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商业中国:1978-2008》:回放1984



系列专题:2008中国营销

这一年,中国对外贸易已经从差不多空白增加到了每年400多亿美元,但美国人还是认为,中国向西方的开放是“非常初步的”,虽然已经制定了好几个保护外国专利和合资企业的新法律,但对于遵守与否,西方政府在表示欢迎的同时,西方企业界还是半信半疑。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的威廉·克拉克就说“这些法律倒是很不错,但是它们能得到遵守吗?”在大多数情况下,中国还是只肯承认外国公司是暂时存在的东西。

西方人清楚地看到,不管改革走得多远,中国依然不会成为西方的盟国,“它仍将是一个权力高度集中的国家,它的利益和价值观念在许多方面仍将同西方的有冲突。”但至少,毛泽东之后的中国,这几年来领导人所表现出的灵活性远比斯大林之后的苏联要大得多。西方人也相信,如果权力下放和带有市场性质的改革能继续下去,一定会使中国出现比较自由的政治和社会气氛。中国门户开放的政策也将进一步刺激它同西方建立长远的关系。

新的价值观业已出现,“竞争”不再是贬义词或被看作是资本主义的固有的不良现象,“承包”一词也是如此。“消费”现在也不再是“浪费”的同义词,相反地,现在正在通过“鼓励消费”来谋求提高生活水平,并以此谋求搞活国民经济。甚至“情报”也成了褒义词,“信息”一词也被频繁用于电视广告的“商品信息”中。

尹盛喜的生意现在越做越大,已经在深圳有了一席之地,成立了震云阁工艺品深圳分公司,深圳的商品也被尹盛喜卖到了北京,他在北京成立了“京都深圳地区商品经销部”。

傻子瓜子的风波已经平息,安徽的省委书记黄璜在《安徽日报》上发表了一封给年广久的公开信,指出:只要你的经营是正当的,你的合法权利和利益都会受到国家的保护。任何部门和单位都不得侵犯。这年的6月27日,年广久正式与芜湖新芜区劳动服务公司和芜湖县清水镇工业分公司达成了协议,成立一个有个体和集体、城市和乡镇企业参加的新型的经济联合体——芜湖市傻子瓜子公司。这个新公司得到了“省、市委的支持”,并且隶属于新芜区政府领导。一位副市长甚至成了他们的名誉董事长,经理则还是年广久。不过,年广久现在的个体营业执照已经“暂停使用”了。

北京的一家西式快餐店在这年开张了,叫做“义利快餐厅”,是北京第一家西式快餐厅。但有人也在设想,如果搞中式快餐店的话,也许会更受欢迎。

这一年,北京甚至还有了第一个拥有小轿车的农民,她的名字叫做孙桂英,以养鸡为生,是年1到4月间,已经向国家出售了四十九万两千八百多个鸡蛋。1984年的1号文件向孙桂英们保证,他们绝不会因为走过去所谓的“资本主义道路”而遭殃。

尽管是有限度的,在经济领域,还是出现了价格自由化和鼓励私人经营活动的趋势。这似乎表明了中国在建立一种“市场型”社会主义的意图。

1984年的步鑫生自信满满,已经贵为全国政协委员的他,在厂庆活动时发布了海盐衬衫总厂的年度十大新闻,其中一条是“年产三十万套的西装生产线已经在日前破土动工”。这条生产线采用日本和联邦德国的先进设备600多台,是目前中国最大的西装生产线,预计1985年的国庆前可以投产。

看似会壮大的步鑫生已经在1984年埋下了他日后的祸根。但一些看似原本会沉沦的企业却在1984年走上了他们伟大的发展之路。1984年,毕业于上海理工大学的柴永森怀着美好的梦想来到了青岛电冰箱总厂,但他见到的却是一个近乎荒废的半山坡。一个破门头上立着三块牌子:电冰箱总厂、日用电器厂、东风电机厂。全厂也没有一条水泥路,找厕所不用打听,闻着味就去。工厂的一切让柴永森颇为失望,尽管他供职的“引进办”正在计划引进德国的冰箱技术,但工人们却说“引进也是白费钱,你看看工厂现有的部分干部那副德行。”

但到了1984年12月的下旬,大家却开始传开“有救了!”最让人激动的倒不是听说家电公司的张经理和杨工“下嫁”到了冰箱厂,而是张经理这次还带来了几百万来给大家发工资。不过后来柴永森才知道,所谓“带来”的几百万,是根本没有的事,过春节的工资还是张经理向工厂周围的农村大队借的,为此,他喝了很多酒。

这家厂的春天来了。这家厂,日后将叫作“海尔”,柴永森在15年后将成为它的集团常务副总裁。他所说的张经理和杨工,便是日后闻名遐迩的海尔掌门人张瑞敏和杨绵绵。 

日本国家贸促会北京事务所所长武吉次朗这年对日中贸易充满着期待,他认为,“中国现在已进入真正的商品经济时代。”

但更多的期待来自中国人本身,尤其是年轻人。一位叫李亚伟的诗人在这年写下了一首《硬汉们》,已经完全没有了北岛时代的那种朦胧、忧伤与深沉。他的诗里充满着期待、非理性、躁动甚至是吼叫,如同1984年中国人所期待的未来:

我们仍在看着太阳 我们仍在看着月亮 兴奋于这对冒号

我们仍在痛打白天 袭击黑夜

我们这些不安的瓶装烧酒 这群狂奔的高脚杯

我们本来就是 腰间挂着诗篇的豪猪

……

我说啊 让我们走吧 我们去繁华的大街

去和大街一起匍匐着,吼着 狼似的朝酒馆

去和公路一起勒死大山 去和纤夫一起拉直长江

 《追寻商业中国:1978-2008》:回放1984

去和长江一起拖住大海 去看我们宽广的世界

看历史留给我们的荒原 让我们走吧 汉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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