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读周其仁教授《“反对教育产业化”是一句空洞的口号》有感
很早就想写点关于教育产业化的东西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或者没有突破口，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周其仁教授在《经济观察报》（2006年4月3日第36版）发表了一篇文章：《“反对教育产业化”是一句空洞的口号》，我觉得有机可乘，趁机说一下自己这方面的看法。
刚一看到周教授的这个题目，让我吃了一惊：莫非周教授也是所谓“教育产业化”的支持者。等看完了，方知道周教授不是这个意思。周教授从教育乱收费说起。说为什么会产生教育乱收费，而其他袜子彩电等行业不会呢？是因为教育行业的市场化程度还不够，供给还不足。因此“治本之源是更大限度地动员财政和全社会资源，扩大教育的量，提升教育的质”。
看了周教授的观点，感觉很受启发。第一，产生教育乱收费的根源确实在于教育供给的不足。由于人们对教育需求在短期内的大幅度提高，而教育供给却不能在短期内迅速增加，因而必然导致教育价格提高。这叫做需求冲击。可是教育管理部门和学校碍于教育行业的公益性特征而不敢明目张胆地大幅度提高价格，而实施名义上一个价格、实际操作中另一个价格的策略，两个价格不一致，因此被称之为“乱收费”。这是经济学强大的解释能力。第二，同样按照经济学的逻辑，平抑教育价格、消除“名义—实际收费差价”的根本方法只有更大限度地实施“教育产业化”，增加教育供给。可是我觉得这很不现实，并且不可能。这可能就是经济学弱小的解决问题的能力了。但是无论如何，周教授的观点还是颇让人对教育收费问题重新进行一次冷思考的。
抛开其他，我们首先说说“教育产业化”这个名词。什么叫做“教育产业化”呢？估计是“教育产业化”论的始作俑者从国外学来的，其对应的英文名词应该是education industrialization，后词被译成产业化和工业化两种。我至今搞不明白什么叫做“产业化”：教育本来就是一个行业，也即一个产业，但是为什么还要变成（化）一个产业呢？是市场化吗？那为什么不干脆叫做“教育市场化”！类似的还有“农业产业化”等。根据“教育产业化”的鼓吹者“把学校看作工厂，把学生看作产品，学生就业就等于把产品销售出去”的意思，这明明是工业化。因此，“教育产业化”是一种误译，应该是教育工业化。不过，写到这里，我又想，“教育产业化”论者的想法不至于这么简单，他们或许想用“产业化”避开使用“工业化”和“市场化”两个概念，却要包涵这两种含义罢。因而我们也借用它来说明问题。
周教授文章关键的一点给人印象深刻，就是让人觉得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教育“产业化”了，而在于教育“产业化”得还不够。我十分赞同这个观点，但是也觉得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需要说明，即教育产业化有真的产业化，也有假的产业化。什么是假的教育产业化？就是以较高的价格将劣质的教育服务卖给消费者。什么是真的教育产业化？就是以较高的价格向消费者提供高质量的教育服务。周教授指的当然是真的教育产业化。假的教育产业化在我国遍地存在，原因可能在于教育供给方面尚未完全脱离计划经济时代，而教育的需求却早早地市场化了，学校便把计划经济时代的教育服务（相对于市场经济的需求，这种服务自然是劣质的）趁机出售给市场经济时代的消费者们。区别教育服务供给质量优劣的最好办法，就是看毕业生的就业形势。当我们看到人力资源市场上大量的大专、本科、研究生找不到工作，而另一方面许多劳动密集型行业和工厂却劳动力资源不足，许多知识密集型行业和企业却严重缺乏能够独立思考的创新性人才时，我们自然能够分辨得出教育供给质量的优劣了。因此，我们不能支持“假的教育产业化”，而应该支持真的教育产业化——把你们的教育服务真正面向市场需求吧，别一味的把那么多严重脱离社会需求的专业和知识灌输给可爱的学生们，把大量同质的不符合社会需求的毕业生生产出来，而把超额的利润揽入腰包。
对于真的教育产业化，消费者显然是非常支持的，正如周教授文章中所指出的，我国有大量人士不惜重金飘洋过海出国留学接受高质量教育。对于现有和潜在的教育消费者来说，他们反对的是这些“假的教育产业化”，他们反对的是这些打着教育产业化的幌子而行教育欺诈之实的行为，他们不知道教育产业化还有真有假。但是对于周教授来说，还没有分清教育产业化的真假，便笼统地一句“‘反对教育产业化’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且还“想到它要挨骂”，却“仍然坚持写了下来”，勇气固然可嘉，却是让自己受到了一次“无辜”的骂了。
最后，周教授解决教育问题的“治本之源”是“更大限度地动员财政和全社会资源，扩大教育的量，提升教育的质”。从经济学上讲，这无疑是正确的。但是经济学上有长期和短期。在短期内，教育服务质量不可迅速提升，因此该建议只在长期内有意义。在长期内，假如教育行业的政府许可和对民办院校的歧视不再成为障碍，不但教育服务供给的数量会大幅度增加，而且教育服务供给的质量也会大大提高，就是说不再存在“假的教育产业化”问题了。但是在短期内，“假的”教育产业化恐怕还不会消失，因此，“反对（假的）教育产业化”的口号一点也不空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