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成本压力仍在上升，“中国制造”涨声一片。但这铁定是一场无情的鏖战，竞争最大化的结果必然是相当数量的企业无奈退出——供求形势改变后，依然健在的企业才能具备议价实力。而对于“北方鞋都”——沈阳来说，截止今年７月，与之有关的一切奋斗已初见成效。 “北方鞋都”冒死提价 “不要这样，你的话对我构不成威胁。如果你们马上抛开‘英派’，将来后悔的一定是你们，而不是我。”说罢，朱杰英大步离开，头也不回。 在他身后，美国人ＴＯＭ手足无措。他想不通，这个谦逊随和的中国沈阳人、与自己同舟共济了１０多年的商业伙伴，竟然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突然强硬起来。 作为鞋制品“国际买手”（国际采购者的业内俗称），ＴＯＭ在中国东北的最大合作伙伴就是朱杰英，后者是沈阳英派鞋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英派）总经理。在２００８年５月之前，他们的合作一直风平浪静，但这一次，ＴＯＭ的沈阳朋友决定提价１０％。 ＴＯＭ的拒绝同样干脆：“如果英派坚持，就转移订单。” 可仅仅过了３个月，ＴＯＭ就自食其言回到了英派——在沈阳，以往他所有的合作伙伴都同样强硬了起来。 这给ＴＯＭ的打击很大：过去二三十年间，依靠“物美价廉”的“护照”，中国商品几乎覆盖了全世界。一直以来，不管国际价格如何变化，“中国制造”似乎始终有能力把不断上涨的成本消化得干干净净。 在沈阳的压价失败，令ＴＯＭ感慨颇深——“我们的好日子结束了？” 提价不易 价格涨还是不涨？经过艰难考量，英派总经理朱杰英选择了前者。 从２００７年下半年开始，与全国其它地方一样，原材料价格上扬、劳动力成本走高、出口退税降低和人民币升值这块巨大的“组合乌云”，也笼罩在沈阳地产鞋上空。 “靠产量赚钱的制鞋业不是暴利行业，如今成本增加的这么快，售价如果上不去，就相当于用我们自己包里的钱补贴别人，鞋做得越多赔的越多，死得越快。”朱杰英说，随着生产成本的提高，原本生产一双鞋的利润早已被抵消。 可涨价绝非易事。朱杰英的经验表明：鞋业生产环节与销售环节在价格浮动上的关系是１：４，也就是说，生产商如果因成本原因提价１美元，零售商的成本就会增加４美元。虽然消费者最终会为增加的成本买单，但面对全球性的经济调整期，任何消费者都比过去更在意自己的钱包，他们对涨价的反应，只能以“未知数”来形容。 但这已经不是不提价的理由——不能总是迁就国际零售商和消费者，沈阳地产鞋必须停止“自杀式”的生产。 在东北最大的鞋业基地——沈阳鞋业园里，集中着近百家英派这样的企业，每年出口俄罗斯、美国、欧洲等地的成鞋接近1000万双，年销额过亿元，“外单”（成鞋出口贸易）是这些企业的重中之重。但他们都清楚，多年来，外国零售商和消费者已经被廉价的沈阳鞋“惯坏”，企业每生产一双鞋的利润只有１元钱。所以，这些企业告诉《时代商报》记者，在提价问题上，“仅有决心是不够的，还需要智慧。” 这种智慧被朱杰英概括为“小步快跑，零刀割肉”。 “比如今年年初，我们提出每双鞋出厂价提高２元钱（约为０．２９美元），ＴＯＭ没同意；５月的那次谈判后，见我们仍未松动，他只同意了一半；又过了两个月，前不久，我们才提出了另一半，他痛快地答应了。” 正是这种以退为进的方式，使沈阳鞋业园的“外单”大量回流，并超过了去年同期水平。“近500万双的订单足以让所有企业在下半年里松口气。”酷爱足球的朱杰英说，“赛程过半，沈阳地产鞋１：０。” 幸与不幸 难以想象，仅在今年以前，“价格战”一词还特指本地制造商之间彼此压价的白刃肉搏，眼下，对战的一方变换成了ＴＯＭ这样的国际采购商。英派代表沈阳地产鞋抢占先机。 但不是所有企业都一样幸运。 ２００８年８月初，《时代商报》记者在沈阳市东陵区另一家鞋业园看到，数十家面积３００平方米左右的鞋厂里，数百名工人无事可做，有的鞋厂已经关门。 “由于成本压力加大，很多鞋厂都不敢多接单，平均都不超过去年的１／３。”该鞋业园一位鞋厂老板说，光接单还不行，接单之后还必须见到买方汇来的钱，这样才肯去采购生产原料，“即使如此，还是赚不到钱。” 困局之下，能冒得起险的企业越来越少。
