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几天前，《邮政法》（修订草案）终于开始通过网络面向社会征求意见，此前，这部邮政大法已履职２０多年。 近６０年前新中国邮电大旗竖起；１０年前，邮政与电信分离，中国邮政踏上最为深刻、莫测的改革之路。 １０年间，从巨额亏损、以电养邮，到层层剥离、政企分开；再从大局已定的邮政、储蓄分营，到仍在争论的邮政、物流分离，中国邮政埋头求索。 光阴转瞬，经历了从少年到白头、从基层到高位之后，一代代邮政人发现，中国邮政的前路与背影中，向来不缺少脱离泥潭的努力。
两代邮递员 早上８点，戴晓光将３０公斤重的信件和报纸放到自行车上，准时踏上投递之路。此时的唐乐峰也在办公室就位，一天的工作即将开始。 １２年前，１９９６年，３０岁的戴晓光接母亲的班，成为邮政系统一名投递员。所不同的是，母亲为邮政正式职工，而儿子则“劳务工”至今；３０年前，１９７９年，２８岁、下乡回城后的唐乐峰接父亲的班，干起基层邮政投递工作。如今，唐乐峰主管一市级邮政局投递管理办公室。 １９９８年以前，唐乐峰几乎年年是省、市“先进”，并获得过“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职位步步升至支局长级。“那时邮政工作虽然苦点，但工资与其它行业相差无几，旱涝保收，社会地位还是可以的。”唐乐峰回忆，正是基于此，他的岳父才亲自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了他。而岳父一家正是唐乐峰投递片区内４５００多户人家中的一户。 相比之下，戴晓光没那么“幸运”。 改革开放以来，邮电系统内电信业务骤增，马蹄、脚步和车轮被电子信号渐渐甩下，“邮、电分离前，邮政竟然亏损１３０多个亿。”８０高龄的中国邮政权威专家顾联瑜回忆那段“以电养邮”的历史时说，“邮、电在一起时，一些老部长也承认重电轻邮，电信发展很快，而邮政发展则一直没有好的办法。” 一个显著的事实是：电信职工工资已经翻了几倍、十几倍，邮政职工工资则只能以几十块钱的微弱幅度“小涨”。 在百度邮政贴吧里，有邮政员工提出晒工资，跟帖者的收入大多不过千元。更有人直言，“我们的工资还是不要拿出来晒了。” 一位邮政系统内部人士说，邮政员工工资以岗位和用工形式计算。正式员工比聘用工多，聘用工比劳务工多。所谓的劳务工，是指邮局通过劳务派遣公司聘用的员工，大多与戴晓光一样，从事一线投递工作。此外，所在邮政局的级别也与收入有关，省公司员工收入高于市邮政局，市邮政局收入要高于支局。 个别方邮政员工清楚记得，10年间，工资仅调整过两次，一次涨80元，一次涨120元。也曾有个别地方给员工涨过400元，可在发工资时仍按原数发放，员工称之为“空涨”。 对收入最为敏感的莫过于一线投递员。 当下，勤奋的戴晓光月收入９００多元，而很多地方农民工的日工资则早已超过８０元。收入隐患已然传导，前不久，北京招聘邮政投递员，500人应聘，300从接受培训，仅100人上岗。公开数据显示，邮政投递员年流动人员高达30%。在上海，本地人拒绝从事邮政投递工作，而应聘的外地人也往往很难留任。 以致后来，“分家”之时，邮电系统仍盛传“宁可在电信有个岗，也不在邮政当处长”。 合久必分 １９９８年，戴晓光上班第二年，4月30日，当时的国家信息产业部终于印发《关于＜邮电分营工作指导意见＞的通知》（信部[1998] 96号），确定邮电分营的意义与指导原则，提出分营方案要点，部署分营工作进度安排。全国地、市、县邮电局分营工作全面展开。按通知要求，1998年12月底，全国基本完成邮电分离工作，1999年1月1日起邮政、电信分别建账，独立运行。 彼时，邮政系统内的唐乐峰已调任储汇科科长，还分到９０多平方米住房一套。但当时很多人不明白，邮政系统为何对邮政储蓄工作如此重视。 事实上，邮电分离后的４年中，为平稳过渡，国家实施了“８５３１”计划，即从１９９９年开始，每年以８0亿、５0亿、３0亿和１0亿元的数额，对邮政进行补贴。“但问题是‘８５３１’计划是一次性的，补完后问题还在：如乡村邮政居所，业务量小，又有开销，还不能撤掉，因为老百姓有要求，所以还亏。”