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林怀民携《九歌》来广州演出那晚，我在广州大剧院入口的熙攘人群中一眼瞥到某位女孩：如海藻般的卷曲长发披散肩头，一袭茧形白麻布袍子，领圈、袖口镶嵌层层象牙红色重绣，Trippen风格的平底靴，一口（没错，一口大锅的那个“一口”）巨型黑色麻布大包遮掩了大半个身躯。 啊女孩对不起，这样从头到脚地在5秒钟内打量完一个人实在太不礼貌了，但你实在、实在太例外了，你把自己活生生地穿成了一个例外Icon。即便前一天第一夫人出访俄罗斯时穿的不是这个牌子，你也一定会凭借这身典型的例外装束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的—《九歌》是一场有关祭祀的舞蹈，如果在头上再戴一朵花，你就可以直接上台去跳了。 除了广州大剧院，作为例外的发家地，在广州，另一个可以频繁见到全身例外风的地方是方所—更何况那里兼卖例外男装。只要在方所静呆5分钟，暗淡凄迷的灯光掩映之下，就可见一队队穿飘逸长裤或长裙、全身披披挂挂的文艺男女们鱼贯而入，状如百魅夜行。 不怪你们。对普通人来说，例外真TMD太难穿了。洪晃煞有其事分析说：“熟悉例外成衣的顾客都知道例外向来很有一番文艺女青年的飘逸，我一直认为这是例外在中国女性中走红的原因之一，在我们心目中永远有一种对五四女学生的向往。这是外国品牌捕捉不住的中国感觉。” 洪大妈这话说得真不靠谱，“五四女学生”？那不应该是阴丹士林旗袍配一条白色针织围巾外加一双平底布鞋吗？例外风格可跟这种拘谨、朴素乃至古板的风格一点都不沾边。与其说穿例外的女人向往“五四女学生”，还不如说她们向往流浪的三毛和飘忽的安妮宝贝呢。 例外到底有多难穿？某位浸淫亦舒小说多年的时尚专栏女作家向我秘密传授、刻薄限规：“身高请达1.7米，体重务必90斤以下哦。腰长腿短？死一边去。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大胸一点，一点机会都没有。70A就最合适啦！” 来来来，各位自行对照，100个东亚女人中，有多少位符合这苛刻的“例外潜规则”？ 谁人都有一颗追求文艺的心。早些年无知懵懂时，即便哪一点都不符合，也还是有人前赴后继，砸下银两，穿上例外，比如我。 衣橱里有三件例外。第一件是一条白色百褶棉布半裙，天河城买的。对于这样一条又难打理又难穿的裙子，当时究竟为什么要买？女人惯常的回答都是茫然的：不记得了哎。似乎那时正痴迷安妮宝贝，于是拼命想做一个戴银镯、穿布裙、光脚蹬球鞋的作女。结果裙子买来一次没穿过：夏天觉得布料太厚，且穿上整个人重心下移，太不利索；冬天又觉太薄，即便套双长靴也冻得发抖，而且大冬天穿白色的裙子好奇怪不是吗？！裙子至今仍在压箱底。 第二件例外还是白色。白色立领小外套，在例外的第一家门店农林下路那里买的。除了材质仍是棉的，这件例外倒不是特别“例外”，摒除了复杂的设计拖沓的感觉，倒呈现出一种简单的美，配裙子裤子都行。这外套年年穿，至今还在穿。 最后一件例外是个棉布小背心。微妙的天青色，一面圆领一面V领，两面都可穿，所谓的“有设计感”。这背心的使用率比那件白色外套还高，专在夏天配长裙穿，一直穿到慢慢褪色，成为一种暧昧的旧绿。去年夏天，我妈终于忍不住：这么旧，你是要把睡衣穿出去吗？！从此光荣下岗。 这三件例外都买在2006年之前。那时候的例外价格尚可承受，风格则介乎精炼与疲沓之间，只要好好挑选，1.7米身高的平板女人穿得，1.6米身高的正常女人也穿得。而前面那位给穿例外者严格限规的专栏女作家，我有幸参观过她衣橱里的那些例外。2002-2003年之间的款式，超乎寻常的简单大方。一条夹棉半裙，右腿边颇有心思地开一条岔，同色滚边，版型超正—售价150块人民币。
所以再也不买例外了。一是穿不起，二是穿不来。牌子再好，穿上不像自己又有何用？何况又是风格这样强烈、指认如此明显的衣裳。很多人穿上例外，就成了例外，成了被例外紧紧包裹的一只茧。 拜拜，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