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珍惜水源 合理配置 重在节约 永续利用
－ 写在南水北调工程全面动工之际
李华云
2005年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源头――丹江口水库加高工程正式动工；南水北调东线、中线的控制性工程――穿越黄河的输水隧洞均分别开工；作为东线总干渠的1150公里长的大运河修复工程全面开工。作为中线总干渠的1241公里长的输水渠沿线将在2006年开始大规模文物挖掘和移民、征地，2007年将开始渠道和调节库建设。人类历史上最宏伟的调水工程就此全面展开。
中国是一个缺水国度，人均水资源约为世界人均水资源的四分之一。更为严重的是，中国水资源在空间、时间上分布极度不均衡。黄、淮、海地区集中了中国三分之一的人口和经济，水资源却只占全国的7％。由于中国大部分地区是季风性气候，全年70％左右的降水集中在3－4个月。由于意识、体制、政策等多方面的原因，长期以来生产、生活是高耗水型。我国单位产出耗水远高于世界平均水平，比发达国家高3－4倍。防治水污染说得多，落实少，使得大量水资源降低以致丧失使用价值。全国660个城市中400多个不同程度缺水，100多个严重缺水；全国大部分地区水遭到比较严重的污染，工农业生产不能正常进行，3亿多农民没有符合基本卫生标准的安全饮用水。水资源的匮乏已经成为我国经济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的最大制约因素之一。
实施南水北调工程对于缓解北方地区的严重缺水状况是完全必要的。但是由于调水工程投资巨大，特别是可调用的优质水资源有限，必须对北调之水进行科学、合理的分配。缺水地区必须继续强化节水，切不可因为过几年就能喝到长江水而对节水有须臾放松。
要把节约用水落到实处，发展低耗水产业，大力防治水污染，积极开展水回收利用。不仅要实施大的节水工程举措，而且要改革供水体制和水价，加强宣传教育，强化全民节水意识，形成人人节水、处处节水、从点滴入手节水的良好风气。不仅应该力求当代水资源的平衡，还应该使超采的地下水得到补充，地表水逐步还清，为子孙后代留下足够的水资源，为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提供良好的生态环境。
一 对优质中线水应科学合理分配
南水北调工程是把长江水调往华北、西北地区和苏北、山东、河南地区。这里所说的长江水是广义的，包括干流、支流。南水北调分为三个大的线路，即东线、中线、西线。东线直接从长江下游扬州段取水；中线包括近期线路和远期线路，近期线路从汉江中上游丹江口水库取水，远期线路从长江中游三峡水库或三峡以下取水；西线包括三条以上支线路，从长江上游干流和支流取水。
西线位于海拔4000米以上的青藏高原，气候恶劣、地质情况复杂，工程极为艰巨，而可取水量有限，几十年内不具备实施条件。
东线取水处位于水量极为丰富的长江下游，此处的长江年均径流量约1万亿方（本文中的“方”即立方米的简称），取水几百亿方或上千亿方，对长江的影响都微乎其微，此处可取水量主要取决于工程规模。目前已开工的一期工程设计年取水90亿方，供应沿途苏、鲁、冀、津、京五个省市，其中的供水终点城市天津年受水11亿方；计划到2020年工程扩建到年取水190亿方；远期规划年取水260亿方。东线输水干渠利用京杭大运河故道，沿途还有总库容达90亿方的调节水库、湖泊。这些是东线的主要优势。但是东线取水处海拔低，仅在干渠上就要修建13座扬水泵站，输水所耗电力巨大。东线沿途都是经济发达的地区，生活、生产污水、废弃物量大、点多，极易对输水渠造成污染。东线最大的问题是取水处所在的长江下游水质较差。东线水用于工农业生产没有问题，但作为饮用水既便经过耗资很大的物理、生化处理也难以达到满意程度。长江流域经济发达，大小支流几万条，治理难度很大，几十年来水质一直在恶化，到了下游水质已在3类、4类之间。真下大力治理，长江水质可以不再继续恶化。但是要想让长江下游的水质有所提高，并提高1至2个等级，很难，非常之难。
