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美国经济处在节骨眼上:通胀风险节节上升、就业环境尚不确定、预算赤字持续膨胀、贸易赤字居高不下以及房地产泡沫日益严重等棘手问题,这些问题,对于即将接任美联储主席职位的伯南克,构成了巨大的挑战。
一、如何尽快熟悉决策事务并树立权威?
在伯南克看来,经济调控是一项非常困难的工作,就好象是开着发动机在修理汽车。作为一名经济学教授,伯南克发表了很多经济学论文,并以其独具洞察力的经济学见解在业内赢得了较高知名度。特别是他首创的“全球储蓄过剩”理论成功解释了巨额贸易赤字迟迟不伤美国筋骨的合理性。伯南克能顺利入主美联储,跟他善于与人“谋事”的传统有关。作为美国货币政策的最终裁定者,伯南克可能会比格林斯潘更在意在美联储内部达成意见的一致。但是,伯南克没有金融市场的经验,他也往往被评价为学术味道太重,缺少政治意识。对他的考验在于,当棘手的问题出现时,他是否具有政策上的领导能力。他是否能够轻松自如地调自己适应新角色,他必须把有趣的想法与美联储的同事们分享,而不是与范围更广的人分享,在美联储主席的宝座上,必须展示领导才能,而不在仅仅是提出许多与众不同的观点。在这个位子上,需要的是权威,一言九鼎。
二、如何坚持反对通货膨胀?
从意识形态上看,在经历上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持续高通胀折磨后,人们已深刻认识到通胀的负面效应,以沃尔克上台为标志,反高通胀已演化成一种“意识形态”。格林斯潘执掌联储后对此虽有所扬弃,但维持物价稳定仍是其政策的首要目标之一。对于这种“意识形态”,伯南克不会也不敢轻易改变。多年来,伯南克一直主张设立通货膨胀目标,以提高货币政策水平,引导公众对通货膨胀的预期,提高美联储可信度。美联储内部一些人认为,现在美联储保持价格稳定,实际做的就是这一工作。美联储的工作的确接近设立通货膨胀目标的举动,从中已经得到了好处。伯南克最主要的建议是走接下来自然而然应该走的一步,即提出明确目标,提供给公众一个通货膨胀数字或一个数字范围,定义什么是“价格稳定”。他认为这样做的第一个好处是,可以增加政策的一致性。目前,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没有一致的“价格稳定”定义,也没有通货膨胀目标。这会使人纳闷,桨手朝不同的方向用力怎么能让船直线前进。其次,公众对通货膨胀有一致预期,对于稳定通货膨胀,减少产量波动有好处,可以使美联储在短期更有能力灵活应对经济打击。第三,从沟通角度来讲,让金融市场了解美联储对中长期通货膨胀的预期,是对他们的更好服务,令金融市场参与者更准确地给长期资产定价,更好地预期美联储短期政策走向。第四,设立通货膨胀预期是提高美联储可信度的措施,当然这是所有理由中最次要的一个。
三、如何有效处理“紧急事件”?
