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银行与海外战略投资者的“蜜月”似乎有结束的迹象。先是瑞士银行在解禁首日悉数抛出所持有的33.8亿股中行H股股份;紧随着美国银行出售56亿股建行H股股份,事实上,美国银行在去年12月份就已试图减持,但因某些原因而遭搁置;苏格兰皇家银行也表示正对其持有的中行股份进行重新审视。
为何外资股东在持股锁定期结束后就急于抛售中国上市银行股份?最直接的原因是:国有银行的战略投资者们在临近全年业绩公布之际,急需补充流动性,提高盈利指标,多少改善一下已经“千疮百孔”的报表。
在金融危机的冲击下,美欧金融机构进行了痛苦的资产减记和去杠杆化进程,并且经营业绩直线下滑。瑞士银行预计08年4季度出现125亿瑞郎的亏损;苏格兰皇家银行08年上半年亏损7.61亿英镑;美国银行3季度盈利锐减68%;高盛第4财季净亏损21.2亿美元,为上市以来首次亏损。
在上述情况下,如果外资股东为补充现金、改善业绩而不得不出售合适的资产,手中持有的中资银行股份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一方面,外资股东当年以战略投资者的身份买入中资银行股份,入股价格仅为1.2港元左右,而中行、建行H股现价分别为2.14和4.06港元(1月7日收盘价),抛售套现后的获利空间很大。另一方面,中国上市银行股价在本轮危机中的调整极不充分,和全球同类银行相比,估值水平更是严重偏高,在H股下跌风险未充分释放,股价虽有反弹却难以反转的情况下,抛售套现自然是理性的选择。
目前,除高盛、安联、运通持有的241.84亿股工行H股还未过锁定期(解禁日分别为09年4月和10月),美国银行、瑞士银行、苏格兰皇家银行、富登金融等机构持有的593.85亿股中行、建行H股均已过锁定期,总计为835.69亿股。按此计算,已遭减持的中资银行股份仅占外资股东战略持股总数(835.69亿股)的10.7%。从这个角度看,值得关注的是外资股东未来是否仍会减持国有银行股份,从以下几方面看,厄运恐怕难以避免。
首先,中国上市银行估值水平严重偏高,一旦盈利增速下降的势头加速显现,其股价有大幅下跌的风险。从市盈率、市净率、市值/总资产等指标观察,中行、建行、工行估值水平(按H股价格计算)明显高于海外同类银行。目前,中国上市银行的盈利增速恐出现加速下滑的势头。一方面,在出口滑坡、制造业产能过剩、房价泡沫破裂等因素的冲击下,外向型企业、钢铁等产能过剩企业以及房地产公司的不良贷款将大幅增加,这会在损益表和资产负债表两个层面冲击银行体系。另一方面,在银行实际息差收窄、银行贷款意愿下降、企业和居民贷款需求下降等因素的作用下,银行的盈利水平将自发性下降。事实上,工行、建行、中行的净利润已经出现出逐季下滑的趋势。在盈利能力下降的冲击下,中国上市银行过往的高估值水平将难以持续,其股价有大幅下挫的风险。
其次,政治压力可能使国有银行陷入进退维谷的地步。2009年,如果中央和地方政府实行大规模的经济刺激计划,国有银行将不得不承担起提供大量资金的尴尬重任。这不仅直接与银行本已下降的贷款意愿相冲突,而且,大量资金投放于高风险、低回报领域也将给银行带来很大的不良贷款上升、盈利下降风险。
第三,外资股东的超低入股价格为“抛售套现事件”的发生埋下了隐患。中行、建行、工行向海外战略投资者配股时的入股价格仅分别为1.13、1.23和1.22港元,比现价低47%、70%和69%。即使中国上市银行股价已下跌过半,外资仍可免于被“套”。当然,如果中资银行具备很高的投资价值,外资股东未必会急于锁定利润。但中国上市银行估值水平严重偏高,经济下滑、房价泡沫破裂的风险还没有完全反映在股价中,2009年又可能因大量的“政策性”贷款投放而滋生新的坏帐风险。可以说,目前的股价调整很不充分。而且,外资股东对本轮危机的感性认知都很强烈(美国银行、瑞银集团、苏格兰皇家银行、高盛本轮调整中最大跌幅为81.1%、82.5%、91.7%和81.1%),现阶段肯定属于风险厌恶者。一旦有合适的时机,外资股东很可能会利用入股价格低的优势提前锁定利润。
第四,全球金融风险未充分释放,美欧金融机构迫于财务压力有继续抛售中资银行股份的客观需要。一方面,美欧房价下跌的颓势没有出现结束的迹象,各级贷款违约率还在上升。以美国为例,次级贷款的违约率已飙升至30.5%,Alt-A和优质按揭的违约率也上升到了15.8%和7.4%。房价泡沫破裂对美欧金融机构的冲击没有结束。另一方面,美国信用卡市场存在爆发危机的可能性:美国信用卡欠款总额已接近1万亿美元,运通、美国银行、花旗银行所发放信用卡的违约率已攀升至4.68%、6.56%和4.93%。随着美国居民财务状况的进一步恶化,信用卡违约率仍将大幅上升。由于信用卡欠款及其相关的衍生品的数额巨大,美欧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有再次遭受打击的可能性。综合来看,2009年美欧金融机构信贷损失还将扩大,外资股东未来的业绩仍然令人担忧。为了“填补窟窿”和应对杠杆比率的进一步降低,他们或许不得不抛售国有银行股份。
从上述几方面看,中国上市银行股份被外资股东减持的噩梦或许才刚开始。在这个过程中,可能还会伴随着外资阶段性的“低价增持、高价套现”。事实上,美国银行、摩根大通已通过上述手法获得了不菲的回报。无论外资股东是通过向其他投资者折价配售还是直接通过二级市场出售中资银行股份,都将导致中资银行股价特别是其H股股价大幅下跌。由于银行股占A股和H股的比重都很高,A股市场和H股市场整体表现将受到较大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