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刚刚落幕的第32届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上，有两次颁奖让人印象深刻。 第一次，是嘉禾电影前主席邹文怀颁终身成就奖给吴思远。邹文怀拿自己和吴思远做比较，自谦只想做好一家电影公司，而后者胸怀整个香港电影界的命运。 如果粗暴区分，或许可以说，邹代表着香港电影的昔日荣光，吴代表着当今香港电影的顽强求存。彼时香港电影在亚洲风头无两，但老人家所言“做好一家电影公司”的期许，却留下一个黯然背影。邹文怀之女邹重珩曾告诉笔者，说父亲坚守香港电影50年，2008年橙天娱乐集团收购嘉禾娱乐，对他而言是种“解脱”。 邹文怀自言“如果再年轻20岁，一定会帮助香港电影业重振雄风”，比他年轻17岁的吴思远或许有同样的念头。吴获奖后感慨颇多，归纳起来是两点，一说自己早已意识到香港电影必须开拓内地市场，否则无法生存。二是自问这几十年里，但凡香港电影需要有人挺身而出，自己从未推辞。 言毕，69岁的吴思远红了眼眶，成龙第一个站起来鼓掌。 曾几何时，香港电影人对吴思远的评价仍有暧昧，有人对他“过于热衷政治”和“积极靠拢内地”颇有微词——他是香港电影工作者总会会长、香港电影导演会永远荣誉会长、连续5年香港电影金像奖评审委员会主席，曾通过前特首董建华要求国家在惠港政策范围中增添电影一项，也是首次和内地政府电影主管部门接洽的“香港电影代表团”副团长——在推崇职业精神的香港，他算是“异类”的热心人。 2009年，笔者专访吴思远，他说“没有内地的市场，香港电影就没有前途”，“大家不知道政策的重要性”。时钟走到2013年，香港电影人终于确信，内地政策确实是香港电影之索，吴思远人如其名，客观求存，所思为远。
当然，吴思远也是受益人。无论第一波赴内地拍摄“合拍片”，还是在内地开设影院的“试水”，都为他带来巨大回报。 第二次，是冯小刚导演的《一九四二》获得“最佳两岸华语电影奖”。 领奖人之一的张国立，在感谢“香港的电影同仁和投资老板，为这个戏作出了伟大的贡献”后说道：“华语电影已经到了一个特别关键的时期，香港电影到了内地以后，基本上也把内地电影改成了香港风格了。现在内地电影也应该想想，我们应该坚守什么。”这句感言，被某些内地媒体称作“有深度”。 一方面，近几年香港电影人“自救”之声越发强烈，香港金像奖对“港味电影”的着力扶持更是显而易见。不久前，英皇电影支持杜汶泽成立香港电影制作公司，也是鼓舞本土创作举措之一。用杜汶泽的话说则是“不自己救自己，没人救得到你”。 另一方面，自2004年合拍片政策调整开始至今，无论“主打内地”，还是“香港内地两边走”，几乎所有香港的中坚导演都已“北上”，为数众多的香港电影从业者也一同投身大潮。“留守”还是“北上”，曾是香港影人和观众们争论的焦点，如今却已不再是问题——尤其当鲜少与内地合作、被誉为“坚守派”代表的杜琪峰导演接手《毒战》之后。 在一些影评人眼中，曾经辉煌的香港电影，面对内地的巨大市场和丰富资金的诱惑，已在失去自我的道路上越陷越深。这种对“弱者”的同情和呐喊，已是常谈。张国立站在另一端的感言，听上去要新鲜一些。 确实，北上的香港电影人，不仅只为“淘金”而来，所带来的也不仅是所谓导演风格，而是将香港电影制作技术与商业逻辑等一并融入了内地电影圈。香港与内地的合拍片，香港电影人打上的烙印更加明显。举个例子，业内人说华谊兄弟影业最大的财富不是冯小刚，而是监制陈国富，他的眼光与把持，是电影获得市场成功的保证。 张国立的感怀，同香港电影人高喊的“自救”、“坚守”，其实如出一辙。 试问，既然说如今被改成了“香港风格”，那么之前应存在“内地风格”。何谓内地风格？是《甲午风云》、《红高粱》、《双旗镇刀客》、《建国大业》、《三峡好人》？还是《活着》、《安阳婴儿》？卖出12亿多的《泰囧》算不算？ 所谓风格，如果按照内地、香港、台湾来划分，无疑是简单粗暴的陈旧思维。如今拍电影，题材、资金、创作人员、制作技术、发行都是四面有来八方而去，拿什么来判断风格归属地？冯小刚的《集结号》、张艺谋的《金陵十三钗》的重头战争戏都是外力支撑，怎么归类？未来，地区合作乃至国际合作只会越来越多。 想“自救”的香港电影，又要“坚守”什么？其辉煌之际，最珍贵的是百花齐放，风格各异，胸怀世界。如果说的是合拍片挤占香港本土创作资源，不如说合拍片让更多香港影人持续创作探索，为香港本土题材的再兴起提供了可能。在这一点上，吴思远看得清楚。 现在这个时代，合作交流，碰撞升级是应当拥抱的现实，说得再残酷一点，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观众拿脚投票，无论是内地影人，还是香港影人，需要“坚守”的是创作诚意和制作水准，而非“属地”和“风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