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年来国际社会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各国政府、经济学家、媒体、舆论,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以各种手段施压要求中国政府能大幅度提高人民币币值,甚至国内有些经济学者也“里应外合”撰文说人民币理应升值,而我认为保持人民币币值才是中国经济持续稳定的基石。人民币持续地升值只会给中国经济带来巨大的灾难,而不会带来稳定和繁荣;恰恰相反,如果考虑到中国经济发展中存在的制度问题以及财政和国用银行的隐形债务,人民币现有的币值应该是被高估了。
中国经济高达8%以上的强劲增长,两千亿美元的贸易顺差以及八千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这些都给了美国和欧盟以充分的理由来要求人民币必须升值,因为大部分贸易顺差是对欧美出口产生的。人民币升值可以抑制中国出口,增加欧美地区的进口,从而平衡贸易。发展中国家也要求人民币升值,他们的目的在于扩大贸易出口,给本国创造新的就业机会。但是人民币汇率问题并不是造成贸易顺差的元凶,真正的原因有三条:一是中国一直以来坚持以对外出口来拉动经济增长的国策;二是由于国内存在过大的贫富差距使得内需很难成为拉动中国经济新的火车头;三是中国政府把扩大内需的努力放在住房、教育、医疗上而不是对国际产品的需求上。如果这三个问题不解决,那么即使人民币大幅度升值,除了造成使中国贫困阶层更贫困的恶果外,中国对外贸易顺差的格局从长期来看不会有根本改变。
从表面来看,要求人民币升值时的中国经济背景与上世纪八十年代日元升值时的日本的经济背景是何其相似。快速增长的经济、巨额贸易顺差和外汇储备、国内太多急于寻找出路的充裕资本,国际社会普遍对日元升值的预期、大批拥入日本的投机资本、不断被这些资本吹得无比巨大的房地产泡沫,这些特征现在中国都具备了,只等人民币能象日元那样大幅度升值,那么在日本曾经发生的故事都会在中国重新演绎一番,甚至更糟。因为存在以下方面的区别:日本主要以出口高技术含量的机电产品,日元升值后可以很容易将生产工厂转移到发展中国家,可以使得日元产品仍然物美价廉,而中国主要以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为主,人民币升值后只有干瞪眼的份;日本国民普遍收入很高,贫富差距不是很大,因此有足够的经济承受能力来承担房地产贬值三分之二的结果,而中国贫富差距太大,这次房地产泡沫完全是一伙最富的人来掠夺最穷的人,即使只要贬值二分之一,这些买房人就已经崩溃了;日本的大部分银行在房地产发生之间资产状况是良好的,只是在之后积累了大量烂账,而中国的四大国用商业银行已经拥有估计高达四万亿的坏帐,这次房地产泡沫过后,估计又要积累一万亿以上的坏帐。因此,币值升值的后果的严重性中国要远远大于日本,这里我们可以预演一下当人民币大幅升值之后所发生的故事。
人民币大幅升值之后,首当其冲的是制造业;这是中国经济的基石,也是中国创造就业机会的源泉。从去年开始,中国的制造业已经开始面临劳动力大量短缺的困境,并且一年比一年严重,珠三角、长三角地区服装企业缺员甚至达一半以上。造成劳动力匮乏的原因在于中国近期采取降低农民负担的政策使得农民更愿意留在土地上,其次是中国的人口控制政策开始初见成效。一旦人民币大幅升值,制造业将面临内忧外患的境地,由于是生产劳动密集型产品,无法移居国外,大量企业将被迫倒闭,从而造成出口大幅萎缩,大量新失业的工人加入业已无比庞大的失业大军,国民经济迅速步入衰退,贸易机会转移到其他第三世界国家。这只是故事的开始,接着是潜伏在房地产行业内大量国际及国内投机资本在人民币大幅升值之后开始出逃,在这场豪赌中他们赢了,开始收获胜利的果实。美国和欧盟也是赢家,因为既然人民币升值了,那么中国持有的美元资产和欧元资产就贬值了。资本出逃以及国民经济衰退,立刻引发房地产价格的雪崩,从而形成恶性循环,社会也因此发生动荡,整个国民经济开始紧缩,巨额财政赤字、巨额银行坏帐、大量破产企业债务、大量失业以及随之而来更可怕的通货紧缩使得问题更加严重,这时候国际社会还会觉得人民币还那么值钱吗?!人民币的价格必然会象中国房地产的价格一样跌进深渊,连维持对美元8.14的比值都不可能,届时中国的产品将更加便宜,中国的工厂又开始重新开工,贸易顺差的格局绕了一圈又回来了,甚至更加扩大。唯一不同的是中国劳动人民二十年来通过辛勤劳动创造的财富被发达国家以及投机资本给瓜分了一遍,留下来的是更加扩大化的贫富差距、新增的巨额的财政赤字和银行坏帐,以及无穷无尽的社会问题。
