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忠义两难全 WTO中国汽车零部件争端: 胜败两难全
2008年2月13日，由3名成员组成的世界贸易组织争端解决小组，对美国、欧盟和加拿大对中国的汽车零部件案件做出了初裁，认为中国对进口汽车零部件征收高关税的政策，违背入世承诺，认定中方败诉，要求中国必须依照WTO原则立即终止这项政策。 这是中国自2001年12月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的首次败诉，被西方媒体比喻为“不期而至的情人节礼物”，顿时成为“举世瞩目”的热点和重点事件，国内外各种媒体的宣传和报道更是扑天盖地，简直闹得沸沸扬扬、轰轰烈烈。一方面是国外媒体的咄咄逼人，一方面是国内媒体的强而不坚，形成了“黑云压城城不坚”的严峻形势和严重的舆论不对称局面。 祸起萧墙 发端的《构成整车特征的汽车零部件进口管理办法》的出台背景，与当时国内部分汽车生产企业的生产经营模式有关——部分企业分口岸、分批次进口汽车零部件，在国内组装成整车后销售。有些说法说是为了“打击化整为零走私、打击偷漏税”。如果是走私和偷漏税，只要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政府相关部门完全有理由甚至是有义务去利用刑事执法和行政执法两种手段进行严格处罚和严厉打击。当时部分汽车生产企业的这种行为充其量只是利用法律和政策的漏洞来规划税收节约成本。法无明文禁止则可为，这种做法是合情合理甚至是可以接受的。同时，这项的出台也部分与当时中央政府可支配收入减少、海关税收压力增加、国际汽车供应链转移、国家汽车产业政策等调整等等相关因素有模糊的联系。 美国、欧盟和加拿大的根本目的是促使中国政府改变政策——调整汽车零部件进口管理制度。这次诉讼并不是上述三方的主动行为，而是一种被动的应对，是多次主动协商未果而投诸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的选择和结果。问题的实质应该是自由贸易和保护贸易两种贸易理念之间的博弈，反映了对国际贸易游戏规则的不同价值取向选择，而且是通过世贸组织规则来实现的。 胜亦两难 假定终裁胜诉，现在的汽车零部件进口海关边境税收政策可以继续继续地执行下去，但是意义和价值究竟何在？对国内汽车生产企业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代价甚至是损害全体国民的消费利益。市场经济环境下的汽车企业，都是比较理性的，他们不愿也不会去主动承担这种政策成本，他们的合理选择是在内部成本消化的同时通过财务手段将这种政策成本转嫁给消费者——提高车价。而且即使承担，负担中也有百分之五十是由国内企业承担的，因为现在的合资汽车生产企业都是和国内厂家五十比五十合资的。国际汽车产业供应链转移？也不是，政策执行后并没有实现高端汽车零部件的生产核心技术从国外向国内的明显转移，需要进口的高端零部件还是必须需要进口，某些专家所谓的“以时间换空间”、“以市场换技术”的说法明显不成立。所以即使终裁胜诉，也是一个“多输一赢”的局面——这种决策结果是值得深刻思考、严肃总结的。 华山论剑 行业专家对贸易问题的评判经不住推敲。 世贸组织研究会周世俭先生仅仅根据“2007年中国从美国进口汽车零部件总量增长38%”就发出“初裁是不公平的”、“毫无公平可言，是对发达国家的明显偏袒，中国并不需要为此承担责任”的呼声。并不妥当，这个简单判断值得认真商榷，记者所谓的“斩钉截铁”明显缺乏力量的支持——因为进口的零部件都属高端、国内生产不了的。不需要辩驳什么，有权威的海关统计为证，这个统计是国际组织和各国政府都普遍认可、都普遍使用的。文章还引用美国零部件巨头德尔福公司中国部门相关人士表示“如果败诉，对该公司将带来非常不利的影响”作为支持，这种个别企业的“统一口径”，是非常误导、非常不厚道的。该公司在中国生产的哪个产品是高端的？基本没有。最赚钱的产品反而是在上海郊区生产的线束——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产品。他们哪个产品现在面临哪个国外产品的影响？也基本没有——他们在中国生产的基本都是低端产品。这种表态不是“忽悠”又是什么？ 商务部国际经贸研究院梅新育博士接受采访提出了“双重标准”和“显失公允”的观点，并表现出“开先河、破先例”（指初裁结果和终裁结果发生显著变化）的雄心壮志，这并不十分理性、冷静和客观。作为世贸组织和世贸组织框架下的贸易争端解决机制，其理念、程序、规则、技术都有其科学合理的成分。做出判决的三人小组成员都是匿名的，争端各方都不知道其成员名单；裁决标准和裁决程序是一致的，对谁都是一样；尽管标准需要人去执行，但这个人必须是科学的、理性的而且经过严格遴选和接受制度制约的。有一种说法讲这种小组全都是外国人把持的所以对中国人不利。也不对。据可靠消息，此次争端专家小组三名成员中有两名来自发展中国家。