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南方周末曾引用郭树清一位老朋友的话来描绘他：“如果世界是一个牡蛎，郭树清可能会选择用刀把它撬开。” 如今，中国证券市场这只“牡蛎”刚被撬开了一条缝，郭树清的证券时代却已经落幕。 世事总让人猜想不到，郭树清在2011年10月出任中国证监会第六任主席时并未被行内人看好，一位业内人士甚至毫不遮掩地直言，“一个学马列法学专业的政客能改变处处积弊的资本市场？开玩笑。”这样的态度代表了当时大多数人的想法，甚至从当时的传闻中就能感知市场对郭树清早期推出的政策的怀疑。 据说，2012年4月23日下午，时任华夏基金副总经理、华夏大盘基金经理王亚伟在证监会召开的闭门会议中发表了看空银行股的言论，郭树清突然打断了王亚伟的话，说：“我认为你不太懂银行业。”
当天晚间，某电台的主持人就在其主持的节目中用略带奚落的口吻说，郭主席今日批评有着中国“股神”之称的基金一哥王亚伟不懂银行股，机构操作应该服从市场，还是政策？次日，中国股市的银行股早盘集体飘红，然后逐步回落。对此，独立财经撰稿人皮海洲评论说，24日银行股早市的上涨是涨给王亚伟看的，随后的回落盘整是走给郭树清看的。 不过，这样的态度在不到一年后的今天有了根本性的改变。在2012年年底的股市行情中，银行股以近100%的涨幅引领A股市场强劲反弹，郭树清成了股民与机构的“主心骨”。在2013年3月“两会”结束后，郭树清的去留成了各大媒体的焦点。雪球网的一位叫放不下的网友称，如果郭树清离任，他将对中国股市彻底失望，准备卖房移民。而私下里，一位资深的网媒编辑甚至说：“如果有人能在记者招待会上问郭树清，你是否将会因改革被调离证监会？这个人将会在第二天红遍中国网络。” 郭氏改革 在郭树清上任证监会主席之前，大众投资者普遍认为中国证券市场已失去投资价值。甚至一些经济学家公开表示，中国证券市场已无可救药，只有推倒重来才能解决现有问题。与成熟市场自下而上的“自然演进”的发展模式不同，中国证券市场是在政府的主导下建立的。所以，虽然市场的力量在其后的探索和发展中居功至伟，但依然难以避免政策市的情况。从证券市场的标的规模来看，截止到2012年12月，中国境内上市公司2,494家，其中国有控股上市公司953家，占上市公司数量的38.5%，而国有上市公司市值合计13.71万亿元，占A股上市公司总市值的51.4%。对此，前国资委主任王勇坦承，国有企业公司制股份制改革还需要深化和完善；规范董事会建设还处于探索完善过程中，“一把手说了算”的问题还在一些企业不同程度地存在；企业“能进不能出、能上不能下、能高不能低”的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 从证券市场的成长时间来看，中国证券市场在短短20年中就完成了从构建到全球第二大资本市场的历程。如此短时间的急剧扩张，本身就积压了大量急于兑现的各方利益，这里面既有体制、机制、结构和历史遗留问题，也有市场结构、投资者结构、法制环境和诚信基础等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毫无疑问，现在是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角力关键期。2010年，中国国内再次掀起一轮“国进民退”的讨论，FT中文网在当时刊登了一位正办移民企业主的来信，信中提及说：“发改委的过度监管是对民营企业家履行自由意志下约定的商业合同的极大不尊重，也是反人性的计划经济恶梦的重现。”其后，中国股市开始了长达3年的下跌。依靠市场运作的运作机制与国有调控经济的核心形成了巨大反差，这种反差也为中国证券市场戴上了难以摆脱的“金箍”。 郭树清就是要在这样的情况对中国证券市场进行改革。作为参与过体制改革路线设计的官员，他深知积疴极深的股市并无药到病除的良方，市场化的目标也不能一蹴而就。所以，郭树清在任职期间推出了一系列大刀阔斧、层出不穷的“新政”。在2011年10月29日履新至2013年3月17日离任，郭树清执掌证监会17个月，共推出了百余项措施和政策，平均每月推出4项以上措施和政策。而在关键的2012年，推出新政的速度更是高达4天一项，这样的政策密度在中国股票市场上绝无仅有。 