顾联瑜说，在东北，一名乡村邮递员月工资就在６００至８００元之间，而一个乡邮所一个月的总收入才１４００元左右，连两名乡邮员都养不活。 于是，“明补”过后 “暗补”显得尤为重要。长久以来，邮政储蓄一直享受“利差”，通俗理解，就是邮政储蓄吸储后上交人民银行，后者将部分利息收益返还给前者。“邮电分离后，邮政某种程度靠邮政储蓄活着，占总收入的５０％左右。”顾联瑜说，邮政储蓄工作当然会变得重要。 与之相对应的是，某省级邮政公司副总坦陈，该公司１９９８年收入１０个多亿，其中，储蓄收入３个多亿，邮政储蓄余额１８０个亿，“要不怎么养活这个大的产业？” 不过显然，等、靠、要的日子已不复返，２００２年以来，戴晓光负责递送的邮件中，“ＥＭＳ”快件的重量越来越大。与此同时，邮政系统与着力开发速递、物流等新业务。“几年间，速递收入从几千万变成４个亿；物流从原没有，变成６０００万，企业实力强了。”上述省级邮政公司副总结合自家情况说，邮政速递和物流业务量差不多占到全国总市场份额７０％左右。 “成绩背后是压力。”戴晓光说，社会快递公司送件人骑的是电动车，月工资过千，邮递费低于邮政２至４块钱。 但另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是，社会快递公司只挑热门地区寄递，寄往偏远地区的邮件几乎不收，而邮政则必须“来者不拒”。 “这是因为邮政肩负国家赋予的‘普遍服务’之责。”邮政业内测算过，一封由北方邮政递送的寄往新疆地区邮资为１．２元的平信，须经邮政网络４９道工序，数百邮政职工之手，最后落地时，递送成本高达２１．７４元。 同样不菲的还有邮政人的生存成本。戴晓光月工资９００多元，妻子就职公交系统，两人月总收入１５００多元，儿子正念高中，全家每月总开销几乎将总收入“腰斩”，幸好３０平方米左右的房子是母亲留下的邮局公房，每月只需缴纳７０多块钱的租金。 分而又分 相较而言，唐乐峰虽然月工资３０００元左右，但邮政工作则赋予其另一种巨大的压力。２００８年初，唐乐峰奉命主管一市级邮政局投递管理办公室，主抓投递领域里的经营工作。 此前的２００７年，经过两年多酝酿，邮政储蓄与邮政分离，成为中国邮政集团独资企业，独立核算。邮政江山再失半臂，仅剩普遍服务、快递和物流功能。在这些领域里“挖潜”成为邮政系统里千千万万个唐乐峰的主要任务，更是戴晓光们拼命揽收“ＥＭＳ”快递的原动力。 截至目前，大部分省市邮政服务种类已从几十种变为上百种。东北一省会城市邮政局，贺卡类收入超１亿，包括“ＥＭＳ”快递在内的函件类收入在２亿左右；邮政职工待遇，１０年前邮电分离时，人均年总收入１３５００元，现在超过３万元。“优势项目又拿走了，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业内认为，邮储分离后，邮政属实不易。 然而１０年间，继邮电分家、邮储分离之后，或许，邮政另一场更大的考验即将上身——目前，虽无物流与邮政分离的准确说法，但相关传言由来已久。 邮政界担忧，此举一旦实现，届时，邮政则真的只剩下“不赚钱”或“微利”的“普遍服务”业务——送信。 分合之道 “也许，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科学发展观。”顾联瑜认为，邮政十年最重要的是，让政府和社会认识到了特种行业正确的补偿和投入机制的重要性。 多年来，顾先后向国家提出邮政局所免交营业税、利差、财政补贴和收取普遍服务基金（向其它经营邮政业务的非邮公司收取，补贴邮政）等建议，以学习邮政先进国家，前三者已获实施。 而于１０月３０日公布的《邮政法》（修订草案），则进一步明确： “地方各级人民政府及有关部门应当采取措施，支持邮政企业提供邮政普遍服务。” “邮政设施的布局和建设应当满足保障邮政普遍服务的需要。地方各级人民政府应当将邮政设施的布局和建设纳入城乡规划，并对邮政设施建设给予必要的支持。建设城市新区、独立工矿区、开发区、住宅区或者对旧城区进行改建，应当同时建设配套的邮政设施。” “国家对邮政企业提供邮政普遍服务、特殊服务给予补贴。” “国家设立邮政普遍服务基金，具体征收使用管理办法由国务院财政部门会同有关部门研究提出，报国务院批准后公布实行。” 十年历史，戴晓光走在唐乐峰的路上，唐乐峰走在邮政的路上，邮政走在历史的路上。
