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无国界使日文BBS变成中日网民交锋的前沿阵地,但这里更多的是空泛的道义大批判,而非理性与实证的共谋未来。
国内第一个日语BBS论坛(jp.chinabroadcast.cn)自5月10日开通以来,立马吸引了众多日本网民的注册加入。截至6月10日,这个BBS论坛中关于中日关系的帖子就已达到1400多个,其中有关靖国神社问题的点击率更是高达5万次,成为一个热点话题。这个BBS是由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的日语网站所开通的。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创办这个日语BBS论坛的原始意图是什么呢?
工作人员说,之所以要设立日语BBS这个想法,主要源于今年4月中旬。大背景就是日本申请“入常”后直接引起了中国一些地方的“对日”游行。对此,日本媒体对此进行了大肆渲染,极大地刺激了日本民众。当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电子邮箱里出现了很多从日本发来的电子邮件,他们就中日关系的日益恶化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有的认为,中国最近反日情绪的白热化,可能会影响到2008年的奥运会;有的不理解,中国人为什么老揪住二战的问题不放呢?还有的相信日本传媒的传言,认为所有的中国人都讨厌日本人。还有很多原来对中国很友好的日本听众发邮件到电台,声称要与电台“断绝关系”,再也不收听国际广播电台的节目了,甚至还有不少日本听众在邮件里辱骂中国。
针对这个情况,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决定在“国际在线”上开办一个日语的BBS论坛,希望借此把中国真实的声音传达到关心中国的日本网民和听众那里,同时有利于两国人民之间的沟通。
为此,电台的相关负责人还就开办一个日语BBS论坛的情况请示了“外宣办”,“外宣办”听到这个情况后也相当重视,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应当支持。5月10日,这个BBS论坛终于开通了。
中日网络口水战
“自这个日语BBS开通以后,日本网民数占到了90%左右,其次是来自中国、韩国和美国的网民。”网站工作人员介绍说,开通伊始,中日网民之间这种“对立”和“交锋”的形态便立马呈现了出来。
其中,最为猛烈的便是关于参拜靖国神社的问题,开始,凡是发帖子的日本网民大都拥护小泉参拜,认为“参拜靖国神社是内政,外国不得干涉......”只要有哪一个日本人站出来说反对参拜靖国神社,便立马会遭来骂声一片,甚至还骂他是“卖国贼!”,这样一来,吓得许多日本网民再也不敢唱反调了。
于是,只有一些中国网民在声嘶力竭地据理力争。还有日本网民发帖子说,“南京大屠杀的数据不对,不是30万,而是20万”,对于这个观点,中国网民立刻给予了驳斥和反对,如此你来我往地骂得不可开交。
当然,参与进来的还有不少韩国的网民,他们经常会和中国网民站在同一个立场反驳日本网民的言论。比如有一个叫PARK的韩国网民便这样说道:“你们日本人的常识就是:中国不对,韩国也不对,只有你们日本对。”
“对立情绪主要源于双方历史观上的分歧,所以我们希望有更多懂日语的中国网民加入,这样的话可以给日本网民不正确的历史观予以有力的驳斥。同时,只有在这种激辩之中才能慢慢纠正他们的一些错误观点,为正常的交流打下基础。现在不管是日本人还是中国,都主动往友好的方向接近。”负责该日语论坛的一名工作人员说。
事实正朝网络管理员们所构思的方向发展,随着更多中国网民的涌入,原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日本网民的网络脸谱发生了“戏剧性”转变。
6月13日,媒体刊出中日网民论坛争锋的消息之后,立即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尤其是网络媒体,各大型网站纷纷对这条消息进行了转载,将其刊在了极其重要位置。这样一来,使原本不了解该日语BBS论坛的中国网民数激增,改变了原来90%都是日本人的网民格局。现在,BBS论坛上日本网民的比例由原先的90%变成了60%左右,人数比例的变化消解了日本网民原先嚣张的气焰,说话时的语气也变得
“平和”多了。甚至,大部分日本网民调转船头、站在了“中国立场”上。
有的说日本政府应反省其犯下的过错,有的指责日本传媒搬弄是非,有的诉右翼势力颠倒黑白。当然,也不乏高水平的网民,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网友便以民族文化心理的角度,剖析了日本为什么不道歉的原因。
“网络更能探测两国草根之间情感的‘晴雨表,它是国民性与教育不同的综合体现,这恰恰是问题的危险所在,它的危险性甚至比两国政客之间的分歧和争议更可怕。” 中国社科院的日本问题专家李兆忠先生对《新周刊》说。
复杂的中日
一边是45名议员支持小泉纯一郎参拜靖国神社,篡改教科书、强占钓鱼岛、扣押我台湾渔船......一边又是中日民间密切的经贸往来,日本律师为中国慰安妇问题提供无偿的法律援助,中、日、韩三国共同编撰《东亚三国近代史》。
到底是哪股力量左右着中日关系的主流?又是哪一种场景才是中日关系的现实写照?恐怕一时半会很难说清楚、道明白,中国与日本之间本身就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历史纠葛。
信奉“弱肉强食”的“净化论”的日本民族拥有着一个复杂、暧昧的文化心态,这与仍浸泡在儒家文化体系中的中国人有着巨大的区别,文化上的差异是否意味着民族矛盾的不可调和性?那么我们究竟应该怎样正视历史?民族情绪和文化冲突又该走向何处?
“要想让日本人改变观点几乎是不可能的。”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金熙德研究员断言,其实,这也是很多专家学者关于中日关系走向的共识。
“不管是政府还是民间,日本人肯定不愿意看到一个强大的中国,中国两次现代化的进程都是被日本人掐断的,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中日关系的复杂性。”李兆忠研究员则这样说。
他还说,中国网民与台湾渔民抗日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因为,中国人的骨子里不喜欢“欺软怕硬”的日本人。
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于2004年9至10月做过一次中日舆论调查,其结论在许多人意料之中:中国民众对日本的不亲近感显著增强——两年来,中国民众对日本感到“非常亲近”和“亲近”者仅由5.9%微升至6.3%,而感到“很不亲近”和
“不亲近”者却由43.3%猛增至53.6%,即已有超过半数的被调查者对日本抱有不亲近感。这就是中日两国为发展双边友好关系而努力的人们必须认真面对的一个现实。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中日关系便不能调和,正视历史成了一句空谈了呢?这也未必尽然。最近出版的《东亚三国近代史》便可以说是中、日、韩之间一次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起码,它改变了以往单方面书写历史的方法,在意识形态、国家利益、党派争议等角度上有所“超脱”,而且尽最大努力照顾到每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情绪和立场。
“不管怎样,只要沟通,便是好事,也是中日关系发展中的必然,双方在不停的观点交锋和争论之中,或许最终会在很多问题上达成真正的理解和共识。其实,对于一些历史问题,我们不怕日本人和我们讨论,我们就怕日本人不和我们讨论。目前,日本人民为什么会在历史问题上与我们发生争论呢?还不是因为他们对历史真相不了解,并且和中国人民之间沟通不够吗?所以,我们需要搭建一系列两国民众之间的沟通平台。”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周永生教授对此次“口水战”的意义有自己的看法。
除此之外,周教授还认为,通过这次网络“口水战”事件也充分说明了,日本人民对战争普遍的不了解。所以,只有政府拨出一部分转向资金,加大对日本侵略战争的深入研究,用详实的资料去针对性地回击日本国内的右翼学术势力,只有这样,才能让日本国民正视历史。同样,也才能使中国国民懂得用详实可靠的历史事实去让“争锋”显得更有质量,而非仅靠空洞、空泛的道义大批判。(此文已发表于《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