在FED权力交接的第一年一般会遭遇诸多不稳定。在1987年10月,格林斯潘刚刚上任2个月的时候,股票市场狂降。对于伯南克来说,目前的形势并不理想。美国的经济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失衡:负的家庭储蓄利率、房地产泡沫、严重的预算赤字,经常帐户赤字和通货膨胀预期上升(10月14日的数字显示12个月的通货膨胀率已经上升超过了4%——是1991年以来的最高值)等等。由于伯南克在2002年进入美联储之前主要从事学术研究,一些经济学家因此担心他领导下的美联储可能变得太学究气,丧失格林斯潘对金融市场和经济发展过程中发生的重要变化的那种敏锐直觉。无疑,消除这种担心也是伯南克上任后需要解决的问题。《纽约时报》的报道认为,伯南克树立自己的声望和权威最终有赖于他对类似1987年10月发生的股市崩盘这样的严峻考验所做出的反应。
有的经济学家真的认为伯南克有可能要面对像18年前那样的市场危机。设在华盛顿的国际经济学研究所的特德·杜鲁门就说:“在今后的18个月里,这是一个合理的估计,特别是随着利率的上升,金融市场会有一些事发生。”根据专家分析,伯南克最有可能遭遇的“紧急事件”有:第一,“美元急剧贬值”。如果美国的“双赤字”无法弥补,市场抛售美元,FED被迫加息,最终导致消费疲软,引发房地产崩盘。第二,如何综合大家的意见,做出快速反应。虽然伯南克没有处理类似危机的经验,但伯南克不必独自坐在象牙塔里苦想计策,他有很多经验丰富的同事,比如科恩和弗格森。二者在货币政策问题上的看法颇受尊重,但是,他们两人都不支持伯南克给通货膨胀设定一个明确目标的主张。因此,伯南克面临的挑战还来自美联储内部。由于缺乏格林斯潘那样的威望和经验,他在说服美联储货币政策决策机构——公开市场委员会其他成员形成一致意见的时候可能会比较费力。该委员会由美联储12个地区储备银行行长(其中5人有投票权)和7名美联储成员组成,其成员个个都是有主见的人物。过去几年来,该委员会内部不同意见很少,这既是因为成员们在货币政策走向问题上已有了广泛的共识,也是因为格林斯潘管理风格的作用。据报道,在每次决策过程中,格林斯潘总要确保每一位成员都感到自己的意见被充分听取。有时,他会为达成一致作出让步。到伯南克接手时,公开市场委员会会比格林斯潘当年接手时更为协调,但其成员对货币政策未来走向的意见也许会出现较大分歧。
四、如何确定货币政策的取向?
大萧条一直是触动伯南克经济灵魂的题目。他对通货紧缩深恶痛忌,他认为通货紧缩引起产品价格下降,导致生产缩水、失业率上升,这些曾发生在20世纪30年代的美国和90年代的日本。对大萧条的研究使得伯南克对通货紧缩的危险非常在意。在货币政策上,伯南克一贯倾向于推动经济增长,即宽松的货币政策,反对大幅调升利率;在全球经济上,他希望以亚洲国家经济加速增长来缓解全球经济不平衡局面,同时希望以美元的贬值来修正美国巨额的贸易赤字。
伯南克指出:考虑通货紧缩最关键的问题是,是否会出现名义利率为零的情况。通常情况下,通货膨胀率越低,名义利率越低。如果通货紧缩严重且持续,出现名义利率为零的风险就越大,也就是说名义利率无法再下调。名义利率为零再加上总需求不足,就意味着经济陷入衰退,开工不足,这一情况相当危险。危险在于:一,无法以下调利率的传统货币政策手段调节累积总需求;二,即便在零利率状态下,也仍有继续通货紧缩的风险。总之,我认为,避免出现通货紧缩的原因在于,需要将短期利率保持在零利率之上,以应付可能出现的累积总需求下降。此外,通货紧缩将增加债务负担从而使金融系统难以承受。
他在美联储中也以设定通胀目标的主要倡导者而出名。当2002年冬天出现对通货膨胀的担忧时,他暗示,美联储可能采用包括印发货币在内的非常规措施。
五、如何维持一个中性利率?
伯南克坦率的个性,以及设立通胀目标的观点,可能不会很快反映在美联储的政策调整中。伯南克一贯倾向于推动经济增长的货币政策,反对大幅调升利率,这或许与美联储现行的货币政策有差异,但是当前美国经济处于通胀与经济增长双高之中,美联储利率调控政策清晰、有力,伯南克原来所坚持的观念或理论面临特殊环境下的改变与修正,因此他在表态中特别承诺将延续前任主席格林斯潘的政策意向。伯南克一上任可能就要就是否继续提高利率的问题作出抉择。自去年6月开始至今,美联储已连续12次提息,联邦基金利率即商业银行间的隔夜拆借利率从1%上升到了4%。鉴于目前的通货膨胀形势,市场估计美联储在今年最后1次例会和明年1月的例会上仍将坚持温和提息。也就是说,如果伯南克如期接替格林斯潘,那么在他2006年3月份第一次主持美联储货币政策决策例会时,联邦基金利率已经达到4.5%,接近大多数经济学家认定的中性水平,即对经济增长既不产生刺激作用也不产生抑制作用的水平。届时,中止提息可能使通货膨胀水平上升,继续提息则可能抑制经济增长。《华尔街日报》的文章认为,伯南克可能会有提息的压力,因为提息可以证明他的政治独立性和反通货膨胀的立场。
六、如何维护FED的独立性?
