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实名:积极提倡,不宜普行



2002年我写过一篇文章《网络论坛应提倡实名注册与发文》,六年来想法没变,对网络实名依然持积极提倡和支持的态度;但同时认为实名制要区别对待,不宜普遍推行。总的原则是:想实名者就实名,不想实名者就非实名,或者同一网站实名与非实名并行也行。

外国实名制、中国实名制,整体上有什么好处我没细想过。我提倡和支持实名,是出于个人需要。从阅读方面讲,我不喜欢网络文章列表中稀奇古怪的假名,也不喜欢阅读贴在那些假名下的诗文篇章。假名发文给我的感觉是闹着玩,不真实,缺乏信誉。从发表文章方面讲,我喜欢有名有利,而假名发表文章没名没利,因此不是很感兴趣。偶尔看一些标题耸人听闻的假名帖子,里边不乏真知灼见。假名帖子无法正规引用,有时我就把其中感兴趣的观点、句子攫为己有,纳入文章中当作自己的话说。假名文章给抄袭提供了便利,为此我写过一篇感想《欣赏把自己放在大海里的人》。这种“拿人屁股当脸戴”的事我做过几次,在内疚有愧的同时,也由此得到一个启示:千万不要用假名发表文章,否则别人抄去太可惜了。我担心不用实名说话,别人会盗窃我的言论;那些用匿名发表真知灼见的人,名利都没有,真有点可惜。我刚开始上网发文时,并非有意要用实名,而是缺乏灵感、不会取漂亮好听的网名才用了实名;后来慢慢感受到实名的好处,就坚持了下来。

我看待使用实名的好处,是从个人需要出发,但对于非实名,则为社会国家和其他个人想到了几点好处。其一,非实名有助于自由发言。从我国国情来讲,语言环境不是很好,自由说话的空间不是很大。如果网络注册、发言要求实名,必然会限制多数人说话的自由。自由说话是一种快乐和幸福,网络匿名发言无疑增添了这样一种快乐和幸福,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乐此不疲,喜好有加。

其二,非实名有助于抒发情绪。世俗之人都需要发泄,而发泄就需要“容器”;从现在来看,网络是所有人发泄最好的“容器”。在发泄物里边总是垃圾居多,一般人不会有谁乐意用真名实姓去发泄垃圾。人生折腾的最高法则之一是平衡,一个有情绪的人在网上发泄够了,回到现实中来就会平静、健康、积极得多。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来说明人生平衡,就是犹如妓院(“容器”)多了,强奸犯罪就少了。

其三,非实名有助于讲真话和避免打击报复。中国国情的特点之一,是比较缺乏讲真话的气氛,而网络非实名发言无疑提供了一个讲真话的空间。我获得这个认识,是缘于前年5月首发新浪博客的《农民为什么是穷人》一文。此文发表至今拥有近500篇匿名回帖,在过去两年中我都不屑一看。2008年除旧迎新之际,有天无意中打开这些回帖来读,发现农民问题的方方面面都有人谈,有点像“百科全书”。于是我把这些回帖全部进行整理(有些对我进行人身攻击的话也作了保留),题为《〈农民为什么是穷人〉回帖精选》,转存到价值中国个人网站。这些回帖绝大多数是路过者随意留下的,如果要求实名注册才能发言,好多人会嫌麻烦就不说话了。目前在国内,多数法律和官员不能实际做到让公民讲真话而不遭受打击报复,我们一直鼓励畅所欲言,所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些都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话语;但是掏心讲了不利于当局和某个要人真话的人,“秋后算账”总是免不了的。如果要求中国公民时时处处都用实名说话,就会有许多人选择不说话,尤其不说真话。

很多人认为网络非实名发言造成的不良后果是人身攻击,对此我有两点看法。其一,人生、社会、历史折腾的最高法则之一是矛盾,因此人生攻击不可避免。我曾经想象过一件有趣的事情:如果从全世界挑选一万个好人放到一个可以谋生的岛上去生活,要不了多久,这一万个好人就会折腾出不同等次的“坏人”和“好人”来;同样,如果从全世界挑选一万个坏人放到一个可以谋生的岛上去生活,依然要不了多久,这一万个坏人也会折腾出不同等次的“好人”和“坏人”来。你要去净化网络,让大家都客客气气说话,这是做不到的,做不到的原因就是:任何一个由人构成的折腾系统都有宿命的好坏和阴阳之分。佛教讲的无常,根源是矛盾,有了超人力量规定的矛盾法则,世间天然就有各种各样你看不惯的人。

其二,遭遇网络人身攻击的是极少数人尤其所谓“名人”,这些人应该把胸襟放宽一点好。人生折腾的最高法则之一是平衡,“八字”先生就讲命里的“五行”要平衡,否则会有灾祸发生。一个人在现实社会或网络中获得别人羡慕的好处太多,遭人骂一下、攻击一下是好事,因为带来了平衡。网友骂我的话也很多,诸如“陈嘉珉是人还是鬼?”“陈嘉珉是只女人裤裆里的虱子,蹦不到肚脐那样高!”“陈嘉珉说哪样鬼话、屄话!像放屁一样!”等等。

当我看到这些人身攻击语言的时候,会想到两件事:一是骂者心里会很舒服,那就没有白骂;经常想到让别人舒服一点,社会就有了和谐。二是被骂对我有好处,因为它矫正失衡,带来新的平衡。既然被骂,那就一定有“活该”被骂的原因,而那个原因一定是你得到了什么好处,现在一得一失,就扯平了、就安全了。最重要的,是被骂的平衡机制也能催生更多的好处,因为“好处”是“被骂”的平衡,就像“成功”是“付出”的平衡。

(陈嘉珉,2008年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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