据辽宁省鞋业商会统计：截止２００８年７月，沈阳市规模以上鞋厂共有２００余家，比去年同期锐减1００余家。也就是说，有1/3的在价格求变上乏力的制鞋企业遭遇了不幸。 事实证明，供求与价格之间的经济定律发挥了作用——之所以现存企业的提价要求得到了回应，与市场上众多企业的退出有着必然的联系。 以市场为主导的整合还有其它收获。辽宁省鞋业商会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沈阳市年出口销售额有望超过15万美元的制鞋企业共有５家，比去年同期多出３家，“沈阳地产鞋企业正在向大型企业模式发展。” 相关细节印证了这种趋势。自２００８年７月下旬以来，沈阳地区落雨连绵，可英派厂区内，前来应聘的制鞋工人却未见减少。朱杰英说，他们绝大多数都来自已经关停的鞋厂，“有的员工竟然是整条生线上的人。” 谁赢了？ 《时代商报》记者走访了沈阳鞋业园里近百家从事“外单”的企业，得知那里的出口鞋每双平均售价在３美元左右，较去年同期提价０．２９美元左右，同比上涨１０％左右。 但这并未使企业的利润明显增加。“提价所获收益正在被不断上涨的成本抵消。”朱杰英说。 仅管如此，业内人士还是担扰，沈阳鞋是否会因为日渐昂贵而失去对国际采购商的吸引力。 “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基本不会。”朱杰英和钱信忠异口同声。后者是辽宁省鞋业商会会长，在国际市场闯荡多年，曾经是美国“骆驼”、英国“ＢＡ”和“欧罗巴”等国际鞋品的中国主生产商。 “虽然沈阳乃至中国的劳动力已不是最廉价的了，但依然有着最高的性价比。在全球范围内，很难再找到一个像我们这样拥有如此庞大的熟练技工群的地方。”钱信忠还就此断定，劳动力的性价比决定了产品的性价比。 但沈阳鞋身价的抬升确实令ＴＯＭ这样的鞋制品“国际买手”处境尴尬，除了不停地向总部请示、忙于谈判，他们无计可施。 “而谈判中我们不得不处于守势。”通过翻议，ＴＯＭ向《时代商报》表示：公司更换生产商的情况，只有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发生。因为要想重新选择、培养一家生产商，必须经过严格的资质审核最终才能下单，这其间，公司总部所付出的精力和费用要比接受提价所带来的成本还高。 辽宁省鞋业商会的统计数据显示，沈阳鞋的竞争力并未受提价因素影响。截止７月，沈阳地产鞋出口700多万双，较去年同期基本持平，但由于价格上涨，出口销售额却出现了增长；同时，下半年订单也略有增加。 即便如此，朱杰英仍然感觉自己是“一只温水里的青蛙”，虽然暂时看不到活力的减弱，但日后难说。 “与英派同规模的沈阳鞋企不少，都缺乏后续发展资金，向银行贷款很难，民间借贷利息又高得难以承受。”朱杰英旦言，外商虽然在接受提价问题上就范，但却顺理成章地对生产线和产品质量提出了更高要求，这些都需要钱来完成，“到年底，英派如果完不成对现有生产线的改造，ＴＯＭ肯定会硬起来。” 眼下，朱杰英只剩最后一条路——与另外三家鞋企形成“联合担保”关系，进行贷款。“这种方式放在几年前也许很正常，但从目前国家金融政策看，难度不小。”钱信忠说。 但对于英派和更多沈阳鞋企来说，至少２００８已经平安无事。面对沈阳鞋的提价谋变，国际市场除了接受似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毕竟双输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前一阶段，由于成本压力和没有议价权，“和谁有仇，或者想让谁瘦，就劝他去做鞋”的戏言在沈阳地产鞋界流传甚广。“但现在看来，这只能是句‘戏言’了！”朱杰英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