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看电影《焦裕禄》时,现场不时会爆发出观众忍俊不禁的哄笑声。这些笑声,有看到荒诞的惊讶,有看到滑稽的娱乐,有看到讽刺的会意,有看到作秀的揶揄……
高尚和品格不一定非得用板着脸的严肃方式来表达。所有哲学和真理本质上都是直接和朴素的,修辞过度非但难以彻底交流和沟通,还会让对话的另一方觉得“话不投机”。笔者在大学生三下乡活动中就看到同学捂着鼻子对一浇粪老农“您的生活幸福吗”的文化和素质类提问,结果老农停了粪勺,一脸无辜的茫然。我祖辈数代农民,中学时代基本上是以放下书包担粪桶“半工半读”方式度过的,也不搭话,将衬衣袖子捋到手肘以下,上前将粪桶往前提了两步,以节省老农往返的路程。结果,为期20天的下乡活动结束后,同样的《农村人口生活质量调查报告》,我的作业得了满分,老师给的评语是“真实客观,不想象不做作”。有同学问我为什么能得到这样的结果,我的回答是:你问的是艺术,我问的是生活。
从这一点上看,诸如影片中的“为群众送救灾物资”的场景就打上了明显的特定时期政治烙印,显得太“艺术”太“样板戏”:
老头睁着昏花的老眼看着焦裕禄:“你,你是谁呀?”
焦裕禄拉着他的手:“我是您的儿子!是毛主席派我来看望您老人家的。”老人的胡子颤动着,泪水涔涔下。
老太婆伸出手,顺着焦裕禄的头上往下摸索,帽子、围脖、棉衣:“感谢毛主席……给我们派来了这样的好儿子!”
观众相信这个故事是真实的,相信这些泪水是真实的,但扪心自问一下:有几个人会相信对话中的“儿子”和“毛主席”是真实的?
为什么许多的“主旋律”影视作品官员叫好百姓却不卖座?说穿了,就一个最简单的原因:演得太“像戏”了!艺术高于生活的前提和基础必须是“来源于生活”,正如上世纪末曾流行的“死了才能做楷模”的评先评优模式一样,最后民众集体质疑了:我们周围就没有活着的英雄,活着的模范了?!
反观不少企业的企业文化和管理模式,也有不少这样的“样板戏”:
动不动就喜欢说“标准”,说“国际化”,我告诉你,海尔的企业文化起源是张贴在车间、办公室和宿舍墙上的一张A4手写纸,内容是“严禁随地大小便”!
在谈到“执行力”的时候,领导指示要服从,下属表示要顺从是被广泛认可甚或尊崇的普遍现象。笔者亲眼见过一企业高层在自己办公室四个角上都贴着醒目的字样:坚决执行X总的指示!结果,X总有一天离开公司,第一个跳出来说“都是X总的错”的就是他。赫鲁晓夫说“斯大林是我的父亲”,结果死后的斯大林被赫鲁晓夫拖出棺材“鞭尸”!
当代的职业经理人尤其是企业家,要想真正地打造百年品牌,将“持续发展”的梦想变为现实,要时刻保持本色和冷静的头脑,得好好学习“三老精神”: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做老实人。
适合的制度,才是真正的好制度。《焦裕禄》中有关于“干部特殊化”废兴的几个场景:一是焦裕禄领头宣布县委干部的特殊供应本作废,一是对吴县长特别照顾的20斤大米封存,一是特别叮嘱对农场技术员小魏“每月多补贴5斤大米”,一是顶着“粮食统购统销”的政策压力,私下去粮食丰收的邻县购买高价粮为罹患浮肿病的基层干部补贴50斤粮食……
面对兰考成群的乞丐和冰天雪地背井离乡出外逃荒的百姓,焦裕禄废除县委干部的供应本体现了“吃苦在前”的公仆本色;对技术员和基层干部的“特殊照顾”则是“人才兴县,以人为本”的治理方针。
制度始终是为人服务的,对于企业来说,只有适应员工、默契市场、优化管理的制度才是真正的好制度。否则,就是管理层的一厢情愿和曲高和寡。
先生存后发展。影片中有几处表现了焦裕禄和吴县长的“管理”观念分歧,一是焦裕禄认为救灾物资在车站滞留七八天之久是“对人民的犯罪”,认为兰考饿死人是党员干部的莫大耻辱,吴荣却认为死几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管理者应该抓“农民赛诗会”之类的大事;一是焦裕禄积极主张购买高价粮解决基层干部的浮肿病困难,吴荣政策水平“高”,知道在当时这是违纪违法的“方向原则”,是“在政治上犯错误”,借故置身事外,甚至在上级调查时故作姿态“检举揭发”。
笔者也见过不少这样“打肿脸充胖子”的企业,明明是拖欠工资员工不满,却不愿意坦诚道歉求得谅解,反过来高压员工“艰苦奋斗”激化矛盾;明明是自己服务不够客户投诉,却倒打一耙诬陷客户“素质不高”;明明资金不足需要“好钢用在刀刃上”,却一味追求面子尊严搞“形象工程”烧钱买没有多少实质意义的哟喝……
听过这样一则笑话,说是有个破落户好面子,喜欢在朋友面前吹嘘自己多么富有。有一天儿子在他面前哭闹肚饿,他非常“理论高度”地说道:你想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龙肝凤脑,我也让你吃到!儿子说话了:我什么都不要,就要吃饭!