中线水（如不作特别说明仅指中线近期工程取水处）取自汉江中上游丹江口水库。出水口高程147米，输水终点――北京玉渊潭高程59米，输水总干渠全长1241公里，全部自流输水。中线输水渠全部新建，工程费用比东线高一倍，但是由于中线是自流，运行费用比东线低得多。中线最大的优势是水质优良。汉江发源于林木茂密的秦岭，上游流经陕西、河南境内经济不发达、人口不稠密地区，加之半个世纪以来国家和当地人民的刻意保护，汉江中上游水质一直稳定在2类（1类水可以直接引用），清澈见底，甘洌宜人。
汉江是长江最大的支流，年均径流量约400亿方，这在任何国家都算得上大河了。但是对于需要调用汉江水的中国广大缺水地区来说，却显得水量严重不足。按照国际通行标准，一条河流调出本流域的水量一般不能超过四分之一，否则将对该河流域造成严重的生态影响。而且汉江中下游人口稠密、经济比较发达，调水过多对中下游工农业生产、航运以及人民生活会有重大损害。考虑到汉江中上游同中国其他地方一样，降水季节分布很不均衡，枯水期与丰水期水量差别很大，即便丹江口水库加高后增加了不少调节库容，年调出水量也不宜超过80亿方。中线供水区（鄂、豫、冀、京、津）地域广大，缺水严重。目前的方案，基本不考虑向沿途农村供水，仅向沿途城市供水，即便如此到2020年至少需要中线调水150亿方。现在有一种方案，是从长江中游的其他几条河流向汉江补水。但是这些接力调水工程都要穿山越岭，拟建输水渠多为桥涵、隧洞，投资巨大，而且会对调水流域的生态、经济、人民生活造成难以估量的负面影响。
笔者认为牺牲汉江中下游人民利益从汉江超量取水不可取，从其他河流往汉江补水也不可取。合理的方案是把丹江口取水量控制在年均80亿方以内，大力节约用水，并对宝贵的汉江水作科学合理的分配。
首先，中线受水区应切实贯彻节约用水的方针，减少对汉江水的依赖。
其次，中线“远期工程”应考虑提前上马，利用长江干流水量较丰裕、三峡库容大的优势，增大对中线缺水地区的供水。多一条供水渠道会增加不少投资，但是增加供水和保护生态可以兼顾，而且国家经济安全更有保障，总体上是合算的。
第三，东线和中线的水资源应统筹安排，合理配置。东线可取水量在事实上几乎没有上限，但水质差；中线汉江水可取水量少，但水质好。东线对于河北中西部和北京的供水应增加，并应考虑向河南部分地区供水。东线水应较多地用于工农业生产和非饮用生活用水，以减少净化处理成本。中线对于北京等城市的供水应比现有规划减少，对河北东部和天津的供水应比现有规划有所增加。天津等大、中城市受缺水困扰已多年。目前天津用水主要来源于滦河、黄河及超采的地下水，难以为继。按照现有规划东线水是天津今后的主要水源。东线水质差价格高人所共知。天津正考虑多搞些海水淡化，据说成本5－6元／方，只略高于东线水价。海水淡化不仅设备投资大，而且运行费用高，主要是耗能。在石油每桶15美元的情况下，海水淡化的成本可以在5－6元／方；在石油每桶60美元的情况下，海水淡化的成本必然大幅度提高。水成本高企对经济竞争力的负面影响是深远的、全面的。中国不是中东产油国，不能以石油换小麦；中国不是技术发达的以色列，单位水耗产值不太高。海水淡化在特殊地区搞一些是必要的，生产上直接使用海水更应提倡，但是大规模搞海水淡化，解决生活用水，恐怕脱离国情。
天津当然愿意多用优质中线水，况且中线水从河北徐水节点到天津也是全线自流。东线利用京杭大运河故道输水，这个“京”就是北京，东线水从黄河北岸到北京也是自流。从国家整体利益出发，没有理由让北京用太多的中线水而让天津用太多的东线水，以致天津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要大搞海水淡化。
