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这时，只见赵绪钱急急忙忙地从一旁拦开急于要采访的记者，朝我走近，他后面藏着沈恒博，看他们紧张的表情，真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生怕自己见不得人的那些勾当被敏锐的记者们捕捉到。
“别理睬那些记者，咱们吃饭去！” 赵绪钱在我耳旁悄声地说道。“好吧。”我怅然若失，跟着他们急匆匆离开了法院。 “赵总，我们就在法院附近找家酒店好吗？”我问道。这个时候，我并不急于想吃什么，已是晚餐时间，我想那个人可能也在附近的饭馆，抱着一丝希望，说不定能够在餐厅里碰到那个人。“好，我们听你的。”他顺从地答。法院旁边只有一家酒店，进去后，我特意找靠窗的位子坐下，注意力始终在餐厅的周围及窗外的马路上，心里一直在想着，今天那个证人是否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否也会到这家酒店吃晚饭，我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人呢，如果今晚他能够来的话，我要好好地与他叙叙，我一定要当面向他忏悔，表达我的内疚……“你今天在法庭上畅所欲言，游刃有余，而对方的诉讼代理人疲于应付，几乎招架不住！你如果当律师，绝对能够超过他们。” 赵绪钱神采奕奕地说,他由衷地赞誉一下子将我的注意力拉回到眼前，桌子上已经摆满丰盛的晚餐。 aihuau.com“噢，是吗，我没有感觉到有那么精彩呀！”我无精打采地答道。“来，沈恒博，我们一起给小耿敬酒，为他今天在法庭上的风采干杯！” 赵绪钱拿着杯，站起来说道。“谢谢！谢谢！”我也随手拿起酒杯，起身与他们碰杯，但我的眼神却不在杯子里的酒，而是留意着四处来来往往的客人。“小耿，看今天法庭上的情势，咱们胜诉应该没问题吧？” 赵绪钱期待地问。“我可没任何把握，法庭审理是依照审判程序正常进行，这犹如我们搞招标采购，开标唱标等程序井井有序地进行，但结果不好说。”我语意双关地回答。不论是采购人还是法院，如果不严格依据法律程序进行，人们不可能按照法律规定对最终的结果会有一个确定的预测。不管什么样的程序，作为当事人总是会对神圣的法律抱着期待，盼望对自己有一个公正的结果。“你的意思是否咱们也得走走关系，给主审法官、庭长或院长一点好处费？” 赵绪钱问，他反应很快，知道采购程序与中标结果两者之间的联系会有许多人为因素的影响，民事诉讼程序可能也存在着类似的问题。“我可没你那个意思，你没听到今天这个证人对我们控诉吗？”我心不在焉，回答他们的同时，眼睛还在餐厅四处不断地张望，希望那个人能够突然出现。“证人所说的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见多不怪了，有什么可以值得小题大做的呢！可你今天晚上怎么了？为什么老是心神不宁？” 赵绪钱平平淡淡地说，看得出来，在这一行业干得时间长了，人世间最善良的东西，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完全麻木不仁了！同情心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不值钱！看我东张西望的样子，他问道。“赵总，实话实说，今天在法庭上，我要维护咱们的共同利益，但我们对自己平常的一些操作方法也得反省一下，有一天，这种事情轮到您我头上，当我们自己也是这种制度的受害人的时候，那么有谁会来同情我们？又有谁会来维护我们的利益呢？咱们又该怎样来寻求法律救济呢？所以今天的庭审对我的震撼太大了，咱们以往的做法真需要适可而止。”我感慨地说。“你说的都没错！但社会的公平正义不是靠你我个人的力量来维持的，在我们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咱们都应该懂得适者生存的市场法则，当你一贫如洗、穷困潦倒的时候，有谁会来怜悯你呢？有谁会给你一个公平正义呢？这只是我们人类理想和奋斗目标，可我们毕竟还是生活在现实社会，如果我们不学会适应早晚会被这个社会所淘汰！” 赵绪钱慷慨激昂地说道，坐在旁边的沈恒博默默地在听，频频地点头表示认同。“赵总，我不想与您展开辩论，如果都按您的逻辑，您直接跑法院的关系，花钱把案件摆平不就完了吗？