因此,有理由怀疑要求人民币大幅升值是发达国家以及投机资本联手运作的阴谋,就象当初要求日元升值一样。我认为:国际贸易并不能决定汇率的走向,国家综合经济实力才是决定汇率的基准。只有当两国间经济实力对比发生强烈变化时,汇率变动才是合理有效率的。随意地变动只会给各国贸易和国民经济带来不稳定因素,并不能提高世界贸易的效率促进世界经济的增长,而且贸易不平衡对汇率的影响根本比不上国际投机资本对汇率的冲击,这些早就被实证所证明了。日元在上世纪八十年底曾经对美元一度升值到1:80,虽然日本继续保持强劲的经济和出口增长、拥有上万亿的美元资产,但这并不妨碍它后来一路被贬值到1:140,连1:120的原有比值都维持不了。造成这种现象除了房地产泡沫破灭后日本经济掉入衰退泥潭中出不来是诱因外,日本经济与美国经济的品质差异从根本上决定了日元和美元的真实比值。一个经济的品质来源于其政治制度、法律制度、人文精神、公司治理结构和企业的创新能力等综合实力,这些方面日本不如美国,即使日本人比美国人更加勤奋。
中国经济相比日本经济差距已然是天壤之别,更遑论与美国经济实力相比拼。如果在政治制度、法律制度、社会制度、公司治理结构等制度层面上没有革命性的突破,中国经济要想赶超日本、美国无异于缘木求鱼。中国经济统计数据的真实性一直被经济学界所怀疑,实际增长情况很可能并不像中国政府声明的那么乐观。中国的贸易顺差主要是通过出口劳动密集型产品创造的,技术含量很低,很容易被仿照或者转移到其他第三世界国家生产。中国经济对外贸的依存度已经达一半以上,并且仍在扩大;而扩大内需的努力一直没有效果,拉动经济增长的途径主要靠出口和投资。中国国有银行的坏账有五万亿,中央及地方政府的债务估计也有四万亿左右,总共九万亿人民币潜在债务即使用八千亿的美元资产也覆盖不了,此外还没有计算由于养老金以及社会保障资金欠帐所产生的高达十几万亿元人民币的潜在债务。中国的经济稳定性记录一直很差,出口所面临的反倾销风险是所有国家最高的,国内又面临高失业率、高贫富差距、高腐败发生率所造成的社会问题等等,诸如此类的事实才是中国经济最真实的情况。负责任的经济学家理应在分析这些事实的基础之上慎重做出人民币价值判断。
中国贸易的成功并不在于政府的补贴,而是在于多年来形成的产业链、行之有效的企业管理以及优秀的劳动工人,同样的工资水平中国工人能够比其他第三世界国家生产更多更好的产品;这是中国相对其他第三世界国家的优势。因此,解决贸易争端的根本途径不是汇率问题,而是如何扩大欧美产品在中国国内市场的需求的问题。很多欧美企业在中国设厂,所生产的产品不但出口而且供应中国市场,这些产品绕过了进口环节;而进口的欧美消费品在中国市场中一般价格昂贵,能够大量消费欧美产品的中产阶层以上的人群占中国总人口的比例很小,这就决定欧美消费品在中国消费市场有限。在政府采购方面,中国政府最感兴趣的是欧美的军工产品及技术,但由于意识形态以及台海问题,不可能会有大的军售合同。这些局限性决定了很难通过扩大欧美产品的进口等常规方法来达到贸易平衡的目的。因此,我设想的解决途径是通过以下方式构成的:
1. 进一步降低进口关税,减少非关税壁垒,为私营部门的进口提供便捷通道;
2. 在价格处于低位时,国家储备部门应在国际市场上大量购买诸如能源、矿物、金属等战略储备物质,以外汇储备交换物质储备;
3. 继续放宽外汇管理,鼓励企业和私人用汇,鼓励对外投资以及私人留学和旅游,鼓励富人消费;
4. 将社保基金交换国有银行的美元资产,在欧美设立中国社会保障投资基金,投资美国金融市场。同时将一部分外汇储备转化为该基金的资金来源;
5. 扩大国内社保基金受益范围,降低普通居民在住房、医疗、教育方面的支出比例,扩大普通居民对一般消费品的需求;
6. 大幅提高个人所得税起征点,同时对企业所得税采取跟个人所得税制相同的累进税率制度,这是减缓贫富差距扩大化最行之有效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