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题:兴旺的GRAMEEN BANK和次贷危机中倒闭的基金
想就此话题谈两个问题,经济学人的本分和什么是信用
第一个,经济学人的本分。
不必要对所有的诺贝尔奖是否得当加以逐一拷问,也没有这个能耐。但是我可以说,有这么一次,诺贝尔奖是无可厚非地颁对了。“这一次”的诺贝尔奖得主是孟加拉国的穆罕默德·尤努斯。
穆罕默德·尤努斯是一位经济学博士,在大学里讲授经济学。尤努斯创立了全球闻名的“GRAMEEN BANK”,因此又被看作是银行家。但是,2006年度尤努斯所获得的诺贝尔奖项不是关于经济学的,而是诺贝尔和平奖。
我们的经济学家都在讲经济学“经国济民”的要义,我们的不少经济学人也都在为扶贫救困做着令人尊敬的工作,那些替富人仗义执言的人往往会受到大众抨击。很多人因为扶贫一事获得的名声远远高于他们在经济学专业理论上所取得的声誉。某些人甚至因此而被人预测将成为中国第一位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者。
从尤努斯获奖可知,诺贝尔奖评委会也不总是糊涂的,还有清醒的时候。尤努斯所获得的诺贝尔世界和平奖而非经济学奖,这十分清晰地告诉国人,和尤努斯一样为穷人鼓与呼者,所做的事情尽管值得称道,但和经济学几乎不沾边,因此,国人以行政治之实而图经济学之名,对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期盼怕是一个长期的奢望了。这可以告诉那些一天到晚认为自己是政治家的奴隶主的经济学人,不要再做以在经济学之外领域里的成就去搏取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努力了。
最值得人们欣赏的是在给尤努斯颁奖的颁奖词中的一句话:只有大多数人摆脱了贫困,世界才会有持久的和平。这句话其实给经济学人提出了一个题目,无论是从理论上还是实证上,需要论证被持续鼓吹的全面的市场化和经济全球化,可以让大多数人都摆脱贫困。
《西方经济学的终结》的观点是,天生人类,原本是“资源”与“产出”相适应的,是谓适者生存,没有什么稀缺之说。所谓稀缺不过是私有制的代名词而已。那么多穷人,不是因为资源稀缺,而是因为在不适当的领域推行了私有制。而市场化的基础恰恰是私有制,全面的市场化就是全面的私有制。因此,全面的私有制是导致贫困持续存在的根源。如上一帖“城乡二元结构能够持续多久”所说:贫困的消除,非不能,乃不愿。
第二,什么是信用?
尤努斯的GRAMEEN BANK的实践让我们不得不重新思考人类所创造的货币金融系统的基石——“到底什么是信用?”。
Grameen bank,孟加拉语,“乡村银行”。尤努斯在创办Grameen bank之前深入贫民当中做过调查:42个人总计的借贷数量仅仅27美元!而就是这区区27美元也让借款人感到债台高筑,因为放贷者不是正规的银行,而是高利贷者。银行不愿意贷款给穷人,穷人只好求助于高利贷者,高利贷利滚利难以偿还,穷人的信用看起来就越发有问题,银行就更不愿意按照正常利率贷款给他们。
抱着对穷人处境的深深同情,穆罕默德·尤努斯创立了面向穷人的小额低息贷款银行GRAMEEN BANK,尤其是面对贫穷的孟加拉妇女。就是这种小的几个美金的贷款,帮助了许许多多贫穷的孟加拉妇女摆脱了贫困改变了一生的命运。这项银行业务不仅仅是以低息、小额为特点,而且是以自由偿还期限为特点。由于没有偿还期限的约束,自然也就很少有违约现象,据说还贷率高达99%以上。
美国当前正限于次级信用贷款危机之中。按照美国人的概念,信用就是还款能力,也就是说是收入水平,是你当前的财富或收入流速。因此,在美国人的词典中,穷人就是缺乏信用者,如果要贷款给他们,银行给他们的信用评级就只能是“次级”。
由于美国人的词典里信用就是还款能力而非“守信”,因此,次级信用贷款危机并非美国房奴不讲信用,而仅仅是还款能力逐步下降了。房奴们是很讲信用的,还不了贷款就按照合约把房子还给银行,前几年的还贷就打了水漂(不交房子也不行,美国的法律不容许)。也就是说,一群守法讲信用的人一手酿成了所谓的次贷危机。
但是,尤努斯有自己对“信用”的理解,那就是“人的尊严”。尤努斯从自己的人生经历当中感悟到,人不论穷富,都是要尊严的。通俗地说,人是要脸面的,尊严就是面子,而讲自尊讲尊严的人都是讲信用的人。因此大多数人都是要自尊的因此也都是讲信用的。“人穷志不穷”是说穷人有时候比富人更要脸面。
尤努斯除了给穷人以充分的信任之外,也采取了一些信用保障措施,不过这个信用不是财富能力的担保,而是“面子”。尤努斯把借钱的穷人采用多人联保的办法,每个人贷款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其亲朋好友,这样一来,为了自己的尊严,很少有人赖账不还(没有期限的贷款当然也不会有赖账一说了)。99%的主动还贷说明尤努斯是对的。
面向穷得一塌糊涂的孟加拉妇女的GRAMEEN BANK没有像世界首富的美国的那些银行那样发生次级信用贷款危机。次级信用贷款相关的大基金接二连三宣布关门,但是GRAMEEN BANK却越开越多,开始走向包括中国在内的全世界第三世界国家。这足以让全世界的金融系统为之深思了。
看来,以信用为基础的金融,也有基于不同的人性论的区分。美国式的金融,是基于“人性本恶”理念的;而尤努斯的金融,却是基于“人性本善”之理念的。一个导致次贷危机,一个却是运转良好。
当然,我们不敢简单地认为“乡村银行”模式和尤努斯的理念会在全世界都适用而得到全面的成功,尤其是在拜金主义已经深入人心的国度,或者政府正在努力培养民众这种拜金主义观念乃至于声称可以对拜金行为不纠原罪的国家里,民众中的一些人乃至不少人会不会因为区区金钱之利而忘记人的尊严和不顾面子?毕竟,“见利忘义”、“笑贫不笑娼”、“见钱眼开”、“有奶便是娘”、“为五斗米折腰”、“卑躬屈膝”、“胯下之辱”、“不识抬举”、“狗肉上不了桌”、“少廉寡耻”等等这些个词语也并非无中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