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在中国,在西方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公校私营仍然是一个争论不休的话题。之所以成为话题,是因为公校私营的现象一方面存在着,但另一方面说得上成功的是凤毛麟角。
但是,人们对公校私营总是带着期待的目光,好似雾里看花,特别是在决策之初总是寄予了许多美好的遐想。例如本案例中监利县政府与翔宇教育集团协议规定:翔宇教育集团在3年内投资2.2亿元,在监利县建设两所“现代化、书院气、花园式”的学校:一所高级中学,120个教学班的建设规模;一所初级中学,60个教学班的建设规模。同时在高中校园内建一座5000个座位的现代化体育馆。两校交给翔宇教育集团后,两校现有招生计划不减,收费标准不增。两校教师待遇提高,身分不变等。可是这只是一个画饼,它真的能好吃吗?谁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必须清楚,那就是不能把孩子的前途作风险投资。孩子的前途是不容试验的。
美国公校私营的尝试始于1990年,明尼苏达州的“教育选择公司”当年与佛罗里达州达德县学校委员会签订了管理该县南点小学的合同,开创了美国公校私营的先河。1992年7月又签订了管理巴尔的摩市12所公立学校为期5年的合同,并在1994年7月与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市教育委员会签订了连续5年管理该区全部32所学校的合同。一时间,公校私营问题成为美国教育媒体的关注热点和新的研究内容。但很快发生的事情是:达德县在1995年未再续签先前的管理南点小学的合同;哈特福德市教育委员会在签定合同几个月后发现自己与选择公司在合同条文上有很多分歧,遂即将委托管理的学校数从32所减为6所,而且在尔后的争论未果后于1996年初索性取消了全部合同;在1995年12月,巴尔的摩市学校委员会在马里兰大学在1995年对选择公司的管理结果进行了一次独立评价后投票表决,提前1年半中止执行与选择公司签订的管理合同。这一受“全国关注的实验”,夭折于成长之中,选择公司也因此陷入困境,公司的名称也易名为Tesseract Group,其总部则从明尼苏达州迁到亚利桑那州。
美国的教育选择公司在公校私营管理经营上失败的原因,在我们今天更能够找到,一是教师工会的强烈反对,因为私营学校更看重教师学历,许多缺少经验的年轻教师应聘上岗,对经验丰富而学历不高的教师形成了压力,并且教师的流动性较大;二是学生的学业成绩并未因学校实行私营管理而得到提高,当时的合同承诺并不能兑现;三是选择公司把资金从教学方面移用至设施、管理人员、律师、会计师、人员出差和公司的营利,而将亏损挂帐,但政府对其拨款实际上比其它公立学校还多(可能正是资本的威力所致)。教育选择公司并非仅仅是美国的个案,而是美国社会的典型代表。美国此后的公校私营“无一营利”,只有爱迪生公司等少数依靠来自社会的筹资而艰难地进行着类似慈善事业的投资机构管理着不到10%的公立学校的教学,公校私营被称为只是“一种时尚”。
如果把公校私营的环境假设在监利,我们还会有许多其它的原因将预期公校私营的夭折。一是市场经济并不成熟,法治尚不完备。我们现阶段尚处在一个由人治向法治过渡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人的因素超过制度的因素的状况依然存在。比如在监利,今天是丁县长拍板的事情,明天王县长不一定认可,或者即便不拆台却可能会制造障碍、打入冷宫。因为法治不完备,对私营学校的人为干涉因素也会增多,多头插手、多家伸手,最后可能弄得公校不公、私校不私。二是公校的独立性只能加强而不能削弱。资本主义国家尚且有90%的公立学校,社会主义国家就更不用说了,而更重要的是,在社会贫富收入差距扩大,一些农村甚至城市家庭“因教致贫”的状况普遍存在的现实面前,我们更没有理由削弱公立学校的独立性。公校私营看似“一切照常”,实则不可能照常,这一方面是由于资本的本性所决定,另一方面是现实的情况也明摆着。从监利以及其它一些公校私营的情况看,公校只是校中校,是副产品,而主业仍在另一块名副其实的私校(班),那么在同一所学校,有两种体制,两种学生,必然产生经济上和心理上的矛盾,一些诸如图书馆、餐厅、交通工具、书店、商店、游艺室等相关的基础设施设备肯定是“就高不就低”,低收入学生不可能全部享受平等和平价待遇。而资本却是一个圈套,总会在拚命地诱惑。三是公校没有必要为私营业主的发展埋单。在中国的这些私校之所以青睐管理部分公校,是想“借船出海”或“借树乘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分得一点“教育券”,在乎资本与权力的结合,为初期的发展找一点铺垫资金和后台老板。一旦主动权在手,情况可能就两样了,尽管“得手”也并不容易。公校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和人文积累,以资本的一纸蓝图就拱手相让,推动了资本的进步,而最终可能自食苦果。因为,一旦不合作了,公校没有了,上亿的无形资产没了,而私营企业却可能还存在,甚至在别人哭泣的时候,他们可能正在洋洋自得地数钱呢。
公办学校固然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和缺陷,但它却不失为天下寒士和莘莘学子遮风挡雨砥砺进取的最佳处所,是一种次优选择。因为,最优选择权只能属于资本。在基础教育这一块,政府特别是地方政府所要做的,不是急于与某某老板签约,而应该是集中各种社会资源,千方百计办好公立学校,特别是拥有优质资源的学校。在扫不了天下的时候,先扫一屋,在辖区内努力实现免费教育和无差别教育,努力提高教师待遇和改善办学条件,对私营办学只能是任其自然,让市场去支持,即便想试验公校私营也只可将困难或最困难的学校委托出去,让资本为穷人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