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有时，公共假期碰上周末的三天连假，我会去马来西亚走走。通常的方式是：先过长堤到新山，再乘火车。我总是尽量避免坐长途巴士，却痴情于火车。当然这也意味着我的目的地仅限制在铁路沿线，没关系，这不碍事，再说，有限制的选择反而更加自由轻松，不至于迷失轨迹。旅行，对有些人（譬如我）来说，实在是件“乘兴而行”的事情。图便宜，提前一年半载预订机票的事，我提不起精神做。 小城居銮（Kluang），是我时不时会去晃一圈的地方。从新山到居銮的慢车票价4令吉（大约8元人民币），便宜得让人有点不好意思。尽管火车老旧，开起来摇摇晃晃，叮叮当当，车厢之间的连接部分更是惊险，仰可望天，俯可视地，胆小的年老的体弱的，怕是不敢跨越。但，车厢干干净净，有冷气（虽忽冷忽热），它跑得也尽力（虽气喘吁吁），1小时40分钟抵达居銮。这样没什么不好呀！ 居銮属于马来西亚柔佛州，有山城之称—因为南峇山就在眼前。这也是我喜欢居銮这座小城的原因之一，走在城里，可能某幢建筑挡住了南峇山，别急，拐个弯，你又看到山影了。有一座山时隐时现在你的视野里，漫步的时候肯定多了些悠然。 到了任何一个有年头的城镇，我都会流连它的老街。居銮的老街有很多条，譬如南峇街、张秀科街、火车头街（有居銮的“小印度”之称）等。 单说这火车头街，真是名符其实，出了火车站，转右就是，用“近在咫尺”来形容，一点不夸张。曾在网上看到一条信息“火车头街椰花酒飘香”。第一次我按图索骥，找到两棵超大的芒果树，树下一间小白屋。没错，这里就是售卖椰花酒（Toddy）的地方。我来到南洋十多年，可惜从未喝过椰花酒—南洋的梦幻之酒，今天终于可以“梦幻”一场了。白屋后面别有洞天，只见三三两两印族男子举杯围坐，在芒果树下喝着椰花酒。我要了一小玻璃杯，仅1令吉，乳白色，略有浮沫，又酸又甜，还有点儿异味，很奇特的口感。等到一杯下肚，整个人晕乎乎的，看来后劲不小。几个喝得正酣的印度人，主动要我给他们拍照，另外几个害羞的，则闪避一侧。我每次到居銮，这个芒果树下的幽暗角落（其实，还有点邋遢）是必到之地，一杯椰花酒消磨一两个钟头，一回生二回熟，我这个不善饮的人，也慢慢适应了滋味怪异的椰花酒，感觉真是不错！庆幸自己的味蕾日益“本土化”，连椰花酒、榴莲、菠萝蜜、参峇酱、南洋擂茶汤（由薄荷叶、九层塔、苦刺叶、艾叶等擂制成泥，再冲泡而成）这些“最南洋的食物”都能欣然接受，大概前世与南洋有缘。 椰花酒，是用椰花汁作原料，发酵而成。在马来西亚酿制椰花酒的执照不容易申请，这是为了避免过度采集椰花汁而破坏椰树。不过，请放心，居銮这家是有执照的。 因为价格便宜，印度劳工最爱椰花酒，喝醉了，一时糊涂，回家发酒疯打老婆，故有人戏称它为“打老婆酒”。这让我联想到有人叫茼蒿为“打老婆菜”，因为茼蒿松松蓬蓬一大堆，但炒后变成一小碟，丈夫怀疑老婆偷吃，于是打老婆发泄。如今世道不同，男子下厨不足为奇，若遇到悍一点的娘子，把老公修理一顿，也是有的，是吧？ 椰花酒是印度人爱喝的廉价酒，想当然以为新加坡的小印度应该有售，我去找过，不得。不知道为什么。 总不能每次坐火车到居銮喝椰花酒吧？而且这种酒保质期只有一天，再说海关是否允许携带我也不敢确定。居銮与我，似乎构成了一种“椰花酒的约定”关系。喝完酒步出庭院，烈日把火车头街一带烤得滚热。天是蓝的，云彩则多变，店屋前一径飘着咖啡、拉茶、咖喱的香味，视觉嗅觉味觉贯通一气，这就是所谓的南洋了。我有时会抱怨南洋的天气，但转一想，若和风细雨、秋高气爽，那还叫南洋吗？
严格说（放宽说也一样），居銮算不上旅游城市，也没有拿得出的文化遗产，甚至没有一间博物馆。而“没什么景点”往往造就了一座小城的福气，它绝少走街串巷的游客，物价相对便宜，居民的心态平和知足，宰客欺生几乎没有。这样一个平凡的南洋小城，让我几番前往，图的就是它的平凡。 旅行有很多种，有些动机和意义，实在不足为外人道，正如“醉翁之意不在酒（譬如椰花酒）”一样。它不过是一个纯粹的行动，或者一个任性，一个见证，一个痕迹；也可能是一个落难，一个错过，甚至一个走投无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