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维权万里行》
编者按：安溪铁观音成了一种市场现象，也是一种商业操作的典范。暂且不论国外的需求，单把目光投向国内的铁观音“茶迷”，已经遍布大江南北，不再是南方人的专享。“我也会品安溪铁观音了，以后可别随便寄点茶叶来敷衍我哦”，不久前，编者的一位北方的大学同学“郑重”地给编者来电话，“我们这也天天喝铁观音了，而且档次越来越高”。是的，不可否认，安溪铁观音包装历史、打造名牌、市场推广的工作在最近几年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市场广为认知，同时也使安溪茶农走上了富裕的道路，安溪政府也找到了发展地方经济的核心工作。
然而，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自安溪铁观音名扬四海后，各种市场之怪现象层出不穷。地方政府为保护安溪铁观音也做了不少努力，比如制定国标、申报地域保护等，但还是招架不住商人（其实也有政府的部分责任）重利的短视行为，一些或许会导致安溪铁观音“身败名裂”的隐患随之而生，且着实使人头疼。本刊仅从侧面来分析安溪铁观音面临的一些问题，目的是给当地政府以及铁观音的从业者以提醒。俗话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何况安溪铁观音的问题已经有人在关注，有人在努力，虽然让人焦虑。愿铁观音福佑安溪，愿安溪成就铁观音。
安溪铁观音怪相丛生
——“安溪铁观音”或遭遇生存威胁
5月的安溪，已经细雨绵绵。2008的这个春天，给安溪铁观音造成的影响再次颠覆了安溪铁观音业者对“春雨贵如油”的理解，“今年的雨季来得太早了，太多的雨水，让春茶的质量比往年差了不少”，茶农的话点出了“春茶不如秋茶好”的主要原因。然而，与坏天气“殊途同归”的市场环境，更让安溪铁观音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怪相丛生的市场，似乎已经对安溪铁观音的可持续发展带来了严峻的挑战。
“安溪铁观音”遭遇市场“克隆”
闽人，以好茶而闻名；而闽人对铁观音的喜爱更是众人皆知。2004年7月，福建铁观音的领头羊“安溪铁观音”被国家质检总局确定为“原产地域保护”产品。“安溪铁观音”一时声名鹊起，成为人们茶桌上的明星。然而，“人怕出名，猪怕壮”，出了名的安溪铁观音瞬时间被“推而广之”——市场上一时间充斥了各式各样的冒牌“安溪铁观音”。
“‘安溪铁观音’满地都是，安溪之外的铁观音不管什么品质的都敢打上‘安溪铁观音’这五个字，不少茶贩子把外地的茶青（从茶树上采摘下来未进行加工的茶叶）带到安溪境内，找当地茶农加工之后再以安溪铁观音的名义买到市场。”对于冒牌安溪铁观音的“来路”，一位做了十几年铁观音的安溪茶农对其中的道道十分了解。
据了解，在安溪铁观音被确定为“原产地域保护”之后，以“安溪铁观音”为噱头的销售、宣传便大张旗鼓的在福建省乃至全国市场进行了。“不少消费者进店就问有没有安溪铁观音，‘安溪铁观音’已经成为铁观音的代名词了，你如果说自己卖的不是安溪的铁观音，消费者有可能扭头就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福州茶商对前几年的铁观音市场这样说道，“我们只好跟着消费者走，通过包装、营业员的介绍，将店内的铁观音都打上‘来自安溪’的记号。”