二 节约水资源潜力很大
中国是个缺水的国度，大部分人口稠密区严重缺水，但是中国对水资源的浪费却是十分严重的。其实世界上三分之二以上的国家，一半以上的人口都缺水，人均水资源量与中国差不多。有人曾预言21世纪的战争将有一半以上起因于对水资源的争夺。现在看绝大多数国家不会为水发动战争，而是千方百计节约用水。中国早先自以为地大物博，什么都不缺；后来认识到物不太博，按人头一平均是资源穷国，但是节约资源包括节约水资源，说得多，落实得少。中国节约水资源的潜力是很大的。对于水资源平衡来说，南水北调固然是必要的，但其重要性是第二位的，第一重要的是节约水资源。
1．水污染的防治。许多地区不是没有水，而是没有洁净水。工农业生产、人民生活产生的大量废水、废物对河湖及地下水造成严重污染，使水的使用价值大大降低以致完全丧失。搞好水污染防治能最有效的增加可利用的水资源。
首先应大大减少污染源。从国家有关统计来看，中国绝大部分地区向水体排放污染物仍在增加。笔者因为职业关系经常在各地出差，对水污染有直观感受。前几年到蚌埠，向路人打听去淮河怎么走，路人告知：“哪面最臭往哪面走，你就到淮河了。”笔者依言而行约两公里，果然到了淮河边。河水臭气熏天，颜色如同酱油。可能当时也正是枯水期，但是显而易见，丰水期也好不到哪去。这就是著名的淮河，就是几千万人民赖以生存的淮河，就是国家大搞了十几年治污还清工程的淮河。笔者近期多次到过咸阳。当地在渭河当中建了一条纵向拦水坝。因为渭河水污秽不堪，黑如酱汤，当地想在洪水期将稍清一些的洪水蓄在靠主城区一侧，形成“景观”水面。对严重污染的整个渭河，咸阳市则无能为力。污浊的渭河水汇入黄河，往东还要流经山西、河北、河南、山东，还是流域上亿人民的生命之源。象淮河、渭河这样严重污染，水质为5类、劣5类的河流，在中国比比皆是。每年的环境公报都说“治污成绩显著，问题仍然不少”。不知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到底有什么积极作用。人们不禁要问，十几年前制定的治污目标达到了吗？何来“成绩显著”？当然治污涉及的问题非常复杂，确实不易。但是许多国家都成功治理了水污染，中国凭什么就不能做到呢？这是对政府执政能力、诚信的一个实实在在的考验。
笔者经常见到许多工业生产企业污水排放肆无忌惮，工艺、设备技术水平很低，不仅落后于当今国际先进水准，甚至落后于国内三十年前已达到的水准。笔者1970年代曾在北京燕山石化合成橡胶厂工作，头两年在给排水车间工作。燕化当时是国内最先进的石化企业。当时国产装置年产丁二稀4000多吨，工艺不成熟，设备跑、冒、滴、漏严重，生产过程产生的污水太多，八个曝气池昼夜运转也处理不完。后来引进的装置1970年代末投产，年产丁二稀45000吨，产量是国产装置的十余倍，生产过程产生的污水却是国产装置的二十分之一，用一个曝气池处理污水还有富余。现在中国有一些企业技术比较先进，不仅生产效率高，污水排放也少。但是相当多的企业，技术很落后，水准还远低于1970年代的燕山石化。不大幅度提高企业技术水准，不从源头上减少污染，中国的水资源保护就永远难见成效。
不论哪个国家，技术多先进，生产、生活总会形成一定量的污水，对污水和可能污染水源的污染物进行综合治理是十分必要的。这些年污水处理场建了不少，成绩有目共睹。但是尚有一百多个城市至今未建污水处理场。已建成的污水处理场许多运转率低于50％，甚或长期不运转。不是没有污水需要处理，而是当地政府不想在这上面花钱。
看来不把治污作为各级党委、政府的政绩硬指标之一，治污没有希望。
2．推行节水生产方式。中国工业单位产出耗水量远高于世界先进水准，节水潜力很大。有些工业项目从性质上来说就是高耗水的，但是在北方缺水区这类项目并不少。目前多数产业产能过剩，位于缺水区的高耗水企业，应该限期停产，或搬迁到水资源丰裕的地区。