今天我就没有必要出庭，也没有必要昧着良心全力以赴地来维护你们的权益。坦率地说，开了一天的庭，我所发表的长篇大论均有悖于我本意，直到现在，我内心世界丝毫不能平静，为我曾经做过的事情而懊悔！”对于赵绪钱的观点，我没有进行驳斥，与他相处这么长时间，对他的处世哲学太了解了，他特别擅长搞关系，而且总是认为什么事情都可以花钱摆平。而我虽然也在渐渐地适应这个社会，但总感觉到应该有一个度，善良美丑应该有一定的界限，况且此刻我还没有摆脱今天庭审留下的阴影，曹东明的痛苦叙述总是在我脑海中时隐时现，这时，我又注意地看了看前后左右的餐桌，还是没有发现迫切要见的那个证人。“小耿，我理解你的心情，毕竟我们交往这么多年了，你的性格始终没有为时间所改变！今天法庭上所出现的事情，我和沈恒博都没有预料到，我们当时的确有些惊惶失措，都知道给你出了道难题，为你捏了把汗，不知道你该怎样面对那个局面，但万万没有想到你却应付自如，表现出与你性格截然不同的神态和气势。所以我们不仅佩服你，而且非常感谢你，如果没有你运筹帷幄，挥洒自如，当着那么多的记者，我们过去的那些行为一旦被曝光，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即便我们花钱，也不一定能够挽回非常被动的局面。” 赵绪钱动情地说道。 “话又说回来，我并不希望您的案件败诉，毕竟咱们曾经都坐在同一艘船上。但我认为，不管在法庭上，还是我们的采购实践，程序公正是非常重要的，没有公正透明的程序也就不可能保证我们这个社会公平正义，也不可能有公正的结果。就这个案件来说，如果您或者对方没有相应的证据支持自己的主张，那么肯定会承担不利的诉讼结果；退一步来说，如果法院倾向于上诉人，不依照法律程序公正审理，最终受到伤害的当事人就是我们。”我尽量想把自己的观点能够解说清楚，并希望赵绪钱能够接受。在与赵绪钱侃侃而谈时，沈恒博在一旁边似乎都插不上什么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在听。“你的观点我赞同，但我们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呀！还是言归正传，我们是否要在省高院找一下关系，花点钱打理一下呢？” 赵绪钱问道。“对于这个问题，我不会去表什么态，还是您自己考虑。”回答他的同时，我也在想，这个社会如果都不花钱，都不去通融一下方方面面的关系，我们要得到一个公平正义的理想结果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我们该结束了吧，都快九点钟了。”我说，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餐厅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对不起，我还有一个问题，再占用你半个小时，可以吗？” 赵绪钱问我，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什么问题？您说吧。”与他们聊了两个多小时，加上一天的开庭，这时的我已经是疲惫不堪，真地想早点回家，但毕竟与他们见一次面不容易，大家都忙碌于自己的事业，所以我还是想耐心地听他叙述。“在你辞职离开那个月，我们招标公司揽了一起药品集中采购的活，但没有想到，招标项目完成后，有一家落标供应商提出了投诉。” 赵绪钱向我介绍。“咱们不是都搞工程招标采购的吗？怎么突然搞起药品集中采购了？招标公司有这方面的代理资格吗？”我纳闷地问道。
“是这样的，省发改委、省卫生厅等部门这几年都在积极地推行药品集中采购制度改革，发改委向卫生厅推荐了我们招标公司，在省卫生厅规划计财处的帮助下，我们拿到了省城27家大中医院药品集中招标采购项目，与采购人即各家医院签订了委托代理合同。我们在揽活的同时就拿到了药品代理资格证书。” 赵绪钱在回答的同时,详细地向我叙述了招标公司与投诉人发生争议的整个过程……2003年9月，省发改委、省卫生厅等部门组织本省第五次药品集中招标采购，在省卫生厅的指定下，要求采购人省会城市所在地具有二级以上医疗资质的27家非营利性医院全部委托我们招标公司进行集中招标采购，采购药品总数为5269个，采购金额总计12亿元人民币。