2007年8月，记者曾经揣着“安溪铁观音原产地域保护”的文件走访了福州的铁观音市场。在福州东街口的一家茶行里，营业员向记者介绍店内的铁观音都是正宗的安溪铁观音，在记者几番追问并示明来意后，该营业员为记者拨通了茶行负责人的电话，该负责人表示，他们的铁观音均来自安溪，“我们从安溪购买半成品的铁观音，在福州加工后包装销售，我们卖的肯定是正宗的铁观音。”当记者向该负责人介绍，国家质检总局发布的“安溪铁观音原产地域保护”规定只有在安溪种植、生产、加工的铁观音方能被成为“安溪铁观音”时，该负责人表示并不知情，但强调店内的铁观音均来自安溪，是正宗的安溪铁观音。
一位常年跟踪省内茶市场的媒体人士告诉记者，不少省内的茶叶经营者打的是“安溪‘的’铁观音”这样一个擦边球，诚然，他们的茶叶可能真的来自安溪，但是在未获得安溪茶叶总公司的授权下使用“安溪铁观音”的行为，本身就侵害了安溪铁观音的原产地域保护。
与此同时，另一个对“安溪铁观音原产地域保护”的侵害源自福建省安溪县境外的铁观音产地。福建的漳州、龙岩、三明地区历来就有铁观音出产，当“安溪铁观音”名声鹊起之后，这些产地的铁观音便冒“安溪铁观音”之名混入市场。“这就像复兴后的南安水暖，出了名之后，许多外地的厂家也冒南安之名生产水暖产品，这是‘名牌效应’向负面发展的一种市场衍生，”上述媒体人士认为“安溪铁观音”之所以被大量的冒名，就是因为它在市场上的认可度危及了其它产地的铁观音的生存，这也成为铁观音生产者和销售者笼络消费者的“尚方宝剑”。
“安溪铁观音”遭遇“李鬼”，此为安溪铁观音之一大怪相。
生态保护欠缺 “安溪铁观音”或步漳州荔枝后尘
2008年5月，记者抱着对安溪铁观音产地的神秘感，进入了安溪铁观音的优质产地——感德镇。汽车还未到达目的地，印入记者眼帘便是漫山遍野的黄土和带状的绿色线条。经过实际的茶园走访，记者发现，几乎所有的感德的山头都被种上了茶树，而矮化种植的茶树虽然保证了茶青的品质，却无法兼顾水土的保持，山体滑坡的痕迹时常可见。而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如此大面积种植单一物种，对植物本身的健康生长，存在着毁灭性的隐患。
生物多样性，是指一定范围内多种多样活的有机体（动物、植物、微生物）有规律地结合所构成稳定的生态综合体。这种多样包括动物、植物、微生物的物种多样性，物种的遗传与变异的多样性及生态系统的多样性。其中，物种的多样性是生物多样性的关键，它既体现了生物之间及环境之间的复杂关系，又体现了生物资源的丰富性生物多样性是生物及其与环境形成的生态复合体以及与此相关的各种生态过程的总和。
记得在大学的生物多样性课程中，老师曾经举了漳州荔枝违背生物多样性而出现大面积死亡的例子。漳州以盛产荔枝而闻名，在当地政府和农民意识到荔枝这个经济作物能够为这个农业大市带来源源不断的经济收入之后，荔枝的大面积种植成为漳州农村的一景。在经过了几年的荔枝丰收与经济收入提高之后，漳州荔枝突然出现了大面积的死亡。经过专家论证，一个让漳州人错愕的结论是，他们过于集中的种植荔枝，导致了局部生物多样性的破坏，让荔枝的天敌失去了紧迫的生存环境而为所欲为，当负面的量变累积而形成质变之后，大量荔枝树的死亡便成了这个质变的最终结果。
据有关专家介绍，生物多样性破坏的最直观表现便是针对单一物种的病虫害增加，物种抵御病虫害和适应环境的能力降低，从而导致物种的生长、发育失衡，最可怕的结果是导致物种的灭绝。
安溪铁观音是否也陷入了生物多样性缺失的轮回？这个我们不得而知，然而漳州荔枝血一样的教训却是一个实际的例子。
“感德的土地基本都被种上了茶树，”指着漫山遍野的绿，一位感德茶农的言语里充满了自豪。然而，我们的心理却在祈祷这种自豪能够不被大自然所惩罚。
“我们已经关注到了近年来发生的水土流失等情况，从水土保持和控制市场供应的角度出发，我们已经控制了感德镇茶叶的种植，”感德镇人民政府负责茶叶种植、生产与管理的苏副镇长向记者表示了镇里对茶叶种植量而引起的负面影响的关注。感德对茶叶种植面积进行控制的这个说法在茶农那也得到了证实：“现在政府已经不批新的地来种植茶树了。”