民以食为天，农业是国民经济基础，只能加强，不能削弱。农业又是用水大户。谁都知道中国缺水地区农业灌溉多为大水漫灌，很不经济，应大力发展喷灌、滴灌。但是中国农民经济力量很弱，让农民自筹资金采用先进灌溉技术，无异于痴人说梦。国家应从战略上考虑问题，拨出专款，逐步推广节水灌溉技术。这既是反哺农业、帮助农民致富所需要的，也是节约水资源保障用水安全所必需的。
3．树立节约用水的良好社会风气，大中小措施并举，节约生活用水。囿于当时的条件，二十几年前城市居民生活用水还很少。近二十年，城市居民生活条件大为改善，洗浴、洗衣用水成几倍、十几倍的增加。卫生条件改善当然是好事，提高了生活舒适度，也减少了疾病。但是节水措施没跟上，该节约的没有节约，形成了高耗水生活方式，把穷日子当成富日子过，拿子孙的财富超前消费。
节水的重要举措之一是中水利用。洗浴（包括洗衣、洗菜）生活用水经过处理用于冲厕、绿化、道路清洗可大量节约新鲜水。目前小型水处理装置不过关，不易被用户接受，政府和有关企业应增加科研经费，尽快研制出合格的小型水处理装置。大型污水处理场设备先进，工艺完善，水经过处理一般可达标。处理后的中水利用有赖于市政中水管网的建设，应加快中水管网的铺设。
新建筑必须安装中水管道，即便暂时不能连接市政中水干管。
存量建筑的改造是推广中水使用的最大难点。存量建筑的95％没有中水设施，其他用水设施几乎也都不是节水型的。存量建筑不节水，节水就难以真正见成效。如何推动存量建筑的节水改造，需要政府通盘考虑，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
三 改革水价和供水体制，发挥经济杠杆的调节作用。
水资源的保护和配置事关全局，事关长远，必须发挥政府的主导作用。但是市场的作用、经济杠杆的作用也不能忽视。
就区域水价来说，在东线、中线交叉区，中线水价应明显高于东线，以促进中线水的节约和鼓励尽量多用东线水。中线水价不仅应考虑到工程建设费用（包括移民费用），而且应包含对汉江流域的经济补偿费用，并反映资源的稀缺性。
工业用新水价格应进一步提高，促进中水利用和水的循环使用。对于工厂所排污水征收的排污费应成倍提高，促进工艺改进。
对于居民生活用新水实行阶梯式累进水价，既照顾到低收入群体，又抑制用水大户。建议以住宅单元为计费单位，月用水量与水价为：第一吨1元，第二吨2元，第三吨4元，第4吨8元……以此类推。
对城市自来水经营管理体制进行改革。中国的城市供水系统漏损率在20％以上，有的城市几近30％，发达国家一般低于10％。设备落后和老化是重要原因，供水单位大锅饭、政企不分也是重要原因。输水管网是由成千上万根管子和众多阀门连接而成。总会有一些铸铁管、水泥管的接口填充料老化脱落，有一些钢管焊缝出现沙眼、裂纹，有一些阀门垫料损坏，发生水的跑冒滴漏在所难免。加强检测，及时修理，会使输水损失大幅度减少。管子爆了，水漫金山，供水停顿，肯定会及时抢修。大量的跑冒滴漏往往不被察觉，不及时修理。在现有体制下，要求水务公司降低输水损失很难。动辄就说整个管网都老化了，得整条整条地更换新管线。且不说投资巨大，对管线沿途道路的影响也令人生畏。
笔者建议城市政府：将自来水厂办成独立核算单位，将输水管网从自来水厂分离出去。把城市划分为若干个供水区，每个区成立一个输水公司，也都独立核算。制订合理的自来水出厂价和终端用户价，差额作为输水公司的运行维修费用和利润。输水损失小的公司应该有较多利润；输水损失大的公司将发生亏损。输水公司把工作做细，利用先进实用的检测设备，勤检查、勤修理，一定可以花较少的钱把输水损失降到合理范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