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按贡献?因为人首先是经济人,需要有激励,但除按贡献分配之外的任何一种分配标准,都会让人将精力浪费在非物质财富的生产方面,比如说按权力分配,大家都会削尖脑袋去谋取权力;比如说,按工龄或年龄分配,劳动者便根本不会有积极性,只能苦熬苦等……而唯有按贡献分配,才能最大限度地调动劳动者的积极性,最大限度地促进效率的提高和物质财富的增加,也才能更有生命力。阿瑟·奥肯怎么说?“市场上的奖励为工作积极性和生产贡献提供了动力。而缺少这些,社会便不得不翻来覆去地选择那样的刺激——有些是不可靠的,如利他主义;有些是危险的,如集体主义的忠诚;有些是不能忍受的,如强制或压迫。”“我并不厌恶通过物质的占有方式来寻求奖励。当然另一种类型的奖励是不堪忍受和令人厌恶的——例如,授与封建特权或高人一等的党派成员资格。”(阿瑟·奥肯.平等与效率.北京:华夏出版社,1999.116.48)。
不少人认为这种分配的标准是“劳动”,即实行“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的分配标准。这种说法,看似有理,其实大谬。为什么?“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中的“劳”指的是什么?劳动时间?劳动强度?或者复杂程度?劳动时间好办,但有的拼着老命干活,有的消极怠工呢?又怎么区别、怎么换算?不同能力的人,同一时间内的劳动又怎么换算?要命的是,不同的劳动有着质的区别,这种质的区别究竟有多大?谁说了算?如果真的要“按劳”的话,难道最终还不是要落实到“不同劳动的不同贡献”上来吗?事实上,只要我们老老实实、实事求是地着眼于现实,就不难发现,现实中多的是按权力分配、按职位分配、按工龄分配、按行业分配、按地区分配、按出身分配……而真正意义上的“按劳分配”,即使有的话,也是少得可怜。特别是如果分配标准是计划拟定的话,比如一个刚参加工作的本科生,计划工资每月工资700元,另外一个大专生,计划工资每月600元,难道我们能说这样的制订标准是按“劳”的吗?即使刚开始果真是按“劳”的了,尔后一个拼命干活,一个“一张报纸看半天”,但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工资是不可能、至少是很难调整的,这样还是按“劳”分配? 但我国不少学者在探讨这方面的问题时,不是睁眼看现实,而是要么空对空地纸上谈兵,要么跟着马列或政策兜圈圈,要么不负责任地照搬照套想当然,甚至不惜昧着良心说假大空的违心话,卑躬屈膝说“保持高度一致”的谄媚话。比如说,有人认为:“在我国个人收入总额中,劳动收入占绝对主导地位,这就从根本上防止收入差距不合理地扩大。那种担心收入差距会无限扩大的想法是不必要的。”(经济纵横.1992(10),11)这样的论述,有没有睁眼看事实?倘若果真如该文作者所说,对于收入差距,我们完全不用多虑,安安稳稳睡大觉得了,因为我们实行的是“按劳分配”呀,而按此标准,收入差距是不可能不合理地扩大的。可事实上,我国目前的收入差距不但使低收入阶层极度不满,理论界为之担心,决策界亦已给予了高度关注并正在采取措施。 再比如说,一篇注明是“国家社科规划基金资助项目”的文章是这样来论述的:“在我国,建国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正反两方面的实践证明,市场化的按劳分配把公平和效率统一了起来……它取缔了资本主义私有制,消除了财产所有权的不平等,从而挖掉了损害公平和效率并使二者对立起来的经济基础。可见,市场化的按劳分配,超越以往任何时代的任何一种分配方式,体现了劳动者从来未有过的平等,推进了社会经济运行的最大限度的效率,开创了鱼和熊掌兼得的先例,成为社会主义公平和效率的最佳方式。”(市场经济、按劳分配、效率和公平,东北煤师院学报,1998(4),46-49,社会主义经济理论与实践,1999(2),135-138)倘若“按劳分配”真的如作者所说的这般理想,这般有能耐,以致“统一了”、“取缔了”、 “消除了”、“挖掉了”、“体现了”、“推进了”、“开创了”,那么全国老百姓也就没有理由不“高兴了”!要知道,所谓“了”,在汉语里指的是“完毕、结束”的意思啊。可惜的是,倘若已经“完毕、结束”,那么还要该文作者不遗余力地探讨什么?这里还要附带指出,我国目前的实际情况,有不少恰好是阿瑟·奥肯所“不堪忍受和厌恶”的:据中国社科院经济研究所曾与美英经济学家共同合作的一个课题,调查显示,“党员身份也能在经济中取得实惠”。(方向明.你在哪个收入阶层.现代经济信息.1996(9),15-19)却不知道我们也是“不堪忍受”呢,还是乐此不疲?这方面的典型例证是:1998年32岁的华裔教授梁辰遇难后,《南风窗》杂志刊载了一篇有关他父亲梁友璋的文章,谈到:1987年,当梁友璋的事业机遇眼看要到来时,有一天忽然出版社来了一个党员社长,他这个非党员总编只好交出一切权力;1993年,在分房时他又被通知仍居旧房,而党员领导才有新房可搬。(朱健国.一个知识分子的两只眼睛. 南风窗.1998(12),58-60)明眼人都知道,这样的现象到底是“吃苦在前”还是“享受在前”,如此也不难理解为何有人要花钱去买“党票”——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经济人”啊。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是:或许只是个别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