对此，经济学家陈志武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他在3月17日郭树清确定离任当日著文评价说：“郭树清做证监会主席的一年多改变了中国金融市场的生态环境，使行业更加充满活力，竞争和创新成为现实??他在任时间短，但影响深远。”实际上，在郭树清的脑海中对改革有着明确的方向，他在2013年的一次工作会议上描绘过自己规划的未来，“资本市场建设不能只盯着既有行业小圈子，应放宽视野，提倡共建共赢??要着力搞好对内开放，破除各种名为保护行业发展、实则限制竞争的政策措施，打破证券期货领域的部门分割、行业分割和所有制分割，使整个市场的参与主体、资金都更加多元化，不断提高整个市场的活力和竞争力。” 很多人愿意相信，如果继续让郭树清担任证监会主席，中国的股票市场会在不断的改革红利下扭转日渐边缘化的趋势。但关键问题是，前期郭树清的组合拳之所以能够打得如此顺畅，一方面是因为市场长期低迷，既得利益群体乐见改革者通过某些程度改革来激活市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去年正处在权力交接的真空期，众多利益的忍受力被无形放大，而现在，这两大条件都已不复存在，中国证券市场的改革是否能够继续下去？ 此外，郭树清本身并非强势的改革者，根据其过去的经历来看，虽然郭树清的工作作风表面强硬，但其遇到阻力时也擅于随机应变。他常用的表述为，这件事情我明明考虑得很周全，为什么执行的过程中就遇到很多阻力呢？这种表述通常包含两层意思，一层是，我错了，我应该退下来；另一层是：我是对的，但是实施此政策的时机还没有到，所以我也应该退下来。有关人士就曾指出，虽然郭树清时期IPO审查严格，但还是有不少大型企业实现了超额融资。所以，即使郭树清能够留任，他是否能够顶住压力，继续推行改革呢？ 问题待解 现在的市场再也不能给出前面问题的答案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市场观察其继任者肖钢能否继续保持政策的连续性。按照过去一年证监会的思路，“郭氏新政”主要包含了五项可延续的内容。 一是坚持市场化导向，充分发挥市场主体自身的积极性和相互间的制衡约束作用，逐步建立起了一套比较完整的以信息披露为核心的市场运行规则体系；二是坚持投资化方向，建立上市公司分红长效机制，用市场化方法建立良好的投资环境，积极引导公积金、保险资金等长期投资基金投资蓝筹股；三是坚持公开化导向，着力增强市场透明度，主动公开证券期货立法、稽查执法、常规监管、行政许可等信息，建设资本市场诚信档案数据库，持续强化上市公司、证券公司、基金公司的信息披露责任和义务；四是坚持法制化导向，切实维护“三公”原则，坚持依法监管、依法治市，严厉打击财务造假、内幕交易、“老鼠仓”等违法违规行为；五是坚持国际化导向，稳步提升对外开放水平，既要继续支持境内企业境外上市，支持符合条件的境内证券期货机构“走出去”，引进境外机构投资者，充分利用国外资源；也要放宽境内证券期货机构外资的市场准入、提高外资持股上限、逐步放宽业务的可行性等。 虽然郭树清于3月17日离任，但让人玩味的是，2013年3月14到16日三天内，证监会密集发布10大文件，这些文件的共同点在于放松对券商业、基金业的管制，其中就包括允许极其敏感的证券公司实施股权激励和允许电商销售基金。此政策被解读为郭树清证券市场的“告别礼”，可问题是，如果郭树清知道3月17日的人事任免，为什么之前要否认媒体的离任传闻？ 不过，也有人对郭树清离任保持乐观态度。有人就引用新任总理李克强在记者会上的表态分析，郭树清可能会在调职山东后再回中央，在金融方面担当更为重要的工作。不久前，李克强曾表示，“再深的水我们也得趟，因为别无选择，它关乎国家的命运、民族的前途。这需要勇气、智慧、韧性。” 2013年3月18日，中国股市开盘下行，期间不断试探新低，全天成交量极度低迷。 链接：郭树清的十大救市新政 新股发行改革 郭树清上任后提高了IPO审核透明度，将所有排队上市的企业和整个IPO审核流程向社会公示，使公众监督作用能够更好地发挥。为解决新股发行“三高”问题，2012年4月28日，证监会发布《关于进一步深化新股发行体制改革的指导意见》，决定适当调整询价范围和配售比例；加强对发行定价的监管；增加新上市公司流通股数量；继续完善对炒新行为的监管措施等。 