在1987年许多人怀疑格林斯潘能否胜任和继承Paul Volcker美联储主席的职位,对于美联储主席所要求的能力的确非常苛求,他或她需要精通货币政策,对于经济数据和大的政策争议需要有很好的悟性和洞察力。同时他必须受到金融市场的尊重,在面对危机时保持冷静的头脑和政治的独立性。从政治独立性上看,格老成功地使货币政策免受政治干预,货币政策独立性也已经成为任何一届美联储主席不敢触犯的“圣经”。美联储从来都是以政策制定的独立性来确立在金融界的权威地位,而不是对白宫亦步亦趋。根据FED观察家的理解,在独立性上,伯南克却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华尔街日报》网络版所做的月度经济调查(让37位经济学家对8位美联储主席候选人打分)表明,伯南克的独立性评分为6.6(满分10分),只是位于中游。
七、如何处理房地产泡沫?
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之下,有来自中国的廉价商品和廉价资金作为铺垫,全世界各国中央银行宽松的货币政策没有引起通胀,却带来了资产泡沫,这是近十年来全球经济的一个新现象。上世纪90年代后半期至今,美国经历并带动全球经历了股市和房地产市场两大泡沫,而后者至今仍未破灭。2000年股市泡沫破灭后,美联储通过持续降息,吹起了房地产泡沫,进而带动经济高涨。克鲁格曼指出,美联储“用完了所有泡沫”,楼市涌起的泡沫填补了股市泡沫破灭留下真空,一场大衰退得以避免。而一旦楼市泡沫破灭,伯南克还有什么招?人们指望伯南克对房地产泡沫提出真知灼见,但是,他却认为,中央银行事先,甚至事后分辨出资产泡沫是件非常困难的事。一项资产的价格上升了然后下落了,这个事实本身在技术层面并不意味着泡沫,不意味着资产已经脱离其基本价值。戳破泡沫并不能保证不会引发激烈的、不受欢迎的市场和经济调整。中央银行应该着重于使用宏观经济工具,即短期利率,取得价格和产量的稳定。央行很少被建议使用利率工具控制资产价格浮动,向金融市场暗示央行所认为合适的资产价格水平。他还说:“我不认为央行能采取有效措施,纠正资本市场可能出现的价格错误。首先,许多资产价格扭曲有其历史原因,因为在底层市场存在多种结构调整问题。其次,央行的重要职责是保持基层机构稳定。如果资产价格波动幅度已威胁到股票及其他机构的稳定和运行,央行将不得不出手稳定这些机构。总之,央行的主要目标是保持宏观经济稳定,预测资本市场投资者将做出哪些资产价格决定不是央行所长,也不是央行的任务。看来,他会更加放任房地产泡沫膨胀,然后让其自生自灭。
八、如何有效缓解“双赤字”?
如果要评价谁与布什的经济观点最一致,伯南克无疑可以拿满分。即使是在布什经济领域最受争议的减税问题上,伯南克也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布什一边。作为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伯南克在今年9月15日就公开表示希望将减税措施永久化,透过限制支出以减少预算赤字。在这个问题上,即使当初支持布什的格林斯潘现在也正在反省是否做错,同时认为美国财政赤字已不可收拾。2004年,美国的双赤字总量已经突破1万亿美元大关,这意味着美国平均每天需要吸引30亿美元的外资来填补这个巨大的缺口。伯南克有什么办法吸引这些外资,同时又不伤害到美国经济的中长期增长目标呢?
九、如何与难缠的议员周旋?
美国的参众议员是挑刺的专家,在位的官员最好不要得罪他们。“语言大师“格林斯潘对付这些人有一套,但是,换了“心直口快”的伯南克,就不好说了。
十、如何维护美国的特殊金融地位?
这是美联储一项从来不向外人道的使命,由于美联储必须维护美元的霸权地位,它必须千方百计地保持美国作为一个金融霸主的形象,必须继续掌握资本的定价权,并由此掌握全球经济金融的主导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