但是，现存的大面积茶园怎么办？如何进行有效的管理以避免灾难的到来？这些问题似乎并没有得到重视。
在咨询了相关专家之后，我们做出了如下假设：
间种其它植物以解决生物多样性的缺失问题，并加强水土的保持。这个办法固然有效，但是大面积矮化种植的茶树也许将无法得到充足的阳光，而与其树冠面积相同的根系将可能不能继续保证植株的养分供给。
重新规划茶园。拔掉茶树，重新规划一个合理的茶园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目前面临的问题，然而摆在茶农面前的问题是资金问题。抛却茶园规划、新树种购买等费用，让这些依靠每年四季茶过活的茶农腾出哪怕是一年的时间来重新建立茶园，都将对他们的生活带来质的打击。
在自然规律面前，投鼠忌器显然不是人类应当有的思想，然而，一个非常明显的道理是：防范于未然永远比亡羊补牢来得科学和经济。
新的“观音”
“我们店里基本没有安溪铁观音，都是自家茶园产的茶，而且是我们的茶师傅自己加工的。”福州的陈先生在自家经营的茶叶店里向消费者介绍着自己的茶叶，“我们的茶园选址严格，沿袭传统的生产工艺，是地地道道的铁观音。”
陈先生对自己的产品信心十足。原生态的管理、传统的加工工艺、充足的资金，不少在福州经营茶叶店的老板都逐渐开辟了自己的茶叶生产渠道。这些现象的发生不仅仅是因为安溪铁观音因为地域、产能、环境的制约，而无法在短期内供应大量的高品质铁观音以满足市场的需求，也应当归功于安溪县政府对于“安溪铁观音原产地域保护”的进一步加强。
据了解，目前安溪县政府、安溪茶叶总公司正筹划联合包括福州、厦门等铁观音主要销售城市的工商、质监等部门，通过切实的市场管理，进一步规范“安溪铁观音原产地域保护”的执行。2007年年底，安溪县政府明令限期禁止使用带有“观音王”等字样的安溪铁观音包装的行为，普遍被业内人士认为是安溪县政府狠抓“安溪铁观音”市场的第一个实际举措。
放弃对“安溪铁观音”的追逐，继而冷静的面对市场，造就了其它趋于铁观音的“重生”。
“我们本地的铁观音品质和安溪的已经差不多了，”一位来自三明的朋友一边冲泡着来自永安安砂镇的铁观音，一边向记者介绍：“安砂的海拔、土壤、环境、生产工艺让本地产的铁观音口感圆润、气味幽香，在永安很多人都开始喝本地产的铁观音了。”
据了解，虽然永安市安砂镇的铁观音是这几年才大量发展起来的，但是由于有大量安溪茶师傅的“空降”，加以当地地理、气候条件的优越，安砂的铁观音已经成为当地铁观音市场的主流之一。而来自永安市青水乡的“天宝岩”铁观音，更是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抢占了永安的市场，凭借多次的工艺改进和“天宝岩”这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名气，已经被大量的铁观音爱好者所熟知。
“市场虽然有选择性，但是也具有包容性。一个产品被市场认可，必然有其特别之处，市场是没有永远对同一种产品说‘是’或者‘不’的属性的。”那位熟识福建茶叶市场的媒体人士如是说。
茶业大市
铁观音，源于安溪，后盛于闽台。现代铁观音的发展得益于闽台的共同推广，作为铁观音之源的安溪功不可没。在铁观音成为茶叶市场的主力之后，人们对茶业的追求似乎难以跳出铁观音的圈子。然而，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继2005年“普洱马帮进京”之后，茶业大市便开始“人头攒动”起来。如此之后，人们似乎幡然醒悟：“铁观音并不是茶的全部。”
“绿茶、白茶、红茶、黑茶；碧螺春、龙井、正山小种、普洱……”对茶业略知一二的人都可以脱口而出说出不少茶的分类和种类来。在经过了普洱茶的“洗礼之后”，人们将视线从新转回传统茶业市场之中，他们惊奇的发现，更多的选择让他们可以尽情的感受中国茶的魅力。