强制分红 要求上市公司建立分红的决策机制，明确三年内的分红政策，这是郭树清上任后的第一把火。2011年11月9日，证监会发布公告，要求上市公司树立回报股东意识，完善分红政策及其决策机制，决定加强对公司利润分配决策过程和执行情况的监管，立即从IPO公司开始在公司招股说明书中细化分红规划、分红政策和分红计划。同时，证监会三次大幅度降低A股交易经手费、过户费、期货交易手续费，让利投资者。全年降低证券市场交易期货市场交易成本155亿元。 严打内幕交易 小偷从菜市场偷一棵白菜，人们都会义愤填膺;但是若有人把手伸进成千上万股民的钱包，却常常不会引起人们的重视。这就是内幕交易的实质，也是防范和打击这种犯罪活动的困难之所在。”这是上任一个月后，郭树清公开喊出的“对内幕交易零容忍”的口号。一年来，证监会频频重拳打击“老鼠仓”，多家上市公司因涉嫌内幕交易被证监会立案调查，李旭利这样的明星基金经理也被“法办”。 完善退市制度 2012年6月，上证所、深交所分别推出了主板、中小板和创业板《上市公司退市制度方案》。退市制度的出台，符合郭树清一贯倡导投资蓝筹股的理念，也打破了股市向来炒作绩差股的规律和上市公司“只生不死”的魔咒。 发展场外市场 2012年1月的证券期货系统监管工作会上，郭树清提出“以柜台交易为基础，加快建立统一监管的场外交易市场”。此后，郭树清亲赴重庆、天津、武汉等地调研各区域场外市场。2012年8月，非上市股份公司股份转让试点扩大至除北京中关村科技园区外的上海张江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武汉东湖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天津滨海高新区。2012年10月，证监会宣布《非上市公众公司监督管理办法》 于2013年1月1日实施，筹划多年的“非公”监管体系终于出台。 放宽境内企业境外上市条件 2012年12月，证监会宣布《关于股份有限公司境外发行股票和上市申报文件及审核程序的监管指引》，放宽了境内企业境外上市条件，未来境内企业在符合境外上市地上市条件的基础上可自主向证监会提出申请。此前境外上市“456”门槛，即“净资产不少于4亿元，过去一年税后利润不少于6,000万元，并有增长潜力，按合理预期市盈率计算，筹资额不少于5,000万美元”等硬指标成为历史。 推出私募债 发展高收益债，弥补债券市场制度空白，更好满足社会多元化投融资需求，这也是郭树清上任伊始就公开提出的想法。2012年5月，深交所、上证所相继发布《中小企业私募债券业务试点办法》。2012年6月8日，由东吴证券承销的苏州华东镀膜玻璃有限公司5,000万元首单私募债在上证所成功发行。 实施股息红利差别化税率 2012年11月，证监会、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等部门发布《关于实施上市公司股息红利差别化个人所得税政策有关问题的通知》，自2013年起，对个人从公开发行和转让市场取得的上市公司股票，股息红利所得按持股时间长短实行差别化个人所得税政策。个人投资者持股时间越长，税负越低，以鼓励长期投资，抑制短期炒作。 深化基金审核制度改革 2012年12月，证监会发布《关于深化基金审核制度改革的通知》，2013年1月1日起全面改革基金产品审核制度。这次改革的重要内容之一是取消基金产品的审核通道，公司可根据市场需求和自身准备情况，上报产品类别和数量，将有利于缩短基金产品审核期限。常规产品按照简易程序在20个工作日内完成审核。另外，证监会近日下发了《关于实施基金产品网上申报与审核的通知》，将于1月1日起启动基金产品网上申报审核系统。 明确第三方电商销售基金监管要求 今年3月，中国证监会公布《证券投资基金销售机构通过第三方电子商务平台开展业务管理暂行规定》。《暂行规定》一方面明确了基金销售机构通过第三方电子商务平台开展基金销售业务的监管要求，另一方面对第三方电子商务平台的资质条件和业务边界也作出了规定，有利于基金销售机构在第三方电子商务平台上的基金销售活动规范有序地开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