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全球掀起反马克思《资本论》浪潮时,它的著名理论被又一次证实:无论在中国还是在美国,正在上演一场《资本论》的当代“迪士科”版本,一场活生生的现实剧。在资本参与运作的体制里,两极分化愈益拉大。社会进步了,但穷者更穷,富者更富。也许在打工仔为讨回自己一年血汗钱而无望呐喊的同时,它的老板正在赌城一掷千万金;当贫穷地区一些人连老婆都讨不起时,另一族人却在酒足饭饱之余夸谈自己对女性成百上千地占有。
近年来,对于我国收入差距不断加大,贫富分化不断加剧的议论有增无已,不少有良知的学者甚至为此大声疾呼。
中国的收入分配差距究竟有多么严重?显示其严重性的经济指标给出了一个警告:我国的基尼系数业已跨越0.4。如何看待这个0.4?简单地说,这是收入差距的国际警戒线水平。这个0.4,是世界各地用无数穷人(也包括为此付出代价的富人)用血的代价赢得的实证数据。面对这个国际公认的警戒线如果熟视无睹,那末他人的今天就必定是我们的明天。
有人以为,发展中国家基尼系数比发达国家高一些不足为奇,尤其对正在积极推进改革开放的国家来说,基尼系数高一些可能是通例,这正是资本原始积累所需要的空间。撇开经济转轨型国家原始积累与资本历史原始积累有着本质区别这一点不说,问题在于,中国的基尼系数比其它类似的国家也高人一等,比如越南、中欧的一些经济转型国家。历史上原始积累,是资本对私有财产的掠夺,而今的原始积累,是资本对公有经济的侵吞。难怪一个“郎顾之争”掀起如此轩然大波。如果不是此起彼伏的席卷国有资产的竞技赛,如果不是国有资产的迅速资本化,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怀着极饱满的情绪去关注刚刚烟消云散的这场争论。
在我看来,中国的贫富差距是分层的。第一层的、最基本的是资本富豪与普罗大众之间的不平。一极是财富愈益集中化,一极是老百姓财富占有愈益相对减少。尽管可能不一定是绝对下降,可能绝对财富占有量还增加了,两者相对财富占有之间的差距却是拉大了。第二层的是传统的城乡[i]、工农、东西间的不平。有一本颇具争议的《中国农 民问题调查》,从某种角度我们可以解读出,我们担心的这种差距不是愈来愈缩小,而有可能一直都从相反的方向在发展。只要看看人才、资本流动的方向,世人便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了。第三层是工薪阶层之中的不平,谁都知道,国家垄断性行业是多数人谋求的利益场,有研究表明其职工收入水平比全国企业职工平均水平高出50%[ii]。“下岗”,也就是从这个利益场出局,从整体上说也就是表明他们的收入要降低。
应该说,中国作为一个从公有制计划经济的国家向市场经济转型的国家,对两极分化是十分重视的。从改革以来出台的各项政策,以及我们的经济发展理念来说,为遏制贫富差距的加大也尽了力。特别是党的十六大提出的“以人为本”的发展观,其内涵汲取了学者们多年来的研究成果,对于广大老百姓的经济收入十分关注。而反观世界形势,我们甚至还有一份欣慰。据前些年联合国开发署一份调查报告称:“二百名最富有的人的资产超过世界总人口百分之四十一的人收入的总和。过去四年,这二百名富翁身家增加了两倍,达逾一万亿美元,相反地,每日依然入息少於一美元的穷人,仍维持十三亿人。”[iii] 但是,就目前出现的社会现象而言,人们的担心是有理由的。我们应该也必须反思,我们应该也必须行动,为着两极分化的肆意演绎。
商品市场经济自开始它的生命史以来,“三位一体公式”就是支持这个体系的一种基本游戏规则:资本-利润,土地-地租,工人-工资;马克思写作《资本论》,对这一规则给予了彻底批判,提出了一个石破 天惊的新规则:劳动是全部价值的唯一创造者,因而整个世界必须进行按劳分配。这一理论从书本起走到现实,是十月革命以后的事。社会主义社会的建立,按劳分配成为这个社会的法定分配制度。但是,这一规则似乎难以实现[iv],而且即令实现也可能成为一个无效率经济。就目前记载的经济史实与观察到的事实而言,在市场经济中,劳动一元化分配规则显然难以成为一个通则。我曾经论证指出,按劳分配只是在劳动者阶层中才能真正实现。[v] 实际上,除去意识形态的顾虑,市场经济体制下的分配制度事实上总是遵循三位一体公式的规则,我们今天与时俱进地管叫它多元化分配原则。什么是多元化分配原则?就是在劳动范围内按劳分配,在资本范围内按资分配。
市场经济通行的分配规则在无忧无虑运行了几个世纪后的今天,人们越来越发现,它并不是万能的,特别是不公平的,它的弊病是具有根本性的与致命的。或许是熟视无睹,或许是观不深看不透,正是由于这种规则导致的不公平与两极分化,它曾经成为也一再成为暴发革命与发生社会事变的根源。“凯恩斯革命”似乎为这一规则加了一个“本轮”,试图校正它在经济运行中出现的误差。政府职能的介入,从宏观经济政策层面上为分配的不均起到了一定调剂作用,然而它的效果依旧令人十分不满,有时令人火冒三丈。
我绝非危言耸听,如果不想重演“十月革命”,那么就要修改世界经济利益分配的游戏规则。我这样说,已经是轻描淡写了。如果有人说,这一规则正在成为恐怖组织在世界各地制造恐怖事件的借口,那它一定有其缘由。
[i] 我国城镇居民收入差距扩大的程度以基尼系数衡量,1981年,基尼系数为0.16,到1998年已超过0.30。据国家统计局调查资料显示,1998年,占城镇居民20%的最高收入户年收入10962元,占20%的最低收入户年收入只有2447元;最高收入层是最低收入层的4.5倍。占城镇居民的10%的最高收入者的收入增长率比10%的最低收入者的收入增长率高5个百分点。这意味着低收入居民的收入增长慢于高收入居民的收入增长,即社会财富越来越向高收入的居民集中。
[ii] 《和美国不相上下,我国收入差距超过国际警戒线》,《新快报》,2001.06.04。
[iii] 转引自http://zz-www.sd.cninfo.net/news/990714/33.htm。
[iv] 对这一问题我曾作过探讨,《经济嬗变:分配与经济权力》,《财经科学》1992年第3期。
[v] 《劳动力个人所有制是按劳分配的基础》,《江淮论坛》1980年5期。上世纪80年代,我曾实地考察过现存对按劳分配实现最为成功的范例。在欧洲,当时有上百个类似乌托邦式的企业或经济组织,在这个范围内按劳分配的原则实行得比较彻底。而在以色列,犹太人自上世纪上半叶就创造了柯布茨这样的共产公社式经济组织,与我国当年的人民公社大体相似。不过,柯布茨的生命史延续至今。按劳分配在柯布茨中是迄今我知道的最为彻底的经济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