梅新育博士的研究方法也并不十分牢固，其最近专门撰写的文章将此项进口税收政策与原产地规则问题直接进行并不存在的无关联系，很是给其他同行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感觉。还好，梅新育博士的观点并不是代表商务部的官方观点，仅仅只是他的个人观点。问题可以鸣放，但是必须要选择合适的时机。 杞人忧天 初裁败诉已经严重地损害了崛起中的中国的形象和声誉。现在的程序是各方利用三周时间对中期报告进行审议，三月份出最终报告。前景并不如某些人想象的那样乐观，笔者认为中国胜诉的可能性基本不大。非常坦率地讲，中国基本要败诉。 其实，笔者现在最担心的是如果最终裁定中国败诉，那么会在国际贸易领域中迅速形成一种显著的“示范效应”，因为中国的强大让外国人担心和顾虑。这种“示范效应”是最可怕的，会导致更多的企业、更多的国家来选择通过这种方式来解决针对中国的贸易问题和贸易争端。 笔者现在最忧虑的是败诉后中国的反应、态度以及对策。两种可能：一种是高度尊重和认真执行争端处理机构的决定，停止相关政策的执行和实施；另一种是那些所谓专家和行业人士提出的不理不睬、我行我素的“死猪不怕热水烫”的态度甚至是采取一种更加强硬、更加对立的的态度和对策。如果选择后者，那么新一轮、大范围的国际贸易大战有可能被迅速引发。你不遵守规则，其他国家要制裁你，世贸组织肯定要支持胜诉方，而且世贸组织还有保障机制作为支持和后盾。对立、对抗、制裁、反制裁，那就很有可能引发贸易大战——会有更多的主要贸易国家迅速参与其中；而且涉及商品种类也会越来越多，从汽车零部件扩展到其他产品。最终中国不会是胜利者或者受益者，其他国家也不会是胜利者或者受益者——这会是一场面面俱损没有赢家的贸易大战。 游戏规则 如果终裁败诉，中国政府要积极选择前者——游戏规则不可游戏，既然选择参与国际贸易活动和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就必须遵守游戏规则。游戏规则不可游戏，其中包括两个“游戏”，第一个可以是名词或形容词，而第二个必须是动词，这才是负责任的、崛起中的、积极参与国际事务的大国形象和大国风范。美国各种力量都很强大，也具备丰富的国际贸易谈判经验，也参与甚至影响世贸组织规则的制定。但是世贸组织裁定一经作出后，其尊重和遵守裁定的态度和过程无法让人提出异议。在过去世贸组织历史上，个别发展中国家曾经有种“游戏规则可以游戏”的倾向，其结果恰恰是“授人以柄”、“聪明过头”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其实从某种程度和某种意义上讲，“游戏规则是可以被游戏的”，但其前提和基础是对游戏规则的精深熟练掌握和智慧技巧运用，但这些“成人游戏”并不适合刚刚加入世贸组织尚不足七年的中国。 解决之道 在现阶段，相关各方更需要的是冷静和理智地思考问题、分析问题、判断问题、解决问题，用人类历史上积累的高度智慧和高度艺术去寻求争端解决之外的解决途径和解决办法，双赢和多赢才是各方真正希望看到的。只要各方彼此坦诚地坐下来认真谈谈，问题其实并不难解决——时间还允许、空间还宽广，机会还存在。 特别是中国，现在需要的是理性的思维和开放的胸怀，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什么最重要，个人利益和部门利益都不重要，国家利益、民族利益最重要、最至高无上的。应该整合一切可以整合的资源，集思广益、群策群力来寻找一个合理的、共赢的建设性解决办法。 社会责任 知识分子，必须感恩；企业，必须有社会责任。中海国际咨询公司被广大同行和客户誉为国内“成立最早、规模最大、专业最精、品牌最优、服务最好”的海关和贸易咨询服务机构。国际贸易和海关领域是我们的专长，我们也汇聚了很多国际顶尖的海关和贸易问题专家。针对这一特殊情况下的特殊问题，我们做出适当的资金安排，迅速组织了一些国际顶尖的海关和贸易方面的专家、律师、学者和国际组织前高官，组成团队开展研究，我们愿意把研究成果无偿提供给政府相关部门，让官员们选择、参考和借鉴，而且在实施方面我们也愿意无偿利用我们的资源和渠道提供一切我们力所能及的帮助和支持。 真诚致歉 我向周世俭先生和梅新育博士表示正式的道歉。我素来尊重知识、尊重学者，也始终与人为善、从不争议。但是在现在这个特殊时刻，我必须要对他们的个别观点进行直接的、严肃的评判——因为个别不妥当的观点在关键的时候出现，会借助媒体的渠道和力量形成不利于关键问题解决的舆论氛围和社会环境，激化某种负面情绪甚至直接误导决策过程——中国社会的政治唯情论盲点和社会心理的不成熟，让人们往往习惯于把本应认真推敲、严谨运筹的制度竞争和知识竞争转换成群情激昂、热血沸腾的“口水战”和“瓶子战”，还往往戴上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的皇冠。 为此，我再次向他们表示真诚的道歉。 （本文作者系中海国际海关贸易研究院首席研究员，中海国际咨询公司执行董事、高级副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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