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本报记者 刘长杰 程志云 太原、晋中报道 山西，太原。 虽然阵痛似乎并没有完全消除，但时隔七个月后，2004年7月发生在这里的“7.28特大金融诈骗案”已经渐渐被人们忘记。只是那些与案子相关的人还经常提起他们被骗的资金以及那些在逃的犯罪嫌疑人。 2月10日，该案的5名重要犯罪嫌疑人之一的王力民在吉林落网。这也使得这个案子再次引起关注。更使得“7.28金融大案”迷雾渐清。 本报记者在采访中获知，以朱玉杰为首的金融掮客们，与银行内部人一起成功地建造了一个独立于银行信贷系统之外的银行资金体外循环链，而正是由于这条资金链其中一个环节的断裂，促使多个掮客最终选择卷金出逃。 当然，循环链中的复杂远远超乎想象。 案发 案发始于一个意外。 2004年7月26日，由于业务需要，山西证券控股的山西智信网络公司到该公司开户行——中国建设银行山西省太原市万柏林支行提取一笔上亿元的资金。因为是大额款项，并且过去有过当天不能取出大额存款的先例，所以该公司已于前一天将提款事宜电话通知了万柏林支行。不料，26日当天，该笔款项仍然没有按时提出来。当天晚上，银、企双方对账发现，拥有1.5亿元存款的账户内，只剩下20多万元。于是，山西证券迅速向山西省银监局报告情况，并联合山西省银监局等部门开始彻查山西证券及其控股的下属4家子公司分布于太原市建行、交行和农行各个支行及其分理处的银行存款账目。 7月28日，建行万柏林支行报案，自此，公安机关正式介入7.28金融大案，并展开调查。 2004年7月28日，建行山西省太原市万柏林支行首先发现伪造山西证券公司控股的山西智信网络公司印鉴诈骗案件；8月3日，交行山西省太原市分行晋安、并东、府西3家分理处发现银企账单不符案件；8月5日，农行山西省太原市分行营业部所辖旱西关分理处发现伪造山西智信网络公司印鉴诈骗资金案件。此后，经过进一步调查，8月7日，建行太原市并州支行胜利桥东分理处发现银企账单不符案件；8月11日，农行太原市水南、双塔、漪汾街3家分理处各发现银企账单不符案件。 接受本报记者采访的数十位山西金融业内人士都认为，这是一起堪称“山西之最”的特大金融诈骗案。 记者采访得知，7.28金融大案从案发至今，共涉及5家银行73起案件，其中，已有超过50起案件的犯罪事实基本查清，有4亿元的丢失款项被追回，并有30多名犯罪嫌疑人归案。2月10日，该案的5名重要犯罪嫌疑人之一的王力民在吉林落网，尽管如此，其余的4名主要犯罪嫌疑人朱玉杰、胡吉贤、田志刚和杜建国却逃之夭夭。 根据知情人士介绍，案件基本清晰是在2004年11月初，7.28金融大案共涉及到山西省辖内银行分支机构近20家，涉案银行除上述提到的农行、建行、交行以外，还涉及到了中行和太原市商业银行。涉案金额近10.38亿元，其中，山西证券公司、山西智信网络公司、深圳广赢投资公司和山西万通资产公司等4家“山西证券系”企业共丢失银行存款本金约8.8亿元；另有包括军队某部在内的数家企事业单位超过1亿元的银行存款丢失。 据悉，在7.28金融大案专案组的墙上，挂着一张涉案人员及其相关企业错综复杂的谱系表，其庞杂程度，竟然有如军事作战地图。 尽管有人认为，山西证券的查账似乎是个意外，而正是这个意外的出现打破了银行和金融掮客之间脆弱的体外循环资金链。有证据表明，与盗取金融资金的手段相比，这些金融掮客在投资理财方面所采取的“短融长投”的手法，尤其是在实业上投资的失败，使得其资金链断裂只是迟早的问题。 据本报记者了解，在5名犯罪嫌疑人中，朱玉杰曾经投资过不止一个煤矿和电厂的项目，而号称聪明过人的王力民，其投资也是极其随意，但他们的投资回报均不尽如人意。王力民在2002年之后，意识到亏损太大早晚会出事，也曾经试图努力回补资金黑洞，但为时已晚。 同时已经证实的是，这5个人在他们的金融掮客生涯中几乎都是独立操作。 金融诈骗 一位在当地从事投资的人士告诉记者，在2000年以后，包括朱玉杰在内，太原出现了一批从事“资金运作”的金融掮客。 他们起初的手段主要是通过介绍一些大额高息储户，来赢得银行一些分支机构的信任。身陷囹圄的王力民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2000年，王以太原市通达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的身份，凭借高额利息，吸引太原市一些证券、信托公司及企事业单位把巨额资金转存到原农行太原分行水西关支行水南分理处现为农行太原分行水南支行，从而与时任该处一把手的杜建国开始了长达4年的信任与合作。 与此同时，掮客们再通过自己设立的担保公司等，帮助一些急需资金的企业从银行获取贷款，从中收取不菲的利差或中介费。朱玉杰正是在这个时期遇到了后来成为其同伙的胡吉贤。据知情人士介绍，胡是一个性格内敛、沉默寡言的捞钱能手。 记者采访得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这些金融掮客并非只做一锤子买卖，他们往往要对急需贷款的企业进行审查，并且也会采取一些减少贷款风险的措施。因此，在长期的信贷业务往来中，金融掮客和银行的一些基层领导获取了不少的共同利益，从而建立了特殊的“友谊”。