不解决问题的会议叫扯淡。焦裕禄第一次参加兰考县委会议时,提议所有领导干部全部“去车站看看”,实地考察、流动办公的结果是所有管理者都清楚兰考人们的生存艰难严重性,对于救灾工作的紧迫和必要立即达到了高度认同。
“文山会海”是一些企业的“特色”,好比《平凡的世界》中的孙玉亭同志一样,不少管理者因此患上了“会议强迫症”,几天不开会就觉得工作没方向、没重点了,内部沟通就不及时不通畅了。科学的结论是,会议的时间长度、开会的频繁程度和会议效果及工作进展速度是成反比的!没内容的会议多了,长了,自然就没有多少人会将会议当一回事了,最终的结果就是企业和员工全部陷入“以会议落实会议,以文件落实文件,以制度落实制度”的泥淖中,制度、文件一多,团队工作重心和目标就难以明确和持续坚持,凝聚力和战斗力必然下滑。正确的会议制度应该是:带问题来,带方法走,做出结果!
靠下属报告和数据分析工作的领导是盲聋残疾人。事必躬亲、不会放权的领导肯定不是成功的领导,累死还没人领情。但一味坐在办公室宏观、遥控,不深入基层、深入一线了解实际情况的管理者却等同于盲聋型的残疾人。焦裕禄治风沙的两个方法值得学习和推广:一是虚心向经验丰富的肖老汉和老场长学习治沙经验;一是“别人嚼过的馍没味道”,亲自跑到风沙口去实地测量。
不知道通讯事业的发展是否导致现在“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管理窘境的罪魁祸首,越来越多的领导喜欢从下属报告和一大堆数据资料中来看问题,找方法了。自然,数据分析法不失为一种优秀的工作方法,但有一点我们管理者也必须清楚,如果不亲自尝一口,我们始终难以知道手中的梨是酸还是甜。
少点高雅,多点通俗。领导来了叫“莅临”,领导讲话叫“指示”,领导拍板叫“精神”……管理者在台上一口一个高深莫测的“理论”,一口一个不着边际的“主义”,员工在下面听得一头雾水,昏昏欲睡。这是不少企业群体活动中的普遍现象。
《亮剑》中有一个场景,日本特种部队夜袭独立团团部,抓走了团长李云龙的老婆秀芹,李云龙召集所有部下攻打平安县城。副团长邢志国和李一前一后作了战前动员:
邢:解放平安县城,解放平安城的百姓!(部下没人吱声)
李:老婆被人抓啦,要是没点反应,那还叫男人吗?没说的,打平安城就是要打鬼子、救嫂子!(部下群情激昂,纷纷举枪吼叫“打鬼子、救嫂子”!)
用群众语言和群众对话,才能真正地和群众“心心相印”。与其卖弄你的水平让员工敬畏三分,不如放低姿态和员工融为一体。
群众不欣赏的管理者叫“自我感觉良好”。《焦裕禄》中的吴荣县长就是个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的领导,一则他有句名言“群众觉悟低,哪能看得长远?”一则他瞧不起焦裕禄的“土”,认为“堂堂县委书记,不抓大事,天天和农民搅在一起挖渠排沟的,成何体统?”在吴县长心中,群众是和觉悟低划等号的,饿死几个人是没有农民赛诗会重要的。结果,最后全国人们都记住了焦裕禄,吴荣却只能永远作为反衬焦裕禄高大、光辉形象的配角。
在企业管理中,我们也不时能看到这样的管理者,他们只在乎和重视上级对自己的评价,而对来自下属的批评意见和建议大都嗤之以鼻。其实,“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群众路线早就告诉了我们:没有广泛的群众基础,管理者所有的工作都注定是无本之木的空中楼阁。
我们看戏,如果不能透过舞台和银幕,从戏中看到自己的“戏份”和角色,不能加以正视和改进的话,自己无形中又被旁观者和后来者当作戏看了。
此所谓“谬种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