接受委托的前几天，我们招标公司经过省卫生厅、省药品监督管理局共同认定，取得了药品中介代理机构资格。在进行药品集中招标采购过程中，我们依据招标投标法以及国家计委、卫生部、国家经贸委、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国务院纠风办2001年11月12日联合发布的《医疗机构药品集中招标采购工作规范(试行)》(以下简称《工作规范》)的有关规定，进行招标代理活动。投诉人省康慰药业公司是参与本次投标的182家投标供应商之一。作为供应商，他们认为，我们招标公司从招标文件的制订到具体的投标供应商资格的审定以及开标评标的整个采购过程，都严重违反了招标投标法和《工作规范》的规定，他们的投诉有如下三点理由。理由一：他们认为，招标公司违法设定不合理的条件，限制投标供应商的投标资格。按照招标投标法及《工作规范》，投标供应商是指向招标采购人提供药品的生产企业和批发企业。投标供应商参加药品集中招标采购活动，除应当具备《工作规范》第十六条规定的条件外，只要能够提供其合法生产或代理药品的证明文件，包括生产企业授权委托书、代理商分销证明和药品采购记录，依法均可作为药品来源合法性的证明文件，就有资格参与投标。纵观与招投采购有关的法律法规以及行政规章，都没有对符合条件的投标供应商数量进行限制的规定。但招标公司在制定第五次药品集中招标采购的招标文件时，却明文限制投标供应商的数量。招标文件规定：“对于同一产品，若生产企业直接投标，可再委托一家药品批发企业投标；若生产企业不直接投标，则最多可委托两家药品批发企业投标。”投诉人认为，招标公司这种规定极大地限制了已取得《药品经营许可证》且在批发和销售该同一产品的企业参与投标的资格，其实质就是限制公平竞争。理由二：招标公司违法准许同一企业的多家分支机构同时参与投标。投诉人认为，招标投标法第二十五条规定：投标人是响应招标、参加投标竞争的法人或其他组织。《工作规范》第十五条规定：投标人是指向招标人提供药品的药品生产企业和药品批发企业。但招标公司在组织此次招标活动时，却违法准许同一企业的多家分支机构同时参与投标。同一企业法人的各个分支机构，没有独立的财产，不能独立为意思表示，根本不具有独立的民事主体资格，依法不具备投标主体资格。第三人省复苏药业公司是一个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企业法人，在此次招投标活动中，该公司下属的药品分公司、新特药品分公司、医药贸易中心、药品科、药品器械销售部、医药保健品分公司等8个分支机构都分别参与了投标。在一家公司8个投标供应商的身份参与投标的情况下，对于其他合格的投标供应商而言，显然是不公平的，违背了公平竞争的法律原则。理由三：招标公司确定的评标标准及中标结果带有极大的主观随意性。首先，招标公司组织制定的评标标准，以百分制计算，主观分值为35分，而作为重要指标的价格分值却只有25分，显然不具有客观性；其次，采购的药品，只有1029个药品纳入专家评审范围，其余均为单一来源采购。如此众多的品种为“议标”采购方式，招标采购评标中的客观公正原则根本无法体现，与《工作规范》第三十条的规定完全背道而驰；第三，中标结果的主观随意性十分明显。此次招标采购的中标药品总数为3965个，第三人省复苏药业公司下属的8家投标单位共计中标2932个，占中标药品总数的60％以上。此次公开招标采购，参与投标的供应商共有180多家，第三人省复苏药业公司以95％的中标率中标，显然是不正常的；第四，同一品种、剂型、规格与包装、转换比、评价类别的药品，仅生产企业不同，最后由几家投标供应商以不同的价格分别中标，其中有的甚至价格相差悬殊，这显然是不合理的。由于评标过程的主观随意性，致使这次招标采购的结果，几乎成了招标公司决定让谁中标谁即中标的局面，根本无客观公正可言。投诉人以最低报价投标的药品，与第三人省复苏药业公司投标药品的剂型、规格与包装、单位、转换比、评价类别完全相同，却不能中标。此外，复苏药业公司中标的35种药品的生产成本即药品出厂价与中标价相比，价格翻了数番，从五倍到二十几倍不等。对此，投诉人认为，这是招标公司刻意安排，故意刁难其它投标供应商的结果。由于招标公司的违规操作，至少给投诉人造成500万元以上的经济损失…………（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