山西财经大学一位副教授对记者表示，实际上，该省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山西是煤炭大省，投资煤炭企业往往需要高额的前期投入和大量的短期流动资金，因此，当地的不少煤炭企业对资金的需求极其旺盛。 而与此相对应的是当地银行系统的放贷规模有限，远远不能满足煤炭企业数额庞大的资金需求，同时，银行贷款条件要求高、手续繁复、时间长，因此不少当地企业都会或多或少和这些资金掮客有所往来，以备不时之需。在7.28金融大案通缉的5名要犯中，除杜建国外，都是这些金融掮客中的佼佼者。据悉，王力民的金融掮客生意红火时，其属下的“马仔”业务提成收入都有1000多万。 记者了解到，朱玉杰们在诈骗银行资金中，所采取的手段极其繁多：包括用特转传票调用客户资金；用一个企业的支款凭证支取另一个企业的款项；用假印鉴直接盗取客户资金；用假印鉴将一个企业资金调到另一个企业保证金账户，开承兑汇票并贴现；用假印鉴出具将客户存款用作质押的文件取得贷款。 他们勾结银行内部人员，利用高息揽存或者协议存款的企业资金有“冻结期”的特点，往往采取上述手段挪用银行存款资金用来投资自己的一些项目或借给其他企业坐收高额利息，等本息收回后，再将资金返还银行。而平时面对企业的对账要求，则采用“篡户”的办法，用联行资金堵塞缺口。 知情人士告诉记者，朱玉杰等人并没有满足于仅作收取中介费的小角色，随着他们接触实业投资机会的增多，他们逐渐开始关注利润颇丰的产业投资，尤其是投资煤矿和电厂。“挪用银行资金投资煤电实业，从而赚取高额利润”，一位了解朱玉杰的知情人士告诉记者。 “对这些人而言，银行的钱和自己的钱没什么区别，与其拿给别人投资，不如自己做。”山西财经大学的一位副教授称。 但这些人却没有自己承担后果。 银行买单 “7.28”大案中各方的损失谁来负责还没有一个清晰的答案。 本报记者了解到，除了大部分涉案人员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以外，很有可能各家银行最终将承担归还被掮客们挪用走的企业存款的责任。 目前，交通银行涉案的2.95亿元储蓄资金，已经于春节前交还给山西证券；而建设银行的2.06亿元日前也已经承诺还款。尽管农业银行庭审尚未结束，但有银行人士认为，其买单山西证券等机构的损失只是早晚的问题。 日前，银监会还特别要求山西银监局针对个别机构对账率低的情况，要随时监督有关银行对账工作的进行，必要时派员进行督导和稽核。 然而，一位当地银行的人士指出，日前，银行的管理频频出现问题。2004年末，两个金融大盗使中国银行哈尔滨分行损失超过10亿元的资金。而在山西，金融掮客几乎攻破了所有国有银行的防线。“这种危局并不单独出现在山西，实际上，全国各地或多或少都存在此类问题。”他说。 按计划，2005年，建行和中行都将要上市，并走向国际市场。然而国内的市场中却总是出现一些不和谐的音符。从企业骗贷到银行存款被盗，银行的管理问题已然暴露无疑。这些问题摆到监管者和经营者的面前：纵然今天我们可以为这10亿元买单，但长此以往，在国际市场的竞争规则下，银行所流失的信誉让人深思。 链接 朱玉杰“百炼成金” 知情人透露，作为7.28金融大案的主犯，太原市新型建材结构公司等三家企业的法人朱玉杰，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朱玉杰，男，山西省晋中市榆次区人，现年42岁，性格外向，善于表达。1980年代后期，头脑灵活的朱离开了日渐衰落的木材公司，在榆次开办了属于自己的飞龙装潢公司。据知情人介绍，那之后，他结识了当时榆次金融机构的负责人，并陆续从榆次农村信用社贷款近100万元；后来，由于其信用不佳，自从1993年以后，榆次信用社系统就不再贷款给他了。 在榆次掘得第一桶金的朱，此后把目光投向了位于山西省最北面的中等城市大同。1996年初，朱玉杰创办了大同英特俱乐部，主营餐饮和娱乐。由于英特当年曾是大同地区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娱乐场所，朱在当地名噪一时。 朱玉杰的成功运作，使其下属公司在大同的银行界有了融资的空间。截至案发，英特俱乐部和太原市新型建材结构公司已经向大同市的金融机构累计借款1371万元未还。1998年5月，由大同英特俱乐部提供担保，太原市新型建材结构公司在大同工行办理了300万元的承兑汇票，汇票到期后企业无力支付，结果形成了银行垫付134万元，累计欠息158万元的事实。 1998年前后，完成了“大同目标”的朱玉杰，开始实现他的“农村包围城市”梦想，大踏步进入太原市。 尽管是在榆次小城练成的摊儿，尽管有人一直批评已经飞黄腾达的朱玉杰“根本就不是实实在在做事的人”，但事实证明，2000年之后的朱玉杰，的确在太原市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感觉，并开始了他的“金融掮客”加“实业投资”的末路生涯。 链接 据悉，类似的金融诈骗案，银行需要承担相应的损失。而在我国，中央银行又是商业银行的“最终贷款人”，所以最后损失还是要转移给国家。 ***注：2005年度个人在《经济观察报》发表的第二个头版头条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