量生产出来，且价格低廉。纯手工产品的价格贵，只会被一些“懂行”的或者消费能力高的顾客所接受。 手艺和市场存在于两种不同的价值观里，悖论越来越明显。保持原汁原味的手艺，会有生存不下去的风险；迎合市场，又会因过度市场化而变了味，丧失了手艺最根本的特质。
在阎良，很多本地市民甚至表示没有听说过核雕。阎良区文化馆内设立了专门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厅，免费对外开放，但是前来参观的人寥寥无几。 “以前北张村全部靠造纸来维持生活，但是现在造纸得来的收入赶不上外出打工，村里造纸的接班人基本断了。”长安区兴隆街道办老龄委员会主任贺忍杰无奈地说。他希望村里的造纸展览馆能早日建成。 据了解，北张村的造纸展览馆早在2011年就提上日程，但由于占地的手续一直没有批下来，到今天，也只是以一张规划图的模样陈列在村委会办公室里。 出路何在 扶持+“造血” 尽管处境艰难，但核雕和北张村的造纸术都幸运地列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在民间，仍有很大一部分传统民间技艺并没有列入到非遗行列。 截至今年，西安市阎良区已经举办了三届文化艺术节，不仅是非遗项目，阎良所有的民间传统技艺都可以在其中得到展示。但是成为了非遗保护项目，生存尚且艰难，没有分到这杯羹的其他传统技艺的生存状况更可想见。 关于手艺如何传承，手艺人们也有自己的想法。赵惠萍一直想把陕西的核雕手艺人们联合起来，像南派一样，成立一个核雕协会，既有利于技艺的交流，也可以提高北派核雕的影响力，对于传承会大有裨益。 在广州，客家山歌、麒麟舞等非遗项目进入中小学课堂，赵惠萍认为，有一部分传统技艺工序繁琐，工具不方便，无法进小学或者中学课堂，但是大学生有一定的思考和创作能力，可以考虑纳入大学课程。 “手艺本身也要不断创新，这也是手艺人的使命所在”，赵惠萍说。赵秉科花费一年时间制作的镶嵌式108罗汉念珠，就是在核雕的技艺基础上融入了镶嵌工艺，这种工艺方式在国内属首创，在业内拥有很高评价。 “有时非物质文化遗产本身并不能产生经济效益，它传承下来的核心是文化。”阎良区文体广播电视局文化馆馆长刘小转说。这些脆弱又坚韧的传统技艺，这些老祖宗留给我们的珍宝，到底会走向何方？每一位手艺人，都不希望自己是这门技艺的最后一位手艺人。 据刘小转介绍，目前阎良区有7个文化站，对全区的传统民间技艺进行普查统计。在非遗保护方面，文化馆建立了专门的非遗保护厅，对非遗项目进行了很多的宣传，举办大型活动时为非遗项目设立专门的展览位置，促使非遗项目进校园等等。刘小转说，非遗项目比其他的传统技艺在保护政策上会有一定优势。 但优势并不意味着逆转。“传统民间技艺的生存有很多困难和困惑，这需要全社会共同努力来解决”，刘小转说。在非遗保护方面，不仅是要加大宣传力度，争取经济支持也很重要。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副院长黎荔认为，面对数量众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亟待保护，政府的投入往往顾此失彼且杯水车薪，所以，“造血”比“输血”更能强壮筋骨，提高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新时代的自身的生存力、竞争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发展和创新，需要与市场的近距离接触和对目前时尚的细致把握，而产业化的开发方式较容易达成上述目的。通过产业化经营，可将原本零散在各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进行有机整合，从而取得一定规模化效益。 “关于非遗，‘产业化’是可供选择的方式之一，但不是全部。对一些传习困难、缺乏市场需求、脱离当今的现实生活的非遗项目，只能依靠政府资金和民间公益性资金来扶持。”黎荔认为，一定要逐一分析、逐一选择并进行学科论证，然后作出决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