“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是，不少很多茶叶店都打着铁观音的牌子，却在代销更多种类的茶业。”上述媒体人士表示，“随便走进一家茶叶店都可以买到几乎市场上所有的茶业品种，这不但是门店根据市场调整自己的经营策略，也是对安溪铁观音的一种无形的冲击。”
当然，还有不少有责任心的茶叶业者们在默默的耕耘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本刊2008年第5期《中国“红”的全球梦想》一文中提及的“元泰茶业”便属此类，他们希望通过发扬中国红茶最质朴的魅力，改善中国红茶即将被人遗忘的现状。在经营市场的同时，元泰人通过抢救中国红茶的珍贵制作工艺，使中国茶的家族不会发生缺憾。毫不讳言，产自中国而扬声海外的红茶，在日益推崇健康生活的今天，其在保健、养生方面的功效丝毫不逊于铁观音，而其独特的风味，也是非常容易让人感到舒适的。一个容易让人忽视的红茶市场渗透是：遍布于大街小巷、为青少年所推崇的“珍珠奶茶”，其主要原料便是红茶，而“红茶加奶”更是经典的红茶饮用方式。
除此之外，福安的白茶、河南的绿茶、云南的普洱茶……都在通过更加有力的政府和经济支撑，觊觎着这片广阔的中国茶业市场，因为茶的发展往往与文化的发展有着紧密的联系，商而不俗的茶市，让人憧憬。
“铁观音的发展，造成了安溪铁观音一家独大的特有心理，这对于中国整体茶市的发展并不是什么好事。”那位媒体人士表示，“不少中国茶的制作工艺就是活生生的中国历史，一家独大或摒弃过去都是不可取的，有识之士会跳出常理的圈子，将更有趣或更吸引人眼球的产品推向市场，茶叶市场也是如此。”
安溪铁观音带动了一方经济，做强了一方特色，但是，从整体茶市而言，一家独大的并不是一个和谐市场所应该具备的，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安溪铁观音应当如何破局？这是安溪茶人不可逃避的疑问。
超越？
在别种茶叶的穷追之下，铁观音也出现了地域性的分支。
“目前漳州华安的铁观音自主品牌的已经占到了20％左右，”上述媒体人士告诉记者，“各地区固有的茶叶经营者大部分都没有更换自己的品牌，只有一些为了进军福州、北京等综合市场的地方品牌，在宣传等方面‘借用’了‘安溪铁观音’的名号。”
据了解，不少自主品牌的铁观音业者，为了能够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分得一杯羹，已经开始转变经营模式，通过加强茶园管理、改进茶叶加工工艺等手段，为自己的产品增加在市场竞争中的筹码。
一个可能令安溪人感到不安的假设是，在安溪铁观音被大量“李鬼”冲击、茶园管理止步不前的情况下，那些安溪县域外的铁观音生产和经营者一旦放弃了对“安溪铁观音”的追捧，转而使用自主品牌时，安溪铁观音的生存环境将受到竞争者的强烈冲击。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些冒牌的‘李鬼’在一定程度上也参与宣传了安溪铁观音。但是，一旦这些‘李鬼’不断壮大自身的实力，变成了‘李逵第二’，那真‘李逵’的地位必将受到威胁，而这个对‘安溪铁观音’这个真‘李逵’的威胁正在福建的铁观音市场逐步形成。”上述媒体人士如是分析“安溪铁观音”的市场现状。
超越，这个概念在无情的市场中已经被精彩的上演了无数次，下一次又会是谁被超越？《维权万里行》特约记者 郑继萌 实习记者 